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鴻看見路邊的招牌上寫著湖北宜昌市，才意識到他們居然穿過了大半個湖北省，來到了長江邊的宜昌地界。

    江鴻進(jìn)了超市的門，陸修也跟了進(jìn)來，這里是宜昌的郊縣，超市里擺滿了山寨貨，店前賣東西，店后擺了張彈簧床用作住宿，還有燃?xì)庠畹任铮钤O(shè)備一應(yīng)俱全。

    江鴻打開一瓶可樂直接遞給陸修，陸修接過，便喝了起來。

    他知道陸修需要大量的糖，于是找到速溶咖啡，說：“我給你加糖，湊合著喝點(diǎn)吧?！?/br>
    江鴻又找到超市后面老板住的地方，那里有燃?xì)夤夼c簡易的灶，便開始燒開水，抽空在架子上拿了不少泡面，放在一個鍋里，其間還給陸修拿了雙拖鞋，只沒找到合適的衣服。

    “好了?！苯櫽么蟊尤诹艘徽滋牵值沽怂奈灏赋驳乃偃芸Х冗M(jìn)去，換了別人鐵定以為他在下毒，但陸修只是看了眼，便開始喝。江鴻知道他在虛弱時需要巨量的能量，而蛋白質(zhì)、脂肪與碳水轉(zhuǎn)化起來都太慢了，只有白糖，能快速地補(bǔ)充他的體能。

    “你再吃點(diǎn)這個。”江鴻又給他士力架，并開始煮泡面。

    陸修坐在店前的小桌子上，開始進(jìn)食，江鴻不住偷看他，看見他的臉色和緩了些，不再像最開始那么冷漠了。

    也許剛才罵人是因?yàn)榈脱橇恕堃矔脱菃幔拷櫺南?，又發(fā)現(xiàn)陸修在看他，便道：“怎么啦？”

    陸修再不說話了，起身在貨架前走了一圈，看商品陳列。

    江鴻煮好了泡面，端出來，在桌旁坐下，先給陸修夾面，陸修喝完了那一大杯足以把糖尿病人現(xiàn)場送走的咖啡，又吃了半盒士力架，現(xiàn)在開始吃面了。

    “啊?！苯欉@些天，總算吃到一口熱食了。

    “我都快餓死了?！苯櫝懶拚f，“起初和老孫一起找了家加油站的便利店，你知道嗎！老孫居然是……”

    陸修：“？”

    江鴻差點(diǎn)忘了陸修失憶的事，就像平常一般，又興高采烈地朝他倒話。

    “對不起，”江鴻帶著歉意，說，“我忘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想說另外一個朋友……”

    陸修答道：“算了。”

    陸修終于又說話了，而且沒有兇自己！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我……出去一下，”江鴻說，“你慢慢吃，我很快回來，先別走開，好嗎？”

    陸修沒有回答，只目送江鴻離開。

    江鴻本想去找一輛電瓶車，這兒是鄉(xiāng)鎮(zhèn)，鎮(zhèn)上總會有修車行或是賣車的，但出乎意料地，他找到了一輛皮卡！皮卡的鑰匙就在車上的抽屜里，太好了！

    引擎聲響，江鴻開著車，停在了超市門口，開始朝皮卡上搬吃的。

    “找到了！”江鴻說，“借用一下這個車，你吃完了嗎？吃完就上車吧！”

    陸修已經(jīng)吃完泡面了，對著一個空空如也的鍋發(fā)呆，江鴻用萬物書查看了他的狀態(tài)，發(fā)現(xiàn)他的血條正在極其緩慢地回升，于是放下了心，想必先前昏倒，只是因?yàn)轲I了。

    “留一點(diǎn)報酬吧，”江鴻說，“小超市畢竟是私人產(chǎn)業(yè)……”

    江鴻用萬物書，把撿回來的石頭變成了幾根金條，寫了張紙條，碼好放進(jìn)超市的抽屜里。反正只要不主動解除，形態(tài)也不會發(fā)生改變，但這個技能一定要慎用……不然會造成通貨膨脹的。

    于是江鴻搬了兩箱泡面上車，副駕上坐著陸修，開車沿著國道磕磕碰碰地離開了。

    第131章 旅途

    北京，靈境胡同驅(qū)委。

    陳真一身光芒煥發(fā)，懸浮于無盡的虛空之中，身邊，光之符文開始不斷閃現(xiàn)。

    一股氣息正在不斷接近——那是他自己，另一個自己，象征著寂滅與死亡的、另一盞心燈，它猶如隕石般呼嘯而來，沖向驅(qū)委大樓。

    結(jié)界開始變幻，最后的驅(qū)魔師們沖向大樓外，要守護(hù)這一結(jié)界。

    “全體成員請注意，”方宜蘭的聲音在大樓中響起，“全體成員請注意，馬上離開靈境胡同驅(qū)委，不要與敵人正面戰(zhàn)斗。”

