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打來的時候凱琪還沒起床。前一天玩得太晚，凱琪累得只想在床上來回翻滾，連吃早飯都不用。

    睡得迷迷糊糊，一聽手機鈴聲在響，凱琪下意識就要把電話接起來。但是等等，她人可是在英國呢。有誰會打越洋電話找她？

    最后一秒臨時清醒讓凱琪錯過這通電話。她不小心按到掛斷。就在凱琪盯著螢幕上丹尼爾的名字、對世界產(chǎn)生懷疑的時候，電話又響了。

    「……你好？」凱琪再三猶豫，接了電話。

    『凱蒂，真的很抱歉打擾你。拜託請告訴我、你今天還沒有踏出飯店房間任何一步?！坏つ釥柭犐先ズ芙箲]。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凱琪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她跳下床，跑去窗邊，拉開窗簾才發(fā)現(xiàn)她的房間位置沒有正對著馬路，但是，猜猜發(fā)生什么事？她發(fā)現(xiàn)隔壁那棟大樓、跟這間房差不多高度的房間窗口，探出一顆相機鏡頭。

    凱琪倒抽一大口氣并且罵了英文的臟話。她立馬扯上窗簾把窗戶遮得嚴嚴實實，在驚魂未定中，對著電話另一端的丹尼爾發(fā)出一串克制的小小尖叫。

    「天??！天啊天啊天?。　?/br>
    『我知道，我明白，你冷靜，先聽我說?！坏つ釥柗啪徛曇?，語氣半是窘迫半是愧疚。他安慰凱琪道，『我會過去找你，這不是大問題，我們會解決它，但你先別離開房間好嗎？』

    「我的房間對面有人在拍我！」凱琪不知所措，中英文混著說，「有狗仔！在對面大樓！」

    這下丹尼爾也罵了句臟話?！何視^去找你，很快，別怕，也別拉開窗簾?！凰f，『等我。』

    顯然整件事情在夜深人靜她睡得正香的那短短幾個小時內(nèi)，急速地朝最壞的方向發(fā)展；凱琪想著，感覺崩潰。不，她不想以這種方式出名。不，她也不想紅到國外。

    她鼓起勇氣用手機上網(wǎng)，想查一下關(guān)于這啟八卦的最新動態(tài)，但她不是英國人，她根本不知道平常英國人都上哪個網(wǎng)頁去看明星八卦。

    就在這時候，蘇西來拯救她了。

    蘇西從臉書的聊天軟體上發(fā)了個網(wǎng)址給凱琪。

    “剛才我同事給我看了這個。這件事應該跟你毫無關(guān)聯(lián)對吧親愛的。”蘇西留言給她。用字遣詞里透著nongnong的質(zhì)疑和隱約的恐慌。

    凱琪點開網(wǎng)頁一看。棒透了，這就是她想了解的，關(guān)于她跟丹尼爾的花邊緋聞。記者用看戲不嫌事大的口吻，詳盡描述他們是如何獲得這些照片，關(guān)于浪漫的酒館約會、跟凱琪在丹尼爾表演結(jié)束后送的花。

    網(wǎng)頁往下拉，一連串的偷拍照片朝凱琪脆弱的小心臟發(fā)動猛烈攻擊。

    劇院門口，丹尼爾給凱琪的擁抱？這個好，拍一張。酒館內(nèi)，凱琪等丹尼爾時在筆記本上畫畫？這也行，拍一張。聊天時靠得比較近？太棒了，快抓個能造成錯覺的角度，拍兩張。

    玩飛鏢？一張。丹尼爾教凱琪撞球？正面張側(cè)面一張。連上週她跟蘇西搭救丹尼爾的照片都有，照片里沒有蘇西，就她跟丹尼爾，乍看之下像是丹尼爾摟著她當街熱吻難分難捨。

    凱琪伸呼吸，勉強冷靜下來，給蘇西回訊息。

    “這甚至不是同一天的照片！”凱琪出離憤怒。

    “所以這他媽真的是你?！碧K西也很憤怒，“你到底做了什么！”

    凱琪想說她很無辜，她什么都沒做，但事實是，“呃。我們就是，吃了個飯?！?/br>
    “在酒館里。晚上八點。沒有其他人就你們兩個。這不是約會是什么！你為什么要跟明星約會！你的腦子被貓吃了嗎？！”

    凱琪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回應蘇西。她懷疑蘇西隨時都會爆炸給她看。

    “我們沒有約會。他只是想表達他的感謝。我們都沒發(fā)現(xiàn)有人在偷拍?！?/br>
    “別人約你你就赴約？我怎么不曉得你是這么好約的人？我那位難搞的閨蜜去哪里了？”蘇西劈哩啪啦傳了一串質(zhì)問訊息給凱琪。凱琪來不及回半個字，蘇西又接著補上兩句，“不你不用真的回答我，我知道你只是沒辦法拒絕丹尼爾的那張臉?！?/br>
    凱琪一點都無法反駁這句話。蘇西說對了。她就是沒辦法拒絕丹尼爾。的那張臉。

    “拜託請不要跟我絕交。”凱琪只能這么說。并真誠地對一切深感絕望。一想到這件事可能的發(fā)展──人rou搜索、媒體追逐、不得安生而且臺灣記者最愛明知故問……凱琪就有點想死。她感覺內(nèi)心里的自己已經(jīng)死了一小點。

