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傾點(diǎn)點(diǎn)頭。

    與傳統(tǒng)印象中充滿眼淚和崩潰的心理咨詢不同，她此刻并未覺得悲傷，而是感受到了被理解。

    在與焦慮和抑郁纏斗的諸多至暗時刻，當(dāng)生命的光與暖如同日食，離她遠(yuǎn)去，世界陷入混亂和失序。

    她都忍不住充滿負(fù)罪地想—— 如果當(dāng)年她沒有在他們離開望縣時哭鬧，或者，若高中時她沒有決絕地離開望縣，林慕茹的人生是否將大不相同？

    童年時她曾是林慕茹的崇拜者，后來青春期她成為她的批判者，通過逃離的方式向林慕茹宣戰(zhàn)，她覺得是那個小鎮(zhèn)和那個男人困住了她。

    —— 后來，她總認(rèn)為，自己應(yīng)當(dāng)成為她的保護(hù)者。

    可她卻似乎并未做到。

    “除非你還有別的想問，我覺得我們今天的診療應(yīng)該到此為止，我向來是不希望使人力竭。如果你還想下一次再見，那么在這期間，我希望當(dāng)你每一次感到焦慮，或者想起從前的事情的時候，都盡量以語言記錄下來。具化你的情緒有利于應(yīng)對。你也可以把這個練習(xí)當(dāng)成寫一本小小說的機(jī)會?！?/br>
    梁傾與她禮貌告別。

    作者有話說：

    （我真的不覺得這一章有什么啊？？？解鎖解鎖解鎖 求求了）周末愉快～

    第73章 日常感

    結(jié)束后二人依機(jī)會去西頭閑逛。一路上談天說地, 卻并未談剛剛的治療。

    到了吳裕泰，梁傾去排隊(duì)買綠茶冰淇淋，放周嶺泉一人在店內(nèi)閑逛。

    西邊學(xué)生多, 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 女孩子們笑著拍照打卡。午后光景，天氣回暖，店內(nèi)有種融融的熱意。

    梁傾在隊(duì)伍中途回頭看周嶺泉, 他今日也是休閑裝扮，在一群年輕學(xué)生堆里倒不違和。不多時有兩個學(xué)生模樣的女孩子上前, 與他攀談。梁傾多看兩眼, 兩人都往成熟了妝扮, 臉上卻還是稚氣的。

    拿了冰淇淋過來，周嶺泉接過，梁傾說：“我們周總被要電話了啊?！?/br>
    周嶺泉聳聳肩，說：“我說我女朋友在排隊(duì)呢?！?/br>
    那兩個小女孩在店另一側(cè)裝作不經(jīng)意地往這邊看, 小聲說著什么。

    “走吧, 男朋友?！?/br>
    梁傾扣住他手, 走出店外。

    “我是不是得稍微有點(diǎn)危機(jī)感。聽說你讀書時比現(xiàn)在還要受歡迎。”

    “在倫敦時除了陸析之外, 我朋友并不多。那時候心思全花在了學(xué)業(yè)和旅行上?！?/br>
    “陸析可是說過，那時但凡華人聚會聯(lián)誼，總有許多人打聽你來不來。”

    “是么? 那些場合我剛開始去得很少，后來修了金融，為了經(jīng)營人脈才去得多些?！?/br>
    “原來要見周公子一面這么難?！?/br>
    “我怎么覺得被內(nèi)涵了?！?/br>
    周嶺泉說話難得引用網(wǎng)絡(luò)用語, 梁傾被逗笑了, 牽著他手去踩小道上的落葉。嘎吱嘎吱。

