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失敗后成了劍靈 第47節(jié)
不是面圣,而是見那個人。 朔風從未把那個人當做坐擁天下的皇帝。 舟月知道朔風在想什么, 她輕輕道一聲“好”。 兩人跟在陸清川身后,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沿著積玉大道搖搖晃晃,入宮城正陽門。 在踏入宮門的一剎那,舟月假寐的雙眼立刻睜開。 她掀開車簾, 車輪正軋過宮道, 破曉時的一線曦光浮在太白玉磚上, 流動著霜花一般轉瞬即逝的夢幻裂紋。脊獸張牙舞爪地迎著旭日, 而朝陽從宮檐轉角升起的時候,密密的裂紋就如此消失在融融暖色里。 遠處最宏偉的殿宇想必就是皇帝居住的太極殿。 但那里,并沒有磅礴濃郁的龍氣。 舟月皺眉,她向西望,用靈力探視。 整座皇宮果然被籠罩在一座結界中,而受其限制,斑駁的紫氣匯向一座湖畔高臺。 陸清川注意到舟月的目光,說道,“太極殿向西,是摘星臺?!?/br> * 太極殿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嘈雜慌亂了。 燒著的地龍蒸出一片暖意,而宮人卻在凝重的氛圍中嘩啦嘩啦跪了滿地。微涼的金磚上,輝映通明的燭火。燭火飄飄搖搖,搖出一叢叢俯身的人影。 一個年紀稍小的宮女悄悄抬頭,窺見寒風吹開重重金黃帷幕的縫隙。 皇帝正手執(zhí)銅鏡,仔細端詳鏡里自己的面容,他臉色鐵青。 他兩鬢的白發(fā)重新生了出來,眼角皺紋深深,更加顯得脊背佝僂,老態(tài)龍鐘。 皇帝憤怒地向玉階下擲出銅鏡,鏡面在金磚上“哐當”碎裂。 破損的鏡片里映出宮人們瑟瑟發(fā)抖的身形。 “國師,國師怎么還沒到?快把他給朕帶過來!” 皇帝在咆哮,他慌慌張張地用衣袖掃掉玉案上的奏折,仿佛在找什么東西。 殿外,一個小內侍顫巍巍地通稟,“陛下,陸大人來了……” 皇帝從暴躁中慢慢平靜下來,他揮揮手,讓宮人都退下。 “讓他——讓他們都進來?!?/br> 大殿殿門緩緩推開,珍珠垂簾后遠遠隔著坐榻,皇帝穿著明黃衣袍,頭戴天子九旒冠冕。 “兩位仙人,不知如何稱呼?”皇帝斟酌片刻,他抬手,陸清川默默在侍立一側。 舟月垂眸,并未行禮,“寂華。” “原來是寂華仙子?!?/br> 皇帝笑呵呵道,他雙手拂開珍珠垂簾,看到眼前貌若天仙的少女,抽了一口氣,眼里滿滿驚艷之色。 “……這位是?”皇帝又瞧見舟月身后的少年,語氣一頓。 朔風輕笑一聲,“陛下應該認得我?!?/br> 皇帝面色微變,眸中有淺淺的厭惡一閃而過。 這個少年的面容和記憶里那個俊逸桀驁的人一模一樣,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但他還是故作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凌小公子啊?!?/br> 語氣夸張。 舟月微微顰眉,皇帝這副作派,和素瓊園戲臺子上的伶人沒什么區(qū)別。 近在身前的明黃衣袖一甩,皇帝捂住臉,似是滿面淚水,他大哭道,“是朕對不住凌家啊?!?/br> “朕還記得,朕小的時候,凌老將軍還教朕學武騎馬,你父親也常常進宮做朕的玩伴。”皇帝仰起臉,眼角仿佛有點點晶瑩,可他的衣袖上卻沒有絲毫水漬。 “都怪那個劉禧!”皇帝咬牙切齒道,“若不是他,朕怎么會——怎么會冤屈了忠良?來人,來人,朕要寫罪己詔。這都是朕的錯,朕要讓天下都知道凌家的忠心?!?/br> 沉默許久的陸清川終于說道,“這不是陛下的錯?!?/br> 皇帝順勢停住話語,衣袖后的余光悄悄打量朔風的神色。 這個少年怎么一直不言不語,他難道不知道這就夠了嗎?他難道不知道天子這般已經算是低聲下氣了嗎? 果然還是和他父親一樣不識好歹啊,皇帝在心中暗暗想。 舟月眉頭輕皺,她擋到朔風面前,問道,“陛下召我們前來是有什么事嗎?” 皇帝心頭一跳,先假意說道,“朕知道,朔北城之戰(zhàn)有你們的功勞。”