    這回蘇西隔了十來分鐘才回覆她。

    “你給我在飯店里等著。不準動。”蘇西警告她。顯然剛才那十來分鐘，蘇西是去跟上司請臨時假，“給我兩個鐘頭。我馬上就去倫敦揍你?！?/br>
    當然蘇西不可能真的揍她，但凱琪并沒有因此放心到哪。說來她們認識也要十年，這十年里她干的蠢事豈止一兩件，隨便一算都比一隻蜈蚣能有的腳還要多。但從來沒有哪件事情像這次這樣，驚天動地又，無法挽回的。

    謝天謝地，直到蘇西跟丹尼爾、和丹尼爾的經(jīng)紀人先后抵達飯店房間時，還沒有哪家媒體的狗仔成功混入飯店，在房間前蹲點。

    不過飯店外頭已經(jīng)圍了一圈。丹尼爾跟他的經(jīng)紀人是從飯店停車場的員工出入口進來。蘇西從正門進入，板著張臉就像其他那些來飯店談生意的商務人士，完全沒被媒體注意到。太幸運了。

    三方人馬在飯店房間門口狹路相逢。

    「她是誰？」丹尼爾的經(jīng)紀人質(zhì)問。一手指著蘇西。

    「同樣的問題原封不動奉還給你?！固K西冷冷瞪著丹尼爾的經(jīng)紀人。

    凱琪緊張的想抓住什么東西。丹尼爾則使勁抹了把臉。

    糟糕的開場預示著交流的失敗。在門口蘇西就跟丹尼爾的經(jīng)紀人初步槓上，等進了房間雙方開始交流，差不多才五分鐘吧，在凱琪能搞清楚到底這里正在發(fā)生什么事情之前，那兩人就用可怕的語速吵起來。

    凱琪不可能跟著吵架啊，她跟不上語速，只覺得蘇西的表情很可怕，丹尼爾的經(jīng)紀人也是。丹尼爾本來試圖勸架，被吵得如火如荼的兩人一揮手趕去旁邊之后，就有點自暴自棄，坐在沙發(fā)上用雙手抱頭。

    好不容易，蘇西跟丹尼爾的經(jīng)紀人吵得告一個段落。他們停下來，扭頭同時問丹尼爾幾句話。

    凱琪沒有聽懂，緊張焦慮又困惑的盯著這三人。她覺得很奇怪欸，明明她是當事人吧？為什么？被排除在外？

    「不?！沟つ釥柍林樉芙^了他的經(jīng)紀人，「想都別想?！?/br>
    然后就變成丹尼爾的經(jīng)紀人跟他吵起來。

    凱琪還是在狀況外。她揉著腦門，有點抓狂。

    「我聽不懂！你們到底在吵什么？！」

    「丹尼爾的經(jīng)紀人想讓你配合他們宣傳。」蘇西咬著牙，對凱琪解釋道，「這太賤了，他們想利用你。」

    凱琪坐在床邊，仰頭對站在衣柜邊的蘇西睜大雙眼。

    「什么東西？？？」

    「意思就是他想藉機造勢。給他的藝人做宣傳。」

    「不是啊。我不懂？什么跟什么？」

    蘇西深呼吸。在丹尼爾跟他自家經(jīng)紀人的爭論背景之下，蘇西嘆了口氣，更詳細地解釋：「就是他們想藉這件事做形象。你可能不清楚，在英國，假如一個男人年過三十五還是單身，沒有固定交往的女友也沒有組成家庭，這會不利于他在職場上的競爭。也就是說這種人會被貼標籤，會被懷疑是不是哪里有問題之類的。而這種情況要是發(fā)生在公眾人物身上，就算他是明星，有不錯的藉口，也還是會被放大檢視?！?/br>
    凱琪繼續(xù)盯著蘇西，一臉茫然?！肝艺娴牟恢肋€有這種事情?！顾?，揪起眉頭，「噢！難怪，難怪之前一直有奇怪的傳聞，說丹尼爾是不是同志，還有傳言說他是，呃，戀童什么的……」

    「沒錯，就是這樣，這種標籤從男人年過三十之后就會迅速繁殖，直到這個人用美滿的婚姻去證明他沒問題為止?！固K西扯了扯嘴角，朝天翻白眼。

    凱琪不知所措地盯著空中。她想了下，先想丹尼爾已經(jīng)三十五要三十六歲了，假如維基百科上的資料都沒錯；接著她又想自從跟前女友分手，丹尼爾單身至少四、五年有，后來又接了幾個跟lgbt有關(guān)的劇本，然后各種奇怪謠言就一發(fā)不可收拾野火燒不進春風吹又生。

    「但是……」凱琪依舊十分困惑。

    「現(xiàn)在澄清緋聞的話，對丹尼爾的形象會非常非常非常不利?！固K西又說，「而且，嗯，重點是，剛才他的經(jīng)紀人告訴我，今年奧斯卡，他獲得兩項提名，所以想也知道，這會被大做文章?！?/br>
    凱琪揪著眉頭思考。她感覺自己的大腦快當機了。

    「所以現(xiàn)在是，到底是什么情形？」

    「他們想要你配合宣傳?！固K西臭著臉，比起解釋，她更像是在抱怨，「就是讓你裝作是真的跟丹尼爾交往，或者真的交往，之類的。這爛透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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