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時候都覺得，周衡是一旦認(rèn)定了目標(biāo)，就算天塌下來，也攔不住他。就像他決定出國深造，早早就開始為了這個目標(biāo)努力，他們都還在混日子的時候，他跟著導(dǎo)師跑項目，發(fā)論文，一步一步，到最后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把留學(xué)的機會拿到手。

    這種意志力，不佩服都不行。

    “那就下次?！北R颯點頭，“去哪兒？我叫了代駕，送你一程?！?/br>
    周衡看了眼表，“回宿舍?！?/br>
    盧颯點頭，“你還住學(xué)校宿舍呢？”

    周衡點頭，“還沒找到合適的房子?！?/br>
    “你打算在哪兒找？我?guī)湍銌枂?，”盧颯熱心腸，對老同學(xué)更是如此，“北城好房子不好找，你又剛回國?！?/br>
    “f大附近吧。”周衡回話，“上課方便點?！?/br>
    盧颯聽了，卻挑眉一笑，“我怎么覺得，你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呢？溫妍那花店不就在那一塊？”

    周衡沒否認(rèn)。

    盧颯也沒繼續(xù)打趣他，只還有點感慨，“說真的，要不是那會兒你出國，你倆早在一起了?！?/br>
    周衡喜歡溫妍的事，他們宿舍基本都知道。溫妍一進(jìn)校，就很有名，倒不是因為她高調(diào)，但她那張臉，也著實低調(diào)不起來，一進(jìn)校，論壇就討了好幾波，還記得熱度最高的那一張照片，是校報去拍新生軍訓(xùn)，偶然間拍到了溫妍。她坐在一堆人里，穿著寬大的軍訓(xùn)服，抬手遮陽，邊聽身邊人說話，明眸善睞，肌膚勝雪，純得跟白開水似的。

    男人麼，天生就對這類白月光初戀型，沒什么抵抗力。

    后來學(xué)生會招新，溫妍進(jìn)了秘書處，因為工作的緣故，免不了跟周衡同進(jìn)同出。宿舍幾個人看熱鬧不嫌多，就會在群里調(diào)侃這事，周衡平時幾乎不會對這類桃色玩笑有反應(yīng)，唯獨扯上溫妍，他都會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在群里回消息。

    【別胡說?！?/br>
    平時一副清者自清，對除學(xué)術(shù)之外的事，都懶得在意的人，忽然這么正兒八經(jīng)地給人女孩子辟謠，心里沒鬼就怪了。

    當(dāng)時宿舍哥幾個都以為，兩人在一起，是遲早的事。一個是學(xué)霸，一個是大美人兒，工作上還那么合拍，男才女貌，不就一層窗戶紙的事。

    誰想到，后來周衡出了國，這事也就沒聲兒了。

    不過盧颯對自己這舍友還挺有信心的，他老覺得，周衡這人，只要他想干的事，就沒有干不成的。再說了，他條件也不差，雖說比不上富二代，但也算年輕有為了。這年頭大學(xué)教授可不是什么清苦的職業(yè)。

    想著，盧颯接著道，“不過也沒什么，男人么，事業(yè)為重。你要不出這趟國，就算有老爺子幫襯著，副教授也得熬個四五年。”

    從職業(yè)上來說，周衡這一次出國，是百利而無一害，要不就算霍老爺子給他鋪路，想提攜他，也不會這么順利。

    周衡聽得微微失神，沒有說話。

    第32章

    隔天,溫妍從床上醒來，入春后換的淺綠色的窗簾遮光一般，晨光肆無忌憚地穿過布料纖維的縫隙,灑在屋子里。

    溫妍抬手，睡意朦朧地用胳膊遮住眼，緩了會兒，思緒終于慢慢蘇醒。

    “段淮,我要養(yǎng)貓了……”

    “……”

    “不可以養(yǎng)嗎？”

