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 第104節(jié)
林晚星趕忙想推門,王法快她一步。 更衣室里充斥著比賽后的汗臭味, 沒有開窗, 屋子里像轟然炸開的火藥桶, 籃筐打翻,毛巾落了滿地。 秦敖怒目圓睜地拽著文成業(yè)衣領(lǐng),看樣子剛才那聲巨響,就是秦少爺憤怒踢翻臟衣簍后,搞出的動靜。 往往這種時候,付新書會攔在秦敖面前,但他這次沒有這么做。大概因為好脾氣如付新書,也很惱火文成業(yè)今天在后防線上的所作所為。 林晚星也不知道,她就離開那么小會兒,怎么更衣室就變成了炸開的火藥桶。 雖然,呃,自從文成業(yè)來后,秦敖確實每天都想爆炸,但他真正動手的次數(shù)卻也沒有。 但這次不同,如果不是她和王法剛好趕到,文成業(yè)肯定會結(jié)結(jié)實實挨揍。 面對暴跳如雷的秦敖,文成業(yè)本人卻依舊淡定。 他施施然抬起眉眼,涼薄的目光在她和王法身上逡巡而過后,半仰頭,抬起下顎,對秦敖說:“趕緊打啊,怎么不打了?” 付新書這才反應(yīng)過來,喊了聲:“別沖動秦敖。” 俞明也反應(yīng)過來:“老大,文狗是個壞坯,你忘了他之前給我們下套了?你打了他他指不定怎么鬧呢?!?/br> “確實,報警也不是沒可能?!逼盍劣妹聿林^上的汗,冷冷地來了一句。 “報警”兩個字著實有嚇到秦敖。 “艸!”秦敖憤恨不已,但也舍不得松開攥住文成業(yè)衣領(lǐng)的手,“那怎么辦,艸尼瑪,丫就故意在場上亂踢,對面的傻逼都看出來了?!?/br> “那能怎么辦,要不你給他一拳試試?說不定你一拳下去,他突然醒悟,脫離畜生道?”祁亮真誠地建議。 秦敖拽住文成業(yè)領(lǐng)口的拳頭,終于松開。 林晚星微微嘆了口氣,文成業(yè)目光恰好緩緩而來。 “管好你的狗?!蔽某蓸I(yè)這么對她說。 “你呆了這么久應(yīng)該了解一點啊,我也不是那種會管學(xué)生的老師。”林晚星拿起一瓶礦泉水,自顧自擰開喝了口,應(yīng)答文成業(yè),“如果你惹他,他想揍你,那就揍嘛。你該挨揍,他的后果也要他自己承擔(dān)?!?/br> “呵呵?!蔽某蓸I(yè)顯得百無聊賴,他的膚色是和其他學(xué)生不同的蒼白,顯然九十分鐘的奔跑已經(jīng)耗盡他最后一絲體力。 一滴汗水凝在鼻尖,他拿起毛巾繼續(xù)擦頭上的汗,不再說話。 “就你有意思?場上亂踢有意思是吧?你趕緊滾吧,真不知道你這種廢物有什么用?”秦敖火氣又噌地上來,怒道。 男生們吵架,總是離不開那些反反復(fù)復(fù)車轱轆的臟話。 和上次輸比賽后,還壓抑著的情況不同,這次的敵人是文成業(yè),他們彼此不需要給對方留任何面子。 “那我也不懂,怎么會有人求我來。”文成業(yè)說。 “現(xiàn)在不需要了,你能滾嗎?” “沒問題?!蔽某蓸I(yè)站起來,從柜子里拿出書包,頭也不回就要走。 付新書趕忙拉住人。 文成業(yè)目光冷冷。 此情此景,付新書也似乎不想低頭求人。 “教練?!鼻騿T終于把目光統(tǒng)一,看向一直抱臂站在門口的青年人。 足球場上的事情,只有最權(quán)威人士發(fā)言,才能明斷是非曲直。 “需要我做點什么?”王法反而這么問道。 “我們輸了?!备缎聲f。 “是輸了?!蓖醴ê芷届o。 付新書張了張嘴,無法接下去。 “教練的意思是,付新書同學(xué),你不會覺得我們能贏吧?”這種時候,只有祁亮還能用嘲諷的語氣說話,“本來也贏不了,你們狂噴文狗,不也沒意思么?” 秦敖立刻接道:“祁亮你還真是你文哥的一條好狗?!?/br> “我好歹是條好狗,領(lǐng)先于你這條瘋狗?!逼盍晾湫Α?/br> 俞明:“祁亮你怎么不分好賴了還?” 眼見兩方交戰(zhàn)將要變成多方混戰(zhàn),付新書看起來頭疼欲裂:“我真求求你們,別吵了,行不行??!” 他罕見地拔高音量,大聲吼道。 更衣室霎時寂靜,男生們都被嚇了一跳,沒人敢說話。 雖然只有秦敖一個人明確說出要文成業(yè)“滾”的話,但其他人也或多或少都認為,文成業(yè)的加入影響了他們,而秦敖只是把話講出來的那個人。 但真要文成業(yè)滾嗎? 誰都知道,目前來說,他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抱著這種沒辦法的、必須要繼續(xù)磨合下去的情緒。 