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宋姿把艾草粑放在桌上，堂屋里只有兩個小孩在玩的動靜，高嬸的兒媳婦應(yīng)該是在廚房做飯，至于家里的兩個男人，還沒到下班回家的時間點。

    兩個小孩子也不怕生，宋姿來高嬸家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但這兩個小孩每次看見她都笑嘻嘻的，看得宋姿心情都能好不少。

    “那高嬸我先走了，還得給李嬸去送。”跟兩個小孩打過招呼，宋姿就打算回去了，時間不早，她起碼得先把飯燜上，高青柏回來就能直接做菜。

    “行，這碗明天給你，”高嬸把報紙也放在桌上，見兩個小孩兒盯著碗里的艾草粑，一人分了一個，“一人只能吃一個，馬上就要吃飯了?！?/br>
    宋姿往外走，只聽見兩個小孩興高采烈的聲音，不由得跟著笑了笑。

    回去之后她先把飯蒸上了，蹲在地上淘完米乍一站起來突然眼前發(fā)黑，過了幾秒視線才恢復(fù)正常，宋姿沒怎么在意。

    以前她還因為這個毛病摔過跤，從那以后她眼前再發(fā)黑就老老實實站在原地，過不了一會兒就好了。

    這次跟以前沒什么區(qū)別，她看了看時間，才六點十分，高青柏到家還得二十來分鐘，宋姿端著剩下的一碗艾草粑往李嬸家走。

    她過去的時候李嬸在做飯，家里除了李嬸之外其他人都還沒回來，李嬸不在屋里，宋姿便往旁邊廚房走，雖說兩家關(guān)系好，她也不好在沒人的時候隨便進人的屋子。

    “李嬸，”宋姿照舊先是打了個招呼，“隔老遠就聞到您做菜的香味了，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早就看到她進門的李嬸笑著道 ：“你今天是聞著味道來的？剛好在炒臘牛rou，你李叔念叨好幾天了?！?/br>
    這臘牛rou就是上次在宋姿她家買的那些，李嬸跟她一樣切了一塊新鮮的留著做菜，剩下的都熏成了臘rou。

    “李叔又想喝酒了?。俊彼巫寺冻鰝€看好戲的笑，自從上次知道李叔喝醉是那樣的，宋姿每次見他板著臉都會想到那一幕。

    不過李叔喝醉的時候少之又少，聽李嬸說，平時都是點到為止，吃點下酒菜，喝口小酒，特別愜意，最近李叔鐘愛的下酒菜就是臘牛rou。

    “是啊，”李嬸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是很香，放了辣椒蒜葉不香才怪了?！?/br>
    “您做的什么都好吃，”宋姿把盤子放下，“要不是家里做了飯，我都想在您這兒吃了?！?/br>
    宋姿的動作引起了李嬸的注意，她低頭往那個盤子的方向瞥了一眼，嘴里還在回答宋姿的上一句話。

    “你想就在這吃，不差你這一碗飯的。”

    “這是艾草粑？”李嬸把鍋里的菜裝出來，拿了一個聞了一下，“你去山上摘的？”

    確定是艾草的味道，李嬸的表情立馬就變了，看宋姿的眼神就像要罵她似的。

    不想平白挨一頓罵，宋姿連忙擺了擺手表示不是她去山上摘的，“您別這么急性子，這不是我弄的?！?/br>
    “那從哪兒來的？”李嬸面色不虞，“你可不要貪那口吃的去山上挖菜，你高嬸上次難受成那樣你忘了？”

    “沒有，您放心，我不會去的，”再扯下去李嬸又該著急了，“這是胡凌在家做的，讓我給您端一碗過來。”

    李嬸拿了一個嘗了一口，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放置，艾草粑有些涼了，里面的糖倒是還沒有凝固，吃完李嬸點了點頭，“胡凌的手藝挺好的，不過她九個月了怎么還閑不下來?！?/br>
    這艾草粑就半個手掌大小，溫熱的時候兩口就能解決，像宋姿那樣流半個手掌的情況只出現(xiàn)在她身上。