    “可以養(yǎng)?！?/br>
    “我會給他買最漂亮的衣服，做他最喜歡的食物……什么都給他，只要他開開心心的?！?/br>
    回憶起昨晚的對話，溫妍整個人一下子清醒了，她坐起來，腦袋還有點疼，下意識地去找水，就看見床頭柜上，她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放了個馬克杯，琥珀色的液體。溫妍伸手去拿，手指觸碰到杯壁。

    然后便愣了一下。

    是溫?zé)岬摹?/br>
    她拿起來，試探性地嘗一口，不算很甜，淡黃色的水，帶著點甜潤。是沖泡的蜂蜜水。

    雖然夏天氣溫高,但如果是晚上泡的，過了一夜,怎么也該涼了,不可能還是溫?zé)岬摹?/br>
    除非,是早上剛倒的。

    想到這里，溫妍起身穿鞋，朝外走的時候，經(jīng)過全身鏡，瞥見鏡子里的自己，衣服還是昨晚那一身，但耳環(huán)沒了，臉上也是干干凈凈的，素面朝天。

    出了房門，客廳里一片安靜，窗戶開了半扇，清晨還帶著些許涼意的風(fēng)，吹動著米色的薄紗窗簾，還不算強烈的陽光，溫柔地灑進(jìn)來。

    和以往的每一個清晨，沒什么區(qū)別。

    唯一突兀的，大概就是沙發(fā)了。松軟的布藝沙發(fā)上，堆著條薄毯，靠枕斜放在沙發(fā)右側(cè)，稍微有些凌亂。

    溫妍剛想過去收拾一下，就聽到身后傳來開門的聲音，她回過頭，就看見段淮戴著鴨舌帽，手里提著什么，走了進(jìn)來。抬眸，看見客廳的溫妍，換鞋走到客廳里，微微低眸，仔細(xì)地看了看溫妍的臉色，問她，“頭疼嗎？”

    “不疼?！睖劐麚u頭，低頭去看他手里提的東西。

    段淮看到她的視線，解釋了句，“早飯?！?/br>
    她其實只是出于好奇看了眼，但兩人的對話加反應(yīng)，莫名給她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溫妍覺得大概是酒勁還沒徹底過去，臉上又開始熱了，她忙“哦”了聲，輕聲道，“那我去洗漱，你先吃。不用等我。”

    段淮可有可無地點頭。

    溫妍回了臥室，夏天到了后，她早起都習(xí)慣用冷水洗臉，一捧水潑上臉，臉上的溫度倒是下來了些，她抽了張棉柔巾擦臉，擦著擦著，忽然后知后覺地想起來自己昨晚似乎是化了妝的，所以段淮把她送回來后，還給她卸了妝，照顧了她一整晚，早上還出去買了早飯？

    三腳貓的酒量，喝醉了酒，把人調(diào)戲了一通，還麻煩人照顧了自己一晚上……

    作為罪魁禍?zhǔn)?，溫妍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實在有點罪孽深重了。她應(yīng)該沒做別的更過分的事吧？

    溫妍仔細(xì)回憶，奈何她這人喝醉了不記事，連自己怎么回來的，都記不清了。記憶完全停留在上車那一段，再往后，真忘得一干二凈了。

    努力無果，溫妍也就放棄了，換了身干凈衣服，回到餐廳，就看到餐桌上放了七八種不同種類的早飯，什么糯米飯團、豆?jié){、包子的，甜的咸的，都有。

    段淮正在看手機，掃見她出來，放下手機，給她拉了椅子，邊問，“想吃什么？”

    “豆?jié){包子吧?！睖劐?，“怎么買這么多??？兩個人吃得完嗎？”

    段淮沒說，伸手把包子和豆?jié){放到溫妍面前，把吸管也拆了給她，一邊隨意地道，“剩下的我吃?！?/br>
    溫妍怕他吃撐了，便道，“沒事，剩下也沒關(guān)系，中午熱一熱能吃?！?/br>
    兩人安靜地吃早飯，中途段淮的手機響了好幾回，都被他淡著臉掛掉了，可那頭打電話的人似乎很堅持，還是鍥而不舍地打。

