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只恨萍兒已經(jīng)離開了房間。

    “還順來一樣東西?！痹S疏樓把那小巧的銅牌拿在手里上下拋了拋。

    白柔霜定睛一看，那小小的銅牌刻著篆字“玄武”，當即一驚：“玄武樓的令牌？”

    “誰讓沈及要把令牌放在靈石袋子里呢？”許疏樓聳聳肩，“我想著萬一用得上，就拿過來了。”

    “……師姐這一天過得可真充實?！背院孺钨€偷都全了。

    想了想，她又好奇道：“玄武樓的這位左護法又是怎么開罪了師姐？”

    “個中細節(jié)就不提了，總之和玄武樓中人作對，我無愧于心?！?/br>
    白柔霜正要附和一句這是當然。

    但許疏樓想起今日新學到的知識，堅定的面孔上突然露出了兩分遲疑，“唔，但也許……其中不包括他們的鎮(zhèn)派靈獸。”

    “……”

    第30章

    挖蠱

    汝州城內(nèi)日夜繁榮,有不少百姓在街上行走，而修士們則是御空而行。乍見時白柔霜覺得修界與凡間兩者融合得如此和諧，煞是神奇。待了一段時日后,卻又覺得這其實也是另一種涇渭分明。

    但她們二人都挺喜歡這市井人間,又喜歡看新鮮，在汝州城還是步行居多。

    此時，作為搶劫了玄武樓左護法的真兇，許疏樓正昂首闊步地走在街上，身后跟著明明什么都沒做但謹慎異常的小師妹。

    兩人正在前往高鳴小院的路上,在汝州城盤桓了十日左右，終于接到了他的消息，說解情蠱一事有了進展。

    白柔霜大大松了一口氣，若再無進展，師姐大概快要浪成玄武樓禁榜榜首了。

    高鳴正在小院中等待她們，一開口就和上次一樣直來直去：“我不收報酬，但我有一個條件,若能成功解蠱,你需要幫我做一件事?！?/br>
    “什么事？先說來聽聽。”

    “若我說要你幫我殺人呢？”

    “那人若該死,我?guī)湍銡⑹畟€都可以，若不該死，這蠱不解也罷。”

    高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倒是硬氣,你可知這情蠱若不解,會對你產(chǎn)生什么樣的影響？”

    許疏樓不為所動地與他對視。

    片刻后，高鳴先讓了一步,嘆息道：“坐吧,我先對你解釋解釋這情蠱的由來?！?/br>
    白柔霜很想插嘴說我們不想知道情蠱怎么來的,只想知道它到底怎么能沒,但看師姐一副沉穩(wěn)的模樣，也只能捺著性子坐了下來。

    “這情蠱，最初其實并不叫情蠱?！?/br>
    這略顯文藝的開頭讓白柔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它本是由苗疆的一位女王創(chuàng)造出來，用以讓反對者一意服從的一種蠱毒。讓奴隸甘心服侍，讓臣子俯首聽令，與情情愛愛著實沒什么干系。后來，經(jīng)過后人稍加改良，才成了情蠱。”

    白柔霜搖了搖頭：“不管哪種用法，都夠缺德的。不過，既然這蠱能解，為什么這些人還會被壓制呢？”

    “大多中了這種蠱的人，會心生順從之意，甚至會逐漸遺忘中過蠱的事實，自此甘心臣服，根本不會生出給自己解蠱的心思，像你師姐這樣自己來找人解蠱的，倒是少見，所以我上次才會有些驚訝，”高鳴淡淡看她一眼，“還好這種情蠱非常稀少，不然怕是要為禍世間了?！?/br>
    白柔霜一怔，高鳴已經(jīng)繼續(xù)講他的故事：“不過蠱毒也不是萬能的，畢竟太過稀有，控制不了太多的人，后來，那位女王的王夫聯(lián)合了未中蠱毒的臣子，推翻了她的統(tǒng)治，成了苗疆的新王?！?/br>
    許疏樓挑眉：“我猜這并不是故事的終結(jié)？不然你也不會說給我聽了。”

    高鳴點了點頭：“這位極受愛戴的英明王夫，晚年時，卻又重新啟用了這種蠱毒。由此可見，權(quán)勢和絕對服從實在是所有人都無法抗拒的東西?！?/br>
    許疏樓問：“你在暗示我什么？”

    “解蠱毒有三種辦法。”