    “我也說過她了，她會注意的?！彼巫烁顙鸬念檻]是一樣的，早早地就勸過她了，況且還有她男人在管著，胡凌不至于出大問題。

    把艾草粑送完，宋姿就回去做菜了，她跟李嬸沒說多久的話，一來一回都不超過十分鐘。

    聞到李嬸做的臘牛rou的味道，宋姿也有些饞了，之前用新鮮牛rou做的那些丸子包子餃子，吃了兩天才吃完，之后家里都沒做牛rou。

    臘牛rou自帶咸度，得先用水煮一遍才不會過于齁的慌，切好之后用姜蒜辣椒蒜葉就能炒得很好吃。

    “在李嬸家外面都能聞到咱家的牛rou香?！备咔喟匕磿r到了家，洗過手直奔廚房，宋姿剛把炒好的牛rou裝出鍋，聞言看了他一眼。

    “我就是看李嬸家吃的牛rou才炒的，還要炒一個菜，你餓了的話桌上有艾草粑吃?！?/br>
    高青柏出去看了一眼桌上的碗，伸手一模里頭的東西都涼了，干脆又回了廚房把菜端出去。

    “這牛rou確實好吃?！备咔喟貨]怎么吃過臘的牛rou，除了跟臘豬rou一樣的煙熏味，還有牛rou獨有的緊實，越嚼越香。

    吃過飯高青柏去熱了幾個艾草粑，宋姿也搭著吃了一個，大概是熱過的緣故，她感覺那股子油味明顯了一些，吃起來有些膩。

    晚上高青柏想拉著她一起活動，宋姿直接把人給推開了，冷的時候不適合進行這項運動，被窩一直進風，上次差點沒把她凍出個好歹。

    她不樂意，高青柏自然不會多說什么，老老實實地躺下來摟著人，躺了好一會兒才睡著。

    臨近四月的時候胡凌提前發(fā)動了，當時是在晚上，宋姿她們都睡著了。她晚上的睡眠向來深，高青柏說隔壁還來借了自行車，這些動靜宋姿是一點也沒聽到，甚至都沒感覺高青柏離開過被窩。

    第二天下午宋姿就跟李嬸她們提著水果去了醫(yī)院。

    胡凌生的是個男孩兒，就躺在她病床旁邊的小床上，剛出生沒多久還紅彤彤的，看上去乖得很。

    小孩還睡著，大家聚在一起也不好說什么話，便把東西放下就要回去，宋姿正好聞不慣醫(yī)院里的消毒水味，出去之后感覺舒服多了。

    回去的路上李嬸和高嬸走在前面一些，她們正在討論剛才看到的胡凌的孩子。

    “我瞧著鼻子嘴巴跟胡凌挺像的，眼睛沒睜開看不出來?！?/br>
    高嬸興致勃勃的，她自己有兩個孫女，是雙胞胎，長得不太像的那種，上一次看到這么小的孩子還是在雙胞胎孫女出生的時候，也已經(jīng)有六七年了。

    “男孩兒像娘多一點，我家成軍就是更像我。”

    李嬸說話的語調(diào)不急不緩的，聽起來沒什么興致，宋姿敏銳地發(fā)現(xiàn)她說到李成軍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這話也有點道理，我兒子也像我多一點，不過手腳還是更像他爸，細長細長的?！?/br>
    宋姿一個沒生養(yǎng)過孩子的人完全插不進這類話題，于是就聽著兩個嬸子從孩子剛出生說起，期間發(fā)生過的印象深刻的事情。

