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營業(yè)？”顧禹哲低頭看了眼手表，“動物園九點開門，現(xiàn)在十點了，為什么還沒營業(yè)？”

    “因為它們是猴子啊。動物園又沒和猴子簽勞動合同，規(guī)定它們幾點打卡上班，幾點午休，周末要不要加班。猴子的生活很悠閑的，它們要曬太陽、還要抓跳蚤、還要交配，同樣是靈長類動物，它們可比我們自由多了?！?/br>
    “……”

    姜樂忱想了想，勉為其難地說：“老板，來都來了，總不能讓您白跑一趟。您要實在想看營業(yè)的話，要不然我營業(yè)給您看吧?！?/br>
    其實小姜同學也很擅長爬樹呢。

    “……算了?！鳖櫽碚苷f，“那就去鹿苑吧。”

    兩人走向了鹿苑。

    說是鹿苑，其實這里除了鹿以外，還飼養(yǎng)了小羊和羊駝。剛來的時候，姜樂忱實在無法理解為什么一個堂堂市級動物園會犯這樣的錯誤，把三種完全不同科不同屬的動物放在一起；后來他才知道，原來這三種動物都自帶強盜屬性，擅長從游客兜里翻食物，每一個從這里經(jīng)過的游客都會被他們洗劫一空。

    姜樂忱挎著一個小籃子，籃子里放著切好的蔬菜條，很快就被這群強盜們盯上了。

    他們邊喂鹿，邊說話。

    顧禹哲告訴姜樂忱，最近這段時間，因為姜樂忱漸漸有了些名氣，所以陸陸續(xù)續(xù)有幾個工作找上了門。

    現(xiàn)在有三個廣告商務已經(jīng)在走合同階段，屬于打包項目；還有一個綜藝節(jié)目在談，那是一個美食類節(jié)目，想邀請姜樂忱過去“飛行”兩期，顧禹哲覺得兩期太少，讓執(zhí)行經(jīng)紀繼續(xù)跟進。

    姜樂忱聽后手里的胡蘿卜差點拿不?。涸诮裉熘埃龅牢迥晡ㄒ唤舆^的廣告是電動牙刷，唯一上過的綜藝是《萬分之七的愛戀》，現(xiàn)在突然有這么多工作砸過來，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要不然這么多人想簽大公司、想跟大經(jīng)紀人，這就像所有人高考時都想進985、畢業(yè)后都想進bat，只有平臺夠大，接觸到的資源才更厲害。

    顧禹哲提醒他：“不過你上綜藝時一定要管住你的嘴，千萬不要搞出第二個‘恁爹’事件?！?/br>
    姜樂忱：“中。”

    顧禹哲：“……”他警告他，“你是不是又想扣工資了？”

    小姜同學撇了撇嘴，心想，在哈利波特的世界里，小巫師最有殺傷力的咒語是“除你武器”；而在現(xiàn)實世界里，顧地主最有殺傷力的魔法是“扣你工資”。

    他甚至懷疑，如果顧老板和人doi的話，他的伴侶讓他說幾句dirty talk助興，顧老板都會選擇這一句。

    這世界上還有比資本家更可怕的s嗎？當然沒有了！

    無產(chǎn)階級為了反抗資本家，唯一能選擇的安全詞就是“吊路燈”了。

    “——姜樂忱……姜樂忱！”顧禹哲推了推他，“我剛剛和你說的話你聽到了嗎，怎么又走神？”

    小姜同學終于從吊路燈的幻想里回過神來：“呃……你說了什么？”

    顧禹哲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只能又重復一遍：“我剛剛說，宣傳那邊捕捉到一些關鍵詞，網(wǎng)上開始有你和盛之尋的cp粉了……”他微妙地停頓了兩秒，問，“……你對此有什么想法？”

    實際上，盛之尋和姜樂忱只見過兩面而已，“熟”是根本談不上的，甚至連“半生”的水平都沒有。

    但稀奇的是，這段時間兩個人的cp粉數(shù)量扶搖直上，cp超話人數(shù)節(jié)節(jié)攀升，即使盛之尋的唯粉努力炸了兩次超話，也沒能讓cp粉銷聲匿跡。宣傳小妹臥底去cp超話看了一眼，五分鐘不到就花容失色地逃出來了。

    據(jù)她匯報，超話里的同人作品都是需要反轉手機、再左右鏡像一遍才能看得那種！

    顧禹哲帶過這么多的藝人，不管男男、男女、女女的cp都見過許多，甚至在某些宣傳場合，他會刻意讓藝人營造出反轉性別的氛圍感。

    但不知為何，這次他聽到盛之尋x姜樂忱的cp后，卻覺得……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當然，他的專業(yè)素養(yǎng)很快壓倒了那一抹不舒服。

    他把cp超話的事情告訴了姜樂忱，想要看他有什么反應。

    姜樂忱的反應是——

    “哇，我居然有cp粉了！”小姜同學很開心地問，“我是1還是0啊？”

    顧禹哲：“……你只關心這個？”