    周嶺泉由著她, 手牽緊了不放。

    明明是稀松平常的對話, 身心卻像曬過早春的太陽, 靜與暖，覺得世上大事小事都不要緊，此時此刻正正好。

    -

    攜手過了立交橋，周嶺泉手機(jī)響了，他垂眸看了一眼，神色淡下去，梁傾猜想是家事，說，“你接吧，別耽誤了事情?！?/br>
    電話那頭又是蔣思雪，說：“今天聽說你外公叫了律師去了老宅，又叫了你大姨和二姨，他們下周都來北京。我猜是老爺子最近接二連三地病，將遺囑的事情提了上來?！?/br>
    周嶺泉耐心道：“外公沒差人來叫我，這事情多半也與我無關(guān)?！?/br>
    “你這孩子，說的這是什么話，外公還是疼你的。這幾天你既然都到了北城，去一趟總沒什么壞處。mama這是真為你著想。嶺玉趁著假期，老早就從美國回來了，嶺平嶺馳他們拖兒帶女的這周也都到了?！?/br>
    “外公雖身子不如從前，但心里不糊涂，有打算，那邊有嶺章陪著，我不湊到跟前是件好事。媽，您就別為我cao心了?！?/br>
    蔣思雪還想勸兩句，周嶺泉卻借口說要開會，結(jié)束了對話。

    梁傾聽了只言片語，并不作聲。

    原本只是托辭，結(jié)果還沒走幾步，張陽的電話真過來了，是有一份文件需要周嶺泉簽字，兼有一個一小時之后的視頻會議，需要他出席。

    周嶺泉原在四季民福定了位，今晚要請林小瑤與梁行舟吃飯。

    梁傾想著從西到東再到故宮附近好不折騰，不愿他掛心，便提議先回東邊公寓，叫另一家烤鴨回家，再請兩個小朋友晚些來公寓做客。

    這視頻會議確實(shí)要緊，周嶺泉也就隨她作安排了。

    -

    周嶺泉工作開會的功夫，梁傾在沙發(fā)上午睡了片刻?？蛷d開了一線窗，時不時來一陣風(fēng)，干燥溫暖的。大概是心理咨詢后的副作用，她又夢到了梁坤。

    這次是在老屋的窗臺，她踮著腳看梁坤站在樓下對她揮手說：“爸爸要走了。飯?jiān)阱佔(zhàn)永?，記得吃?！眽糁械乃A(yù)感他不會再回來，哭得滿臉是淚。

    然后她轉(zhuǎn)醒。摸了摸臉頰，是干燥的，心中發(fā)緊，睜著眼，在暮色中想，梁坤還在世時，她幾乎從未做過與他有關(guān)的夢，這半年卻頻頻夢見他。反之，雖為林慕茹掛心，卻極少做與她有關(guān)的夢。

    怔了半晌，才意識到門鈴在響。一看表，已快六點(diǎn)。大概是林小瑤和梁行舟來了。

    林小瑤雖是第一次到，絲毫不客氣，換了拖鞋進(jìn)來說：“哇，這公寓好大。姐，你都不知道現(xiàn)在大數(shù)據(jù)有多可怕，我就是在地圖上搜了一下地址，結(jié)果那些社交媒體就開始給我推跟這小區(qū)有關(guān)的推送了。好多明星都住在這里。據(jù)說晚上去外面的廣場還可以遇上小明星練滑板?！?/br>
    她說話不帶喘氣，又說：“剛剛我們在下面，看到一個人在溜兩只大狗，油漆廣告里那種大狗，可好看了。對吧梁行舟。”

    “嗯。”梁行舟后她一步進(jìn)來，說：“姐，怎么沒開燈?！?/br>
    “剛剛睡著了，手機(jī)沒電了，鬧鐘也沒響。門衛(wèi)沒攔你們吧。”

    “沒事兒，我剛剛給姐夫發(fā)微信了?！绷中‖幏Q謂改得順口極了。

    正說著，書房門開了，周嶺泉從里頭走出來，他還帶著耳機(jī)，同里頭的人說著英語。沖兩個小朋友揮了揮手，打了招呼。

    梁傾招呼他們?nèi)ド嘲l(fā)那兒坐，說：“等會烤鴨就送來了?！?/br>
    林小瑤喝了口水說：“姐夫說英語好帥啊?！?/br>
    話音還沒落，門鈴又再次響了，梁傾以為烤鴨提前到了，便去開門。

    “surprise!”