男生們在漫長的爭吵后,也只能重新在教室里坐下。 這種情況下,王法成為了那個被寄予希望,要給球員們解決問題的人。 林晚星坐在課桌前,和學(xué)生們一起。 教室里燈光關(guān)閉,時間已經(jīng)很晚,投影幕布上播放著學(xué)生們下午和永川恒大的比賽。 初冬夜里本來很涼,應(yīng)該穿好衣服關(guān)起窗,可現(xiàn)在,縱使教室窗戶和大門洞開,還難掩教室內(nèi)的煩悶情緒。 大家都得多吹吹風(fēng),才能冷靜下來。 比賽視頻沒有播放聲音。 空間昏暗,投影幕布上,只能看到拇指大小的人影。 草皮是種黃綠色,看臺座椅是風(fēng)吹日曬后的褐紅色,皮膚黝黑的男生們疲于奔命,在藍天下追逐著足球。 一次又一次傳球失敗,一輪又一輪防線被撕裂突進。 對方球員意氣風(fēng)發(fā),而學(xué)生們的身影卻佝僂而疲憊。 明明也看不清具體的表情,但兩方球員的樣子,在球場上形成了鮮明對比。 足球是痛苦的。 起碼此時此刻是這樣。 教室里每個人都是這么覺得,唯獨王法除外。 王法對比賽的暫停和分析,與上次沒有任何不同,或許和他以往千萬次給他的其他小球員們講解時,也沒有任何不同。 他會經(jīng)常暫停下來,讓學(xué)生們思考接下來要怎么做,如果再來一遍,他們會選擇怎樣的跑動或傳球路線。 這種時候,他往往顯得非常耐心。 可學(xué)生們總是急躁的。 一旦王法暫停,他們就要開始爭論這里為什么犯錯,丟球究竟是誰的問題。 “你說問題出在哪?”秦敖非常無語,“傻逼都知道有人不好好踢球,你說那個人是誰?” “秦敖。”回到教室,付新書也冷靜下來,制止他,“文成業(yè)也是剛剛才重新加入我們的,我們才磨合幾天,對手又是永川恒大,我們輸再正常不過,重要的是在輸比賽中找到問題,來改進。” “你是聾了還是怎么?”秦敖也很無語:“我直說了,把他換了,問題就解決了!” 秦敖的手指戳著文成業(yè)的背影,小文同學(xué)恰好也回過頭。 文成業(yè)冷硬的目光盯著秦敖的手指,嘴角反而露出笑容來,說:“好啊?!?/br> 祁亮也氣樂了,直接噴文成業(yè):“你真是秦敖的狗,這么聽話?他讓你滾你就‘汪’地滾了?” 學(xué)生們再度吵成一團亂麻,繼續(xù)開始關(guān)于比賽的爭吵,他們反反復(fù)復(fù)、喋喋不休。 而當學(xué)生們爭吵和喋喋不休時,王法就站在那里,暫停下視頻,注視著他們,一言不發(fā)。 投影儀冷色調(diào)的光,落在他的臉上。 顯得柔和而明亮。 整個復(fù)盤比賽的過程,因?qū)W生們的爭吵,持續(xù)了比預(yù)想中更長的時間。 林晚星和王法送走他們,回到房間洗完澡出來,時間已經(jīng)到了凌晨。 冬天的空氣冰涼澄凈,夜空星子格外璀璨明亮。 王法拿著一塊毛巾,穿著洗完澡后才會穿的寬松睡衣,披了件厚外套,正坐天臺飯桌前的位置上,胡亂擦著。 電暖爐打開,有橙紅色的光。 林晚星于是坐到了他的對面。 疲憊的一天后,他們坐在安逸的天臺上,風(fēng)有點涼,四周是學(xué)生們種的那些蔬菜瓜果。林晚星趴在桌上,一句話也不想說。 王法放下手中的毛巾,低頭看了她一眼,像往常一樣問:“想喝點什么?” 比賽前,她也和王法這么坐著喝過兩杯熱巧克力。 那時候王法已經(jīng)預(yù)見了學(xué)生們今天的失利,只是林晚星沒想過,他們會輸?shù)眠@么慘。 她打了個哈欠,坐在桌邊,腿晃了晃;“教練啊,你在英國那么久,就沒點特殊才藝嗎?” “小林老師指什么具體特殊才藝?” “聽說英國盛產(chǎn)酒鬼……我的意思是,在泡茶沖熱巧克力之外,教練對酒精飲料有沒有涉及?”林晚星這么問。 王法有些意外:“林老師想喝酒?” “那有沒有?”林晚星期待地看著王法。 這下輪到林晚星意外了,王法竟真的起身,往他的屋子里走。 冰箱開合聲傳出,林晚星期待地看著他。 “duang、duang”兩聲,罐子落在桌面上,林晚星看了看面前的易拉罐,又抬頭看了看王法。 “這個?” “你要的酒精飲料?!?/br> “菠蘿啤哪是什么酒精飲料?。 绷滞硇强棺h。 王法很認真地把瓶子轉(zhuǎn)過來,指著配料表上1.2%的酒精含量跟她說:“怎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