    “我家成軍倒是打小就愛讀書，四五歲的時候就跟著那群大孩子去村里的學校玩，”李嬸說起以前的事臉上慢慢添上一抹笑，“有次他聽得忘記回家吃飯，嚇得我到處找，最后才發(fā)現(xiàn)他坐在一間教室的地上睡著了?！?/br>
    高嬸一聽，一臉對自家兒子沒臉看的表情，“我兒子從小就是個皮猴子，看人家炸牛糞好玩，也跟著別人去干?！?/br>
    這事聽起來挺有味道，宋姿下意識地捂了下鼻子，又對后面的發(fā)展非常的好奇，“然后呢？”

    “然后那臭小子炸得自己一身的牛糞，回家我都恨不得把他扔出去重新生一個，最后還是他爸把他拎走洗干凈的?！?/br>
    說起這個高嬸還是很嫌棄，之后洗干凈了她也總覺得這個兒子臟了，每天都得讓他爸給他洗個澡。

    宋姿在后面拼命憋笑，高嬸的兒子她見過一次，是個高大的男人，臉圓圓的，五官也像高嬸。

    “轉(zhuǎn)眼都二十多年了，現(xiàn)在可不需要我和他爸cao心了。”

    高嬸有些唏噓，大概父母們總會因為孩子成長得太快而覺得遺憾。

    “真要是能不讓人cao心就好了，”李嬸嘆了一口氣，“孩子就沒幾個省心的?！?/br>
    “你還cao心你家成軍?。俊备邒鸶顙饚Ш⒆佑幸欢ǖ膮^(qū)別，從她們說過的話就能看出來幾分。

    高嬸更像個現(xiàn)代的年輕母親，鼓勵孩子獨立，并讓孩子為自己的幸福生活跑腿打雜；李嬸則正是這一代父母的縮影，苦自己不能苦孩子，恨不得為孩子鋪平所有的路。

    見自己這個老姐妹默認了她的話，高嬸吸了一口氣。

    “這話呢我也說過好幾遍了，你家成軍是個成年人，可以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你也不要過多的妨礙孩子做自己的選擇?！?/br>
    對親近的人，高嬸向來是不怕啰嗦的，不過她也清楚李嬸的為人，勸說的話說了也等于白說差不多。

    宋姿也跟著點了點頭，“我看成軍的性格像李叔，認定的事情就會去做?！?/br>
    李嬸正是在為這點發(fā)愁，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三人順勢就跟著李嬸去了她家里。

    等幾個人坐下，李嬸把火爐拿過來之后，高嬸才繼續(xù)道：“說說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唉，”李嬸想到這里又是止不住地嘆氣，“這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他爹說要去前線的醫(yī)院，老李就這么同意了，出發(fā)的火車票都買好了才告訴我?！?/br>
    天知道李嬸看到那張去某個海島火車票，聽到李成軍說他過幾天就要出發(fā)的時候的心情，她差點腦子都轉(zhuǎn)不動了。

    “這不是挺好的嗎?”高嬸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你家老李是從前線拼出來的，你兒子跟老子有一樣的志向，你應(yīng)該為他感到驕傲?！?/br>
    宋姿對前線沒什么了解，只大概知道應(yīng)該是幾個海島。

    “可，可我實在擔心啊。”

    這年頭還算不上太平，炮火打過來是會死人的，李嬸心里知道應(yīng)該支持孩子的理想，可是她作為一個母親，怎么能安心讓他出去呢。

    “不擔心是不可能的，我只是讓你放寬心，”高嬸也是經(jīng)歷過這種事情，才好意思這么安慰她，“當年我兒子出去打仗的時候，我晚上做夢都是他戰(zhàn)死的樣子，可他還不是好好地回來了?！?/br>
    “成軍只是去當醫(yī)生，他們所在的位置是相對安全的，而且，”高嬸話風一轉(zhuǎn)，“他是個成年人，你攔得住他嗎？”

    高嬸的這句話才是直切重點，李成軍已經(jīng)是個二十歲的大小伙子了，看是看不住的，只要他想去，不管什么時候都能找到李嬸不注意的空子。

    第87章 幫著李嬸做準備

    道理李嬸心里其實都懂, 但這么多年都在為孩子考慮，一時半會兒想要改變這個習慣是不太可能的。

    然而李成軍既然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連幾天后要出發(fā)的火車票都買了, 就不太可能期待他的想法會突然轉(zhuǎn)變，不管怎么說他要出去都是既定的事實。