    符文不斷閃爍，越來越多，從最開始的數(shù)十個增加到上百個，再到上千個，接著是上萬個。陳真以降神形態(tài)，維系著這一空間中心燈罅隙符文的穩(wěn)定。

    “還有多少？”方宜蘭的聲音再次響起。

    “45%?！标愓嬲f。

    “來不及了。”方宜蘭說。

    “你先走。”陳真睜開雙眼，符文閃爍的速度變得慢了下來，他的雙手持燈訣，正在與漫天的符文產(chǎn)生共振。

    方宜蘭：“可是……”

    陳真：“沒有什么可是，現(xiàn)在就去！”

    方宜蘭的聲音消失了，黑色流星襲擊驅(qū)委結(jié)界的剎那，所有驅(qū)魔師各自化作光芒飛走，投向神州大地的四面八方。

    大廈外圍第一層結(jié)界破碎，黑暗陳真在結(jié)界中現(xiàn)出身形。

    “本以為大戰(zhàn)即將來臨，”黑暗陳真充滿了嘲諷，“居然就這么逃了？”

    黑暗陳真身后，無數(shù)魔兵猶如海潮般涌入，占據(jù)了驅(qū)委總部。

    “不過也對，”黑暗陳真拾級而上，再一次走上驅(qū)委門外的臺階，“能打的，都在吾主面前耗得差不多了吧，剩下一群老弱病殘?！?/br>
    大樓內(nèi)投射出心燈的光，猶如燈火通明的夜幕中的寫字樓，而從空中俯瞰，大地上則是潮水一般的魔氣，那場面極為壯觀。

    黑暗陳真走進(jìn)驅(qū)委大樓，大樓內(nèi)已成為了浩瀚的虛空宇宙，而陳真則以降神姿態(tài)，懸浮在空中，身邊的符文同時亮起，不再增加，近十萬枚光之罅隙符文被他召喚到了身邊，猶如浩瀚的星河、無盡的宇宙。

    符文的閃爍紛紛停了，散發(fā)著微弱的光，陳真睜開雙眼，與黑暗陳真對視。

    黑暗陳真手持燈訣，寂滅心燈中，黑色的火焰躍起。

    “你的主人已吸食了足夠的天地靈氣?！标愓胬淅涞?。

    黑暗陳真現(xiàn)出帶著邪氣的笑容：“但那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凡人的靈魂，才是最好的糧食?！?/br>
    “貪得無厭，當(dāng)心爆體而亡。”陳真話音落，倏然間漫天符文朝著他手中燈訣一收，“嗡”一聲光芒上百倍增強(qiáng)，刺眼光芒中，黑暗陳真發(fā)動寂滅心燈！

    黑色火焰席卷而去，但陳真帶著最后的光明符文，“唰”一聲憑空消失了。

    黑暗陳真：“?。?！”

    陳真消失的剎那，驅(qū)委大樓發(fā)生了解體，上千萬噸的水泥、鋼筋，朝著大地上轟然垮塌下來！

    這是一個荒涼的世界。

    路上，皮卡載著陸修與江鴻，離開了最初熒惑墜落的地點(diǎn)，天地間依舊一片通紅，他們就像行駛在末日的荒原上，電臺全部失去了信號，只有冷寂的“沙沙”聲，江鴻不知道該去往何方，只得先遠(yuǎn)離熒惑。

    道路兩側(cè)盡是荒野，遠(yuǎn)方的山林正在起火燃燒——這場火從秋季開始，熒惑尚未降臨前就已經(jīng)燒到了現(xiàn)在，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他們離開神農(nóng)架區(qū)域后，途經(jīng)十堰，再一路朝著南邊開。

    “你好些了么？”江鴻問副駕上的陸修。

    陸修始終倚在位置上出神，一路上無論江鴻問他什么，他都幾乎不回答。

    入夜時，他們離熒惑的屏障已有近三百公里，沒有了導(dǎo)航，也沒有手機(jī)，江鴻無法判斷自己的目的地，只得根據(jù)高速路上的指示牌走。

    “我好困，”江鴻每一天都在犯困，他的體力從蘇醒后就沒充滿過，只有兩格不到，“我得睡會兒……”

    離開熒惑漸遠(yuǎn)，天氣變得更冷了。

    他在高速路的休息站處停車，休息站內(nèi)冷清無比，江鴻說：“在這里休息會兒吧，你困了嗎？”

    陸修沒有說話，江鴻拔了車鑰匙，陸修便也跟著下了車。

    “那那那……那里頭好恐怖哦，”江鴻說，“你你你，可以陪我進(jìn)去睡一會兒嗎？我有點(diǎn)害怕，嗯……”

