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50節(jié)
畢竟現(xiàn)下他們單住在外頭,宅中又沒有長輩盯著,在她看來,貌合神離不如早些分開。 剛好現(xiàn)下春日,可以用宅子久未住人,四下驅(qū)蟲晾曬的借口,把兩人的物品再分類歸整一番。 想到這里,林驚枝打定主意,只等尋一個(gè)日頭極好的天氣開始整理。 反正裴硯日后肯定時(shí)常不在府中,她還不如先斬后奏。 正值傍晚,水榭寒涼。 孔mama懷中抱著林驚枝的狐裘披風(fēng),步伐極快走上前,柔聲道:“少夫人,水榭寒涼,快些回屋吧?!?/br> 林驚枝微微一笑,接過孔mama遞上前的披風(fēng),綠云在旁伺候她穿上。 “mama我這就回去,在宅院里悶得無聊,就想著水榭旁坐坐。” 孔mama上前扶起她,歡喜道:“等再養(yǎng)幾日,身子痊愈了,老奴帶少夫人去汴京四下轉(zhuǎn)轉(zhuǎn)?!?/br> “少夫人無論是想吃什么,玩什么,老奴都能給您拿個(gè)主意?!?/br> 想到宅院外的世界,林驚枝眼中露出向往之色:“那就勞煩孔mama了?!?/br> 主仆一行人,穿過水榭旁的小花園,正準(zhǔn)備回屋的時(shí)候。 不想在廊廡處,和迎面著急走來的云暮,差點(diǎn)撞到一處。 “少夫人。” 云暮見到林驚枝連行禮都顧不得,語調(diào)極快道:“請少夫人,先回屋避一避?!?/br> “外頭無論發(fā)生什么事,少夫人都不必理會?!?/br> “只管等郎君回來?!?/br> 日暮昏黃,廊廡下掛著燈籠。 夜風(fēng)掠過,光暈搖曳,四下景物都變得模糊起來。 幢幢光影下,林驚枝幽幽眸色,落在那一群向她走來的內(nèi)侍身上。 這樣打扮的人,是前世地牢中,端來御賜鴆酒的人嗎? 林驚枝不知道,因?yàn)槟菚r(shí)候她已經(jīng)瞎了。 “傳太后懿旨?!?/br> “宣豫章侯府林六姑娘林驚枝,進(jìn)宮覲見太后娘娘。” 打頭宣旨的是位中年男子,面白無須,眉眼極俊。 雖是太監(jiān)打扮,但渾身上下不見半點(diǎn)令人反感的陰柔,笑起時(shí),更是給人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錯(cuò)覺。 他視線越過眾人,沒有一絲停頓落在林驚枝身上。 微微欠身行禮道:“林六姑娘,請吧?!?/br> “太后娘娘聽聞裴家郎君的妻,貌美如花,來了興致就想要見上一見?!?/br> 燈影合著暮色,透過草木花枝斜灑而下,落在林驚枝如玉般嬌美的側(cè)顏上,陰影交錯(cuò),誰也瞧不清她低垂眼簾下藏著的冷意。 云暮暗暗壓低了聲音道:“少夫人,您先回去。” 孔mama也本能上前,一向沉穩(wěn)臉上,少了幾分血色擋在林驚枝身前。 “不知公公怎么稱呼?!绷煮@枝唇角微抿,抬眸時(shí),眼中再不見任何情緒,視線輕輕落在為首的內(nèi)侍身上。 “咱家姓賀,賀松年。” “林六姑娘若不嫌棄,就叫咱家一聲賀公公?!?/br> “那請公公在前帶路。”林驚枝捏緊手心繡帕,她看似從容,實(shí)際上有多緊張,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驚枝上車后,賀松年親自駕車。 不起眼的深褐色馬車,漸漸融進(jìn)黃昏暮色,也借著暮色遮掩,轉(zhuǎn)眼消失不見。 馬車搖晃,林驚枝有些暈車,等馬車停下,已經(jīng)是一個(gè)時(shí)辰之后。 夕陽不見,只剩明月高懸,繁星點(diǎn)點(diǎn)。 朱紅的宮墻,巍峨高聳。 林驚枝屏氣凝神跟在賀松年身后,太后居住的宮殿極遠(yuǎn),她走得久了,便微微有些喘息。 這小半月來,好不容易養(yǎng)得好一些的身子骨,恐怕今夜涼風(fēng)一吹,回去后又得病上一回。 林驚枝心底輕輕嘆了口氣,咬牙跟上賀松年的步伐。 慈元殿。 鐘太后坐在高位上,遠(yuǎn)遠(yuǎn)就見得跟在賀松年身后梳著婦人頭的少女。 云鬢花顏,娉婷裊娜。 等走進(jìn)后,哪怕只是尋常華服珠翠,依舊照得滿室亮堂,連宮燈都不及她半分明艷模樣。 鐘太后心底微微一嘆。 