    除非李嬸豁出臉面不要, 求著李成軍別去，李成軍是個孝順的兒子, 這樣的話他會出去心疼母親放棄自己的想法。

    不過李嬸顯然不愿意這么做，她清楚兒子是個什么樣的人, 到底是不舍得用自己綁著孩子不讓他出去。

    宋姿想通了些，明白李嬸只是擔心, 并沒有要阻止他去的意思，還是得她找點事情忙, 這樣就不至于一直擔心這件事了。

    “李嬸, 安全問題沒法保證，但您能保障好成軍其他方面的問題呀，他一個男人不一定有您心那么細, 那邊天氣跟咱們這邊有區(qū)別, 您該好好幫他收拾一下衣服之類的, 還有必要的錢票您都給他收拾出來了嗎？”

    宋姿直接點出來了要忙的事情，她看李嬸最近都沒干什么不一樣的事情, 估計光顧著擔心孩子, 心底也還希望人留在父母身邊, 所以壓根沒cao勞其他的事情。

    聽了宋姿的話，李嬸明顯地愣了一下, 然后才一拍大腿, 急急地站了起來, “哎呀，我怎么把這樣的正事都給忘了！”

    那張票她看了出發(fā)的時間，離成軍去島上的日子只剩下六天了，李嬸一時間急得團團轉(zhuǎn)，“這可怎么好，哪來得及做衣服鞋子啊！”

    本意是讓她不再擔心孩子的安全問題，結(jié)果宋姿好像勾起了李嬸的另外一層擔心，一不小心就過了火的宋姿看了高嬸一眼，沖她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李嬸還在屋子里打轉(zhuǎn)，“你們說做幾套短袖幾套長袖好？鞋子要不要做點厚底的？做這么些還得去買布，時間哪里來得及?。　?/br>
    “別這么急，你一個人做不來，咱們不還有兩個人呢嘛，”高嬸看不過眼她的狀態(tài)，“你看看最近有沒有布買，我們先把鞋做了。”

    海島的優(yōu)點就是溫度變化不大，冬天也不會冷到哪里去，她們只要做兩套夏裝兩套秋裝就行，鞋子也是不用費太大功夫。

    “是，我得先去買布?！崩顙鹋牧伺念~頭，稍微冷靜了一點，她得把要給成軍帶上的東西捋清楚，免得漏掉了什么。

    “您就安心吧，還有時間，只要買到布了，咱們?nèi)齻€做幾套薄衣服還是來的及的?！?/br>
    除了宋姿這個半生手，高嬸和李嬸手里的活都干得挺熟練，上次李嬸幫她改高青柏那件薄棉服都只花了三四天時間，在宋姿看來改比做麻煩多了。

    李嬸點了點頭，翻出這幾天的報紙看了看，“供銷社最近的一次賣布都得等到四天以后了，咱們來得及嗎？”

    “放心吧，家里有縫紉機，幾件夏衫做起來很快的。”

    高嬸擺了擺手，她完全是關(guān)心則亂，平時又沒少做衣服，哪能把握不好這個度。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三個人都在李嬸家忙活，布買不到，但家里用來做鞋的碎布頭還是有的，宋姿手藝沒那么好，就在邊上納鞋底子，干點力氣活。

    一天忙活下來腰酸背痛，就連手都被磨紅了一片，回去的時候還是高青柏做的飯。

    第二天起來宋姿感覺腰還是不太舒服，她伸了個懶腰，左右動了動，早知道昨晚讓高青柏給她按一按，他別的不說，按摩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就是“收費”有些高。

    做了兩天鞋子，總共也就做了兩雙，一雙薄底的，夏天穿正合適，一雙稍微厚一點的，降溫的時候能有得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