    “……”話題之跳躍，讓白柔霜覺得和此人簡直無法交流，但到底解蠱毒是正經(jīng)，她耐著性子接了句，“您請講。”

    “第一種，用靈藥慢慢將其化去，要花上幾年時間，但這是最安全最溫和的方式?！?/br>
    “幾年？”許疏樓摸了摸下巴，轉(zhuǎn)頭問白柔霜，“如果我殺了陸師兄，你會傷心到什么程度？具體表現(xiàn)為悲痛欲絕還是茶飯不思？”

    白柔霜開始認真思索：“唔，我的確喜歡他，不過倒也還沒到非他不嫁的地步，欲絕嘛應(yīng)該不至于……”

    看到這兩人已經(jīng)開始談?wù)摎⑷?，高鳴連忙勸阻：“別急，還有第二種?！?/br>
    “我手上有一種藥，可以讓這蠱反為你所用，讓蠱蟲在你體內(nèi)受你的血液滋養(yǎng)，配上我的藥，產(chǎn)下子蠱。從此你體內(nèi)的母蠱為你所控，子蠱你種給誰，誰就要對你俯首聽命?！?/br>
    許疏樓將他望著：“我真心期盼還有第三種。”

    “不動心？”

    許疏樓嘆息：“我實在沒有在體內(nèi)養(yǎng)蟲子的愛好。”

    “好，”高鳴點了點頭，又取出一只玉瓶，“這是我剛配好的藥，第三種，就是比較粗暴的辦法，服下這藥，蠱蟲就會暫時昏睡，固定在你體內(nèi)一個地方。我們剖開你的血rou，把它揪出來?！?/br>
    許疏樓當即拍板道：“就選這種了?！?/br>
    白柔霜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我們不能再聽聽第四種嗎？”

    “沒有第四種，”高鳴搖了搖頭，“不過我得提醒你，剖開血rou時不能用麻沸散，因為麻沸效力會和我這藥相沖……”

    許疏樓非常痛快：“沒問題，要從哪兒開始剖？”

    高鳴卻面露難色：“問題是，我現(xiàn)在沒有靈力，不能親自給你取蠱?！?/br>
    白柔霜鄭重地毛遂自薦道：“我來！”

    “你可知人體經(jīng)脈走向？”高鳴問，“修士若傷到了經(jīng)脈，可沒那么好修復?！?/br>
    “不知，但您在一旁盯著我的動作，隨時提醒我避開哪條經(jīng)脈不就好了嗎？”

    “我不能指導你?！?/br>
    “為什么？”

    “因為我怕血，看到那么多血會暈倒。”

    白柔霜倒吸一口涼氣：“您可真是個靠譜的大夫?！?/br>
    高鳴不受這氣：“不然你們?nèi)フ艺彝饷孢€有誰會解情蠱？”

    許疏樓無奈：“我懂經(jīng)脈，我自己來?！?/br>
    高鳴瞇著眼睛看了看她，確定她是認真的，不由對白柔霜吐槽道：“我還從沒見過你師姐這樣生猛的……”

    “姑娘家？”白柔霜接道。

    高鳴喃喃道：“生猛的活物?！?/br>
    白柔霜不由側(cè)目，還活物？我?guī)熃氵@是已經(jīng)生猛到超出人的范疇了嗎？

    她忍不住開口勸道：“師姐，不如給師門去信，請個懂經(jīng)脈的師兄師姐過來，也耽擱不了太久?！?/br>
    許疏樓點了點頭：“也好，你先去街上幫師姐買些酒菜來，我想請高道友喝上一杯。”

    “好！”白柔霜很聽話地匆匆離去。

    許疏樓看著她的背影，轉(zhuǎn)頭對高鳴道：“這里安全嗎？”

    高鳴點了點頭：“算是安全，平日里根本沒什么人會來找我，你要做什么？”

    “那就開始吧，”許疏樓脫下外袍，“我要怎么做？”

    高鳴怔了怔，把藥瓶遞給她：“你騙你師妹的？”

    “血rou模糊的，何必讓她看著？”許疏樓嗅了嗅瓶中靈藥，確認無毒后仰頭飲下，片刻后那始終躁動不安試圖鉆入心脈的蠱蟲果然安靜下來。

    高鳴看著她，眼里混著三分冷淡和兩分醫(yī)者獨有的慈悲：“一邊壓制情蠱，一邊又要在你師妹面前表現(xiàn)得若無其事，累嗎？”