他又嘆了口氣,苦笑,“朕愿意封賞你們,舉大梁之力為兩位仙人設下生祠,命百姓們供奉香火。這也是朕對凌家、對凌小公子的補償?!?/br> 這誠意已經足夠了吧。 皇帝低下頭,本來向下撇的嘴角漫不經心地勾起。 他整理好儀容,殷殷注視舟月,“朕還想請兩位仙人幫一個小忙——” 接下來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說出國師煉制天地長壽丹的事情?;蛘撸@兩位仙人甚至能直接告訴他長生之法。如此的話,神劍之事他也可以裝作不知,權當小小的禮物當做拜謁了。 皇帝在等面前的兩人應下此事。 但那少年卻突然問,“陛下,我的家人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 皇帝面色一僵,翕動的嘴唇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還能怎么死的?不就是在戰(zhàn)場上被圍困而死,不就是被紫衣衛(wèi)抄家而死嘛? 但這種事情九五至尊不方便開口,皇帝向陰影里的陸清川使使眼色。 陸清川慢慢踱步走出來,護衛(wèi)在皇帝身前,面對朔風笑著說,“是被陛下賜死的?!?/br> 皇帝瞪大的眼睛里滿是惱怒。 這個不識相的陸清川!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就是陸澤養(yǎng)的好兒子?等這件事了了,他一定要好好責罰陸家。 朔風也微笑,“哦”了一聲。 下一刻,他喚出寂華劍,雪白的劍光飛旋,刺向皇帝的胸口。 “我也想讓陛下也知道我的家人是怎么死的?!?/br> 皇帝被這突然的場面嚇得面如土色。他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嚎道,“救駕,快救駕!” 竟然膽敢刺殺陛下? 在暗地里護衛(wèi)皇帝的暗衛(wèi)立刻涌出來,圍困住舟月和朔風。暗衛(wèi)們亮劍出鞘,但他們神色遲疑。 他們只是凡人之身,如何能對抗仙人? 舟月伸手掐訣,青綠色的靈力如風蕩開。 暗衛(wèi)們都被定住了身。 果然,這是以卵擊石。 皇帝躲在陸清川身后,聲音發(fā)抖,“朕……不知是如何得罪了兩位仙人?!?/br> 話音未落,“鏘”一聲,陸清川拔出七尺刀。 皇帝心下一喜,這種時候還是只能依靠陸家人啊。 陸清川也在笑,這陰森森的笑意皇帝再熟悉不過。 每次陸清川奉旨殺人來領賞,也是這樣的笑。 皇帝微微舒心。 面前的紫衣青年露出雪亮的牙齒,舟月有些恍然。 但陸清川驀的轉身,他俯視著皇帝,陰郁的面容雙眸幽深。 他猛地拎起了龍袍領口,七尺刀橫在皇帝頸前。 冰冷的刀刃反射寒光,陸清川對朔風微笑,“阿朔,要表哥教你怎么殺人嗎?” 皇帝的臉色徹底灰敗。 “噗”,血花在明黃衣袍上格外明顯,染紅了用金絲銀線刺繡的龍眼。 皇帝感覺四肢忽而變得很輕,唯有捅穿胸膛心口的那柄鐵劍沉重。 原來這就是那把神劍。 用盡最后一口氣,皇帝怒罵,“天道不允——” 寂華劍劃破血rou如同劃破一張紙,血噴如注,濺到陸清川的下頜。 紫衣青年只是木然地踩過皇帝的尸首。 皇帝的頭顱滾落在金磚上,灘開一地血花。 陸清川露出真心的笑容,他贊嘆道,“做得好。” 滿殿寂寥,似乎到了傳膳的時間,殿門被推開。 緊緊跟著的還有內侍的聲音,“世子,不能進,不能進。陛下在……” “皇伯伯,我來找您?!?/br> 寧懷玉不管不顧,硬是推開了門。 他堵在內侍前面,看到皇帝尸首分離。 一身錦袍金冠的年輕人睜大了眼睛,“你們這是在——” 他迅速轉身,“砰”地關上了門。 寧懷玉嫌惡地避開血跡,除了一開始的驚訝再沒有其他表情表露。 他重重嘆了口氣,搖搖頭,“早知道如此,早知道如此?!?/br> “你們怎么不帶上我呀?” 寧懷玉露出鄙夷的神色,嘴里卻是夸獎,他頭一回沒罵罵咧咧的喊“姓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