    “還要關心什么啊?！苯獦烦酪姽植还?，“不就是炒男男cp嘛，我之前那個老板還讓我和桂桂子炒過呢，可惜我倆太糊了，糊比和糊比炒cp，只會越炒越糊?！?/br>
    小姜同學并不抵觸炒男男cp。

    因為他深知，東亞男性提升顏值的三大捷徑，第一是炒男男cp，第二是去打電競，第三是去說相聲。

    可惜小姜同學的兩只爪子實在不夠靈敏，別的男生英雄池深不見底，他卻把王者榮耀玩成換裝游戲。至于說相聲，小姜同學一個人就夠貧了，實在找不到和他同頻的碎嘴子。

    成為電競美男子和相聲美男子這兩條路走不通，姜樂忱只能接受另一條命運。

    不就是炒男男cp嘛，那就炒唄，什么alpha、beta、omega，什么向?qū)А⑸诒?、精神體，什么小媽文學出軌文學強取豪奪文學……姜樂忱用小號沖浪時，看過不少其他男團的經(jīng)典同人小說，他支持女粉絲們一切合理以及不合理的幻想。

    當然，前提是尊重原創(chuàng)，換頭文學達咩。

    “……你倒是想得開?！鳖櫽碚懿恢撊绾卧u價，他從兜里摸出金屬煙盒，推出一支煙，熟練地點上。其實顧禹哲煙癮不大，只有應酬時才會抽，但他和姜樂忱在一起時卻總想抽煙。他的煙很淡，夾在指尖，薄荷味的煙霧在空氣中緩緩散開。“我認識的很多男藝人，非常抵觸自己的名字出現(xiàn)在有同性情節(jié)的小說里?！?/br>
    姜樂忱把手里最后一根胡蘿卜塞給從身邊經(jīng)過的羊駝，順手揪了下它的毛：“老板，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嗎，這世界上的所有男愛豆，都不過是女孩子美好幻想的載體。本質(zhì)上，男愛豆和美人魚、獨角獸屬于同一種東西——長得好看、心地純良、品德高尚、但是現(xiàn)實中并不存在?！?/br>
    “……”

    他在舞臺下是985獸醫(yī)專業(yè)的小姜同學，滿績點大卷王，每天的日常是給小熊貓掩埋排泄物，生活中處處都是屎尿屁。但是走上舞臺，他就是hotboys10的隊長姜樂忱，他努力練歌練舞保養(yǎng)臉蛋，都是為了給粉絲呈現(xiàn)最完美的自己。

    姜樂忱聳了聳肩膀：“既然都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我為什么要管她們幻想到哪一步呢？”

    就算粉絲寫他一胎八寶帶球跑，他又不可能真的懷孕！小姜好歹也是（獸）醫(yī)學院的高材生，這玩意兒是完全違背生理常識的！

    顧禹哲：“……既然你自己都沒意見，那我就不讓運營那邊插手了?！?/br>
    聊到這里，顧禹哲手里的香煙快要燃盡，他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時間不早，他下午還要回公司。

    他也說不上到底是怎樣的沖動，促使他今天早上獨自開車兩個多小時，從東五環(huán)跑來京郊的野生動物園，只是為了和姜樂忱見一面、聊上幾句。

    他還記得當他走進動物園時見到的那一幕——姜樂忱站在動物們的包圍之中，手里拎著一只裝著南瓜、胡蘿卜和蘋果的小籃子，他就像是童話書里風度翩翩的王子，被那些自由的生靈簇擁著、愛戴著。陽光輕吻著他的發(fā)絲，他在微風中回過頭，看向了身后的顧禹哲，眼睛里的驚訝一閃而過，問他：“老板，你怎么在這里？”

    是啊，他怎么在這里？

    顧禹哲當時是怎么回答的？他說：“我下午要出差，機場就在附近，順道來看你?！?/br>
    完全是胡說八道，他的秘書都不知道他下午要出差。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見過他了，也聊完了“正事”，是時候離開了。

    顧禹哲說：“那我走了?！?/br>
    “等等！”意外的是，姜樂忱居然叫住了他。

    顧禹哲停步，回頭看向他，語氣里有些他自己都沒料到的耐心：“怎么了？”

    姜樂忱攤開手掌，伸到了他的面前。

    顧禹哲：“……？”

    姜樂忱指了指他手里的香煙，揚起一個巨大的笑容：“顧總，我們園區(qū)全園禁止吸煙！抓到的話就要罰五百塊錢，您是走微信支付寶還是現(xiàn)金呀？”

    顧禹哲：“……”

    看到經(jīng)紀人瞳孔地震的模樣，姜樂忱心里暢快極了——以前都是地主老爺扣長工錢，現(xiàn)在長工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終于可以從資本家手里賺錢了！

    第26章

    一個月的實習生活終于進入了尾聲, 當姜樂忱收拾好行李，從三十二人間宿舍離開時，內(nèi)心不免有些悵然。實話實說, 雖然這里宿舍環(huán)境差、洗澡水永遠忽冷忽熱、每天早上要和同學搶廁所、食堂的菜和動物飼料差不多、手機信號不好、實習工資低到發(fā)指……但是在這里, 姜樂忱第一次和這么多動物親密接觸，感受到了成為小熊貓飼養(yǎng)員的快樂。