    “習慣了，”許氏皇族覆滅后，許疏樓就沒在任何人面前叫過苦叫過累，堅強成了一種習慣，就逐漸變成了若無其事。她也并不是特地為師妹壓抑，哪怕獨處時也一樣面不改色。此時也只是輕描淡寫地搖了搖頭，“可以開始了嗎？”

    高鳴不再多說，伸手給她把脈：“左肩，鎖骨中部下一寸半處，要刀嗎？記得先用這玄冰草擦一遍刀刃，修士雖不怕感染傷寒，到底還是注意些的好?！?/br>
    “不用刀?！痹S疏樓搖了搖頭，用玄冰草凈了手，并兩指如刀，沒有猶豫，指尖靈力破開皮膚探入體內(nèi)。

    高鳴連忙駕著輪椅離開房間，他連這破開皮rou的聲音都不敢聽，只在院子里和她喊話交流：“若摸到一個與血rou觸感不同的滑溜溜的東西，多半就是了，一定要把它完整地抓出來?！?/br>
    許疏樓很快摸到了他所描述的那種滑溜溜軟乎乎的惡心東西，那蠱蟲在她體內(nèi)，被她血rou滋養(yǎng)，已經(jīng)長大了一圈，摸起來又滑不溜手，兩指竟無法將其夾出。

    她蹙了蹙眉，把整只手都探了進去。

    高鳴大概是有些擔心她的狀況，忍不住又問道：“姑娘你還好嗎？沒疼暈過去吧？”

    “沒有?！辈恢獮楹危S疏樓突然有些想笑，親手破開自己的血rou，大概也能算是人生中的一段新奇經(jīng)歷了。

    “沒暈就好，”高鳴松了口氣，和她說話試圖分散她的痛感，“姑娘，我可以問一問你的真實名姓嗎？”

    “許疏樓?！泵鎸τ卸饔诩旱娜耍X得不該隱瞞。

    “竟然是你？傳說中這一代最有天賦的修士，我很多年前就聽過你的名字，真是久仰了，”高鳴一驚，繼而笑了出來，“你還打斷了我五弟的……咳，他羞于找其他大夫，還是我給他醫(yī)好的?！?/br>
    許疏樓大為不滿：“我好不容易打斷的你又給他醫(yī)好了？”

    “沒辦法，他們逼著我醫(yī)治的，”高鳴嘆氣，“雖然是兄弟，但我和他們的關(guān)系并不太好。之前我拒絕過他們的要求，他們把我關(guān)了大半個月。”

    “好吧，”許疏樓手下動作不停，又問高鳴道，“你剛剛明明不想讓我選第二種，還特地講了故事來嚇我，為何還要講出這種解蠱方法？”

    高鳴略有些慚愧：“我想試試你的心性，我不希望我救了個壞人?！?/br>
    “……”許疏樓陷入沉默，暫時不想再和他聊天了。

    她正心無旁騖，院門被猛地錘響，敲門的人顯然沒什么耐心，對院里的人也沒什么敬意，大著嗓門嚷嚷道：“大公子，五少爺找您，趕快隨我們走一趟吧！”

    高鳴一怔，立刻對許疏樓示警：“姑娘，是玄武樓的人，五弟一直記著你那份仇呢，你快走！”

    怎么就這么巧？說好的安全、平日沒人來找呢？許疏樓額頭青筋一跳：“我怎么走？”

    “先停一停？”

    許疏樓的右手插在自己血rou里，聞言擠出一個略顯猙獰的笑容：“你看看我能停得下來嗎？”

    高鳴不敢看她的進展，怕自己當場昏闕：“算了，你別出聲，我先出去，讓他們帶走我，他們應(yīng)該不會向里搜。”

    “我易了容，他們應(yīng)該認不出來?！?/br>
    “那也不能叫他們打擾了你，”高鳴嘆道，“反正我是躲不過的。對了，一旁的桌上就有麻沸散，你再堅持堅持，取出蠱蟲就可以立即止痛了。我短時間內(nèi)可能回不來，若還有事找我就得先等等了?！?/br>
    劇痛中，許疏樓反而耳目清明，聽到院子里輪椅轉(zhuǎn)動的聲音，院門開合的聲音，然后是高鳴有些冰冷的音色響起：“我在這里，你們五少爺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