居歲月的光(七)
導(dǎo)演給出的信息,讓妖怪們推算出一件事。 在劇組即將離開草原,未來必有一段時間不方便隨時跑回這里的情況下,為了確保遺骸能撐過這段空檔,連宥再度犯案的機率極高。 為了確認他有沒有共犯,本來想盡早處理完案件,直接把人綁起來帶回去的妖怪們,在薄南沉默無聲的注視下,乖乖忍耐下來。 經(jīng)過討論,他們決定這幾晚都守在草原,靜候連宥按耐不住前往犯案,逮個現(xiàn)行,叫他無從辯解外,更能確認他身邊有沒有其他不安好心的妖怪。 這下子,晚上得隨時戒備,白天的時間,自然只能挪作補眠,薄南便讓員工去跟導(dǎo)演說一聲,這幾天他們打算在附近觀光,就不往片場跑了。 連帶著,除了他們能好好休息外,也是希望少了外人圍觀,連宥能不能稍微放下戒心,提早採取動作。 薄南這一連串應(yīng)對措施,乍聽之下合情合理,妖怪們卻知道,所謂的白天補眠,全是為了一個人的特意安排。 妖怪們能幾天幾夜不休息,仍舊精神抖擻,一群人中唯有賴悅禎是個人類,白天夜晚不間斷的工作,怕是沒抓到連宥,就會先倒下來。 這必要的休息時間,是指誰,不言而喻。 大神經(jīng)的妖怪們能反應(yīng)過來的,賴悅禎自然也可以。 但出乎意料的,聽見薄南的話,以及面對其他妖怪的打趣起鬨,賴悅禎的反應(yīng)都是滿臉迷茫,靜默幾秒,才回以微笑。 ──一個不含笑意,單純彎起嘴角,眼底莫名苦澀的微笑。 # 一連熬了幾天,又是撲空的一夜,他們天亮后回到民宿,簡單吃過早餐,便要各自回房休息。 目送賴悅禎搖搖晃晃上樓,穆玟睿沒跟往常一般急著回去躺平,而是突然喊住也要回房的薄南,「頭兒,我有事找你?!?/br> 不置可否,薄南板著一張臉,被穆玟睿拉到屋外,頂著清晨尚未變得灼熱的陽光,窩在角落大眼瞪小眼。 在頭兒面前,穆玟睿總學(xué)不會繃著臉,傻兮兮地說:「頭兒,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哪里怪?」 怪?薄南眉頭一皺,他正想說他們最近要多關(guān)心盛平淵,就看見穆玟睿捶胸頓足,嘆息著說:「頭兒,再這樣下去小禎禎都要變成方遠二世了,成天拉著一張臉,話不好好說,笑不好好笑,看起來怪可怕的?!?/br> 「可怕?」薄南沒辦法把這個詞,跟賴悅禎畫上等號。 可愛都來不及了,哪里會嚇人? 想著,他耳垂燒紅,可惜掩在碎發(fā)下沒被察覺, 穆玟睿見頭兒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連忙跟進解釋:「頭兒你就沒感覺到,最近她話變少了嗎?」 「變少不是很正常嗎?」 身為她的搭檔,薄南每晚跟她單獨相處,只覺一切正常。 要對方稍有怪異,他全歸類為連日熬夜,打亂了生理時鐘,把她累壞了。 理解自家頭兒在交際應(yīng)對上的笨拙,穆玟睿覺得自己身負重任,說:「頭兒你這樣不行,和喜歡的人相處,要學(xué)會細心一點呀。」 唯恐薄南聽完仍不以為然,把妖妃給氣跑,他心一橫,乾脆危言聳聽起來。 壓低聲線,穆玟睿重重地說:「有不對勁的時候,頭兒你不主動關(guān)心,難道要等對方離開,或是有別人代替你關(guān)心她,才知道后悔嗎?」 說完,他就看見一向淡然的頭兒面露怔愣,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什么回憶,本就白皙的臉孔褪去血色,整個人顯得憔悴透明。 青年似乎是受到什么打擊,身體不自覺晃了晃,從來穩(wěn)重的神態(tài)粉碎,袒露出深處無處逃避的手足無措。 這一瞬間,他不是妖怪的首領(lǐng),更像是一名走失的孩童,眼眸流淌鮮有的惶恐不安,想邁開腳步卻不知該往哪里去。 第一次見到薄南這模樣,穆玟睿不懂自己說錯什么,人高馬大的壯漢縮起肩膀,語氣無助可憐,「頭兒你沒事吧……」 一反往常,薄南沒馬上理會他,而是望著自己垂在身側(cè)的寬大手掌,神色莫名。 愈發(fā)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了什么不能說的話,穆玟睿正打算道歉,就聽頭兒忽然說:「我不會這樣?!?/br> 穆玟睿不明所以,「不會這樣?」 薄南緩緩將自己發(fā)顫的指尖,壓進手心包裹起來,直到手掌捲縮成拳,無從洩漏畏懼情緒,他才抬頭,黑眸跳躍決絕光采。 「這次,我絕不會再讓她那樣離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