    門開了，卻是個打扮入時的小姑娘。瘦瘦高高，過膝靴，皮毛一體的白色外套，拎著名牌包，比梁傾還要高半個頭。

    兩人面面相覷。

    周嶺泉此時從房間出來，見到來人，皺了皺眉，走過來說：“怎么也不打個招呼就來了?！?/br>
    “小姨說你來北城了，派我來刺探軍情。給你發(fā)了好幾個微信，你都不理我。

    “剛剛在開會，手機(jī)靜音了。”

    來人是蔣嶺玉。她說罷，禮貌地沖梁傾頷首。

    周嶺泉將她往屋內(nèi)領(lǐng)，問：“你這碩士眼看著要畢業(yè)了，什么打算？”

    蔣嶺玉‘嘁’一聲說，“我還以為你有了女朋友連我這個meimei也忘了！我馬上要回美國了，才來問我！”

    “什么時候的飛機(jī)？”

    “下周六。我媽說若是有好的工作機(jī)會，可以在那邊先留一兩年，學(xué)點(diǎn)本事?！?/br>
    “你mama說的有道理?！?/br>
    “敷衍?！笔Y嶺玉沖他翻了個白眼。

    周嶺泉一笑，拍了拍她后腦勺，說：“你具體哪天走，我開車送你去機(jī)場？”

    “不要不要！送我的人從王府井排到蘋果園，輪不到你。”

    周嶺泉被她逗樂了。

    雖蔣嶺玉出現(xiàn)得突然，不過梁傾聽周嶺泉提過，蔣家姊妹中這個小meimei與他最親厚。

    蔣嶺玉雖嬌生慣養(yǎng)，但人禮貌周全，尤其她頭一回見周嶺泉將人帶回這處公寓，心里知道梁傾的不同。

    她到訪，一則是蔣思雪將話傳給了蔣思梅，說周嶺泉新交往了女友，還帶回了北城，托她無論如何來見見，她被蔣思梅煩得耳朵生繭，因此跑這么一趟；二則，她大半年未見這個表哥，也惦記他近況。

    蔣嶺玉和林小瑤都不是認(rèn)生的性格，年齡差不大，倒是能很快聊到一處去。

    尤其聊了幾句，發(fā)現(xiàn)她們都追一個女團(tuán)，因此更鬧騰了起來。蔣嶺玉已去過好幾次她們的北美巡演，林小瑤羨慕極了。又說到她們剛開始亞洲巡演，現(xiàn)在正在曼谷，下一站是東京。”

    席間周嶺泉插話說：“有空把日本簽證辦了，回頭叫嶺玉帶你一塊兒?！?/br>
    林小瑤被幸福沖昏了頭腦，一口一個姐夫叫得殷勤極了。

    席間梁行舟起身去廚房盛湯，老鴨湯熱在燉盅里，梁傾怕他不會弄，便也追過去。

    廚房里沒開燈，遠(yuǎn)遠(yuǎn)一點(diǎn)別家別戶的燈光和著月光映進(jìn)來。

    “jiejie，我自己來就行?！?/br>
    “好，我看著你弄。她們女孩子嘰嘰喳喳的，我也沒顧得上問你，回去過年怎么樣。你mama和meimei都還好么。”

    “都挺好的。meimei年前去做了最后一次治療，之后只要每半年復(fù)查一次就行?！?/br>
    “那就好?！?/br>
    “jiejie。”

    “嗯？”

    “我覺得嶺泉哥人很不錯，爸爸知道了也會高興的?！?/br>
    梁傾側(cè)頭看他，他的輪廓在這光影里像極了年輕時的梁坤。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些啥。”梁傾笑著帶過。

    幾人飯后又玩了一會兒switch三人便告別。梁傾和周嶺泉將他們送到小區(qū)門口，看他們各自上了車。

    臨上車，蔣嶺玉又記起一樁事，悄悄問周嶺泉：“哥，你之前問我那個裙子的牌子，后來那個sa跑來跟我說，說我哥哥跟她那兒買了條限量款的裙子，她調(diào)了好久貨才拿到的。她給我看了圖片，白色的那條嘛。我今兒一看到梁傾姐，就覺得你肯定是給她買的。是不是嘛？”

    “你倒是聰明。”

    周嶺泉笑著把她塞進(jìn)車子里。

    目送三個小朋友離開，他二人這才往回。

    周嶺泉捏了捏她手說：“你和小瑤好歹也是表姊妹，怎么長相和性格都這么不同，我以為蔣嶺玉已經(jīng)夠活潑了，她們兩個人加起來，殺傷力不小，我耳朵現(xiàn)在還疼。”

    梁傾笑，說：“你不怕我去她倆面前告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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