    陸修便跟著江鴻進(jìn)了休息站內(nèi)，偌大的大廳內(nèi)空空蕩蕩，不知何處還傳來隱約的滴水聲。江鴻撿到一根木頭，用萬物書把它變成了蠟燭，又用三昧真火點(diǎn)燃了它。

    他拿著蠟燭進(jìn)了工作人員的休息室，里面有一張鋼絲床，江鴻便筋疲力盡地躺了下來。

    “我快撐不住了?！苯櫻燮ひ呀?jīng)重得合不上了。

    “你睡吧，”陸修終于說，“我就在這里?！?/br>
    江鴻“嗯”了聲，蜷縮在那狹小的休息室里睡去。半夜，他聽見陸修在走動，似乎去泡泡面，江鴻抽抽鼻子，聞到香氣。

    “你吃？”陸修問。

    江鴻說了聲“不”，他困得半死，除非熒惑蹲在旁邊，否則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起來，陸修便沒管他。不知過了多久，陸修坐在床邊上。

    后半夜越來越冷了，江鴻翻了個身，抱住了陸修，陸修想推開他，江鴻卻抱得更緊了，最后陸修不再掙扎，任憑他抱著。

    翌日，天亮了。

    江鴻伸了個懶腰，終于把電量充滿，頭昏腦漲地起來，去休息站里洗漱，陸修已不知道去了何處。

    “陸修！陸修！”江鴻四處尋找，發(fā)現(xiàn)陸修坐在一家快餐店里，正端詳著桌上的一張旅行地圖。

    江鴻從休息站里找到了吃的，以及一個便攜的燃?xì)鉅t，試了下，里頭還有半罐燃?xì)?，開始燒水泡泡面，還找到了香飄飄奶茶與速溶咖啡，坐在陸修的對面，兩人對坐著。

    “終于好些了，”江鴻說，“這幾天里，一直魂不守舍的，不，從在圣地知道熒惑要來的那天開始，就……對不起，你忘了，說好不提以前的事的?！?/br>
    “你打算去哪兒？”陸修忽然道。

    “嗯？”江鴻把面泡好了，遞給陸修。

    陸修看著地圖，江鴻說：“咱們現(xiàn)在在哪兒？”

    “北邊是江陵，”陸修答道，“南面是石首市?！?/br>
    “啊？”江鴻愕然道，“已經(jīng)這么遠(yuǎn)了嗎？居然穿過了整個宜昌？”

    江鴻原本計(jì)劃的是從神農(nóng)架經(jīng)過襄陽與荊門，前往武漢，畢竟武漢是大都市，驅(qū)委在省會級的城市都有駐點(diǎn)，在那里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驅(qū)魔師們，要先找到大部隊(duì)再說，哪怕驅(qū)委沒人了，避難所多半還開著，一定也有驅(qū)魔師留守。

    “你要去哪兒？”陸修看著江鴻的眼睛，又道，“我說，你沒有目的地嗎？”

    江鴻想了想，說：“我最開始只想把你找回來……呃，確實(shí)沒想這么多，也許是從我成為驅(qū)魔師那天起，凡事就都有你們在前面頂著的緣故吧？我也沒有什么想法?！?/br>
    陸修：“？？？”

    江鴻的敘述確實(shí)很錯亂，但他仔細(xì)想了想，現(xiàn)在沒有曹斌了，陸修也不像從前一般，愿意去挺身而出，拯救世界……不，還是不要去了，江鴻覺得，陸修已經(jīng)付出了他能給的一切，任何人不能再把責(zé)任強(qiáng)加在他的身上。

    “我首先要找到足夠多的同伴，”江鴻說，“最后再打敗熒惑，就是你看見的那東西……紅色的，揮出觸手的，它有個本體……”

    “我知道什么是熒惑?！标懶抻悬c(diǎn)不耐煩地說。

    “嗯。”江鴻說，“把曹校長救回來?！?/br>
    “曹校長？”陸修疑惑道。

    “曹斌，”江鴻說，“就是你被放在血池上時，想和你融合的那個帥……呃，帥大叔?！?/br>
    江鴻同時心想：你也不記得蒼穹大學(xué)的事情了嗎？但他不敢多提，又道：“他是咱倆的老師，嗯……他以前對你很好很好的，只是被心魔控制了?！?/br>
    比起陸修而言，江鴻反而沒有那樣焦慮地?fù)?dān)心著曹斌，只因他從陸修被心魔支配的往事中得到了經(jīng)驗(yàn)，知道曹斌仍然活著，只是被另一重人格占據(jù)了身體。當(dāng)初江鴻釋放金剛箭，喚回了陸修，當(dāng)然也能喚回曹斌。

    前提是：曹斌不要在他們射出金剛箭前，先被別的什么東西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