這天下美人無數(shù),單單天子后宮就占了半數(shù),她不得不承認(rèn),裴硯這妻子,單論模樣確實(shí)是萬里挑一的人間絕色。 “臣婦,拜見太后娘娘。” “娘娘萬福金安。”林驚枝端莊柔順朝鐘太后跪下行禮。 她無論是儀態(tài),還是說話的聲音語調(diào),這殿中,就算是最苛刻的女官,都挑不出半分不妥。 到不像傳言中那般說的,是小門小戶養(yǎng)出來的庶女,不懂禮數(shù)。 “抬起頭。” “上前來,哀家瞧清楚些。”鐘太后聲音幽幽從正上方傳來。 “是?!?/br> 林驚枝起身緩步上前,在離鐘太后極近的地方,又緩緩跪下。 她微微仰起的小臉,略有一絲蒼白,桃花眼中情緒,看似膽怯,卻也壓著不卑不亢的清澈。 “模樣倒是俏麗,只是身子骨弱些?!辩娞蟮f了一句。 她朝林驚枝抬了一下手:“起來吧?!?/br> “賜座?!?/br> 不一會兒,便有宮人端來小凳,林驚枝又行禮謝過,才小心翼翼坐下。 “你裴家祖母,身子骨如何?”鐘太后面容并不見威嚴(yán),說話時(shí),語調(diào)慢悠悠的,面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 林驚枝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來,鐘太后和裴太夫人鐘氏之間,是同父異母嫡庶姐妹的關(guān)系。 當(dāng)即她聲音恭敬道:“回太后娘娘?!?/br> “臣婦離家前,祖母身體健康,謝太后娘娘記掛?!?/br> 鐘太后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健康就好。” “哀家還想她活著來汴京來見見哀家,可別死在河?xùn)|郡,給哀家添堵?!?/br> 鐘太后這話,林驚枝是沒法接的。 她作為臣婦,又是家中孫媳。 這是上一代長輩的矛盾,她但凡說錯(cuò)一個(gè)字,于裴家是不孝,在鐘太后面前拿就是大不敬。 見她垂眸抿唇不答,筆直的背脊始終繃著。 鐘太后側(cè)頭和旁邊一溫婉明麗的宮裝女子道:“你瞧瞧。” “果不其然,是個(gè)膽小的?!?/br> 那宮裝女子撲哧一笑:“母后,你可就別為難她。” “女兒瞧見她的模樣,都難免心動(dòng)?!?/br> “可惜女兒是女子,若是男子,準(zhǔn)把這林家六姑娘娶進(jìn)宮中藏起來不可?!?/br> “畢竟林六姑娘,可是連母后聽聞其美貌,都要親自瞧一瞧的絕色?!?/br> 鐘太后頓時(shí)被哄得大笑,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宮裝女子的腦袋:“蕭初宜,你這個(gè)促狹鬼?!?/br> “可別把宮里的孩子們都帶歪了性子,我不應(yīng)把你留在身邊的,該早早嫁出去才好?!?/br> 長公主蕭初宜是太后唯一活著的親子,在宮中極其受寵。 她不但不怕,反而還撒嬌般往鐘太后懷里靠了靠:“母后,舍不得的。” “女兒這輩子都不嫁?!?/br> 母女倆看似說笑,心思卻依舊放在林驚枝身上。 見她端莊柔順坐著,雙手垂放在膝上,不貿(mào)然出言,也不四下打量。 這般年歲,又是第一次見宮中貴人,能有這樣的定性,已是極為難得。 鐘太后微抿了下唇,正想說什么。 這時(shí)候賀松年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太后娘娘。” “裴家郎君求見?!?/br> 霎時(shí)間,鐘太后捏著佛珠的指尖,驟然發(fā)緊。 她眸光微微一閃,先抬眸掃了眼林驚枝后,這才緩緩出聲。 “宣?!?/br> 裴硯一身白月色對襟圓領(lǐng)寬袍瞧著極為單薄,抿著的薄唇,壓出淺淺冷色。 “臣給太后娘娘?!?/br> “給長公主殿下請安?!?/br> 蕭初宜似不經(jīng)意間側(cè)身,側(cè)身避開裴硯這一禮。 鐘太后則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唇角翕動(dòng),數(shù)次想叫裴硯上前,奈何殿中有外人在場,裴硯身份隱秘,她終究是沈吸口氣,忍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