    ——【畢竟, 這世界上沒有什么生物比小熊貓更可愛，如果一定要選一個的話, 那只剩下姜樂忱了?！?/br>
    （特此說明：以上文字并非姜樂忱自吹自擂, 而是出自“尋樂”cp的同人小甜餅《巨星與他的動物飼養(yǎng)員》，每日穩(wěn)定更新兩千字，是這段時間小姜同學的睡前讀物，每看必五官亂飛、嘎嘎傻笑）

    姜樂忱把帶來的東西都塞回行李箱，蒙赫又一次主動包攬了替他搬行李下樓的任務, 同時附贈嘴臭大禮包。

    姜樂忱越發(fā)看不懂自己這位舍友了, 他好幾次都想告訴蒙赫, 面冷心暖的鋼鐵直男人設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流行了。這要是在乙女游戲里蒙赫只能勉強混個男四, 而且還會被全體女玩家投訴, 讓劇情策劃重寫那些智熄臺詞。

    不過看在蒙赫花費一千元巨款訂購他朋友圈的份上，小姜同學決定原諒這位金主的不理智發(fā)言。

    畢竟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臨走前, 姜樂忱特地去小熊貓區(qū)和小動物們告別。

    蒙赫本想陪他一起去，小姜同學莫名其妙：“你過去干什么啊, 你和它們又不熟?！?/br>
    “誰說我不熟了？”

    “那你說說, 那些小熊貓都叫什么名字？”

    蒙赫沉默了三秒，回答, “它們叫……小熊貓。”

    姜樂忱翻了個白眼：“人類, 敢情你是一個都沒記住啊?！?/br>
    最終, 還是姜樂忱獨自一人去告別了。

    經(jīng)過一個月的相處，那些可愛的小熊貓們已經(jīng)記住了姜樂忱身上的味道，當他的腳步聲在園區(qū)外響起時，小家伙們立刻拖著長長的尾巴，順著步廊顛顛兒往他的方向跑。

    十幾只毛茸茸的rou團子擠到他面前，都快要把他淹沒了。小熊貓在開心的時候會發(fā)出尖細的叫聲，像是鳥鳴，又像是哨子，它們圍在他身邊，一邊甩著大尾巴，一邊嚶嚶嚶的鳴叫。

    姜樂忱揉完這個、又抱那個，手忙腳亂的，但還是堅持做到雨露均沾，不讓任何一位衷心粉絲失望。

    “我的實習期結束了，我要走啦。”姜樂忱把一只脾氣最好的小熊貓抱進懷里，伸手點了點它的腦殼，認真地道別，“星星，你平常最挑食，吃東西那么慢，你看你是最瘦的；小乖，你不準再去搶星星的蘋果，你們要做好姐妹，girls help girls；萌萌和平平，你倆打架歸打架，不能咬耳朵，以后變成一只耳了怎么辦？還有安仔，大白……”

    姜樂忱不僅記住了每一只小熊貓的名字，甚至對它們的性格、喜好了如指掌。這些小動物在別人眼里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在姜樂忱眼里，每一只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動物的聰明超乎人類的想象，它們能看透人的靈魂，找到最純粹的那顆心。

    所以，它們才如此親近姜樂忱。

    就在姜樂忱認真與它們告別的時候，高高的秋千上，一只毛發(fā)豐盈體態(tài)健碩的小熊貓一躍而下，邁著四方步，甩著大尾巴，神態(tài)穩(wěn)重地走了過來。

    隨著它的到來，原本聚在一起的小熊貓很自覺地向兩側分開，留出一條通道，猶如摩西分海，供那只后來的小熊貓踱步走近。它一步又一步，直到停在了姜樂忱面前，然后，它直起身，僅用兩只短粗的后腿站立，兩只rou嘟嘟的前爪搭在了他的膝蓋上。

    “樂樂大王！”姜樂忱的聲音瞬間夾了起來，這一個月里其他小熊貓都快被他擼禿了，只有高傲的樂樂大王從不肯讓他靠近。

    沒有想到，在他實習的最后一天，它居然主動親近了他！

    小姜同學激動極了，他仿佛是一個追星的小粉絲，第一次可以和心愛的偶像近距離接觸。

    他蹲下來，受寵若驚地向它伸出了手，他想嘗試摸它的腦袋，又怕惹怒了陰晴不定的它。

    小熊貓樂樂看出了人類樂樂的遲疑，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它居然伸長脖子，把毛茸茸的下巴搭在了人類粉絲的掌心里！

    姜樂忱：“?。?！”

    毛茸茸的橘紅色腦袋沉甸甸地墜在手心，就像是一團有分量的云朵，讓姜樂忱不由得發(fā)出了他人生最夾的聲音：“樂樂大王~~我一定會再來看你的~~”

    他的話音未落，小熊貓樂樂忽然張開渾圓的嘴巴，吐出了一團黑乎乎的還帶著口水的東西。

    “？”姜樂忱條件反射地定睛看去，下一秒就全身僵直。

    ——在他手心蠕動的，居然是一條被咬掉腦袋的蟲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