    溫妍看他，輕聲問，“推銷電話嗎？”

    感覺這么鍥而不舍的，除了推銷和詐騙，也沒別的了。而且詐騙不至于逮著段淮一個人薅。

    “不是。”段淮搖頭，“是經(jīng)濟公司。”

    一聽到這個詞，溫妍便想起大學(xué)那會兒，在校門口遇到過一個男人，就自稱是經(jīng)濟公司的，說要簽她進(jìn)娛樂圈拍戲。她又不會演戲，當(dāng)然就拒絕了。后來舍友知道了，說這些人是星探，就到處撒網(wǎng)挖掘新人的，嘴上說得天花亂墜，實際上多半都不靠譜。很多時候，合同都是有陷阱的，有的公司就靠違約金賺錢。

    想到這，溫妍有點放心不下。

    其實段淮也不是小孩子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沒有家人照顧的原因，溫妍總怕他被別人欺負(fù)了，或是哄騙了，有點保護欲過剩的感覺。

    溫妍放下筷子，認(rèn)真地詢問情況，“是要簽?zāi)氵M(jìn)娛樂圈嗎？”

    段淮倒像是興趣不大，簡單地說了下，“嗯，說捧我出道，當(dāng)歌手，或者偶像，也有說拍戲

    的。”

    聽上去，還不止一個公司啊……

    溫妍想著，仔細(xì)看了看坐在旁邊的段淮，他的長相的確是那種很優(yōu)越的類型，年紀(jì)雖然小，但并不稚氣，身上自帶一股冷淡疏離感，在人群里會顯得極為出挑。

    但出道……

    溫妍想到在花店兼職的楊曉滿，小姑娘就是個追星族，偶爾會跟她念叨幾句，什么喜歡的歌手被狗仔拍到抽煙的照片、媒體又發(fā)了他的花邊新聞……明星也好，歌手也好，作為公眾人物，很多時候是沒有隱私的。

    總感覺，段淮大概會很不適應(yīng)這樣的大環(huán)境。

    他這個人，孤僻、喜歡安靜，不愛和人打交道，既學(xué)不來那些交際應(yīng)酬，大概也不懂得如何討好粉絲。

    正想著，段淮吃掉最后一口糯米飯，扭頭看過來，“不吃了？”

    溫妍回神，和段淮的視線對上，點了下頭，“嗯，我飽了?！?/br>
    段淮點頭，起來收拾。溫妍跟他一起弄，剩下的食物被收進(jìn)冰箱保鮮層，都收拾妥當(dāng)，兩人從廚房出來，亂糟糟還未來得及收拾的沙發(fā)，直直地闖入視野。

    溫妍反應(yīng)過來，側(cè)過臉看段淮，輕聲問，“你昨晚睡的沙發(fā)嗎？”

    段淮看了眼沙發(fā)，沒有否認(rèn)，“嗯。”

    隔了幾秒，輕聲解釋，“你喝醉了，需要人照顧?！?/br>
    溫妍怔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段淮是在為自己留宿的事解釋，但實際上，她并沒有很在意。以前念大學(xué)的時候，同宿舍幾個女孩子會討論這些，比如戀愛多久可以牽手、多久可以擁抱、多久可以接吻……她的其他答案，倒跟幾個舍友沒太大的差別，唯獨在同居和親密接觸兩項上，她的回答被幾個舍友輪番吐槽過。

    說她的答案太離譜，哪有人能等那么久的。

    雖然被笑話，但溫妍也沒有太介意，她只是覺得，這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短時間是很難看清一個人的本性的，人是很擅長掩飾偽裝的生物，貿(mào)然地同意對方進(jìn)入自己的私人空間，或是接受邀請，進(jìn)入對方的私人領(lǐng)域，是一件危險的事。

    但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沙發(fā)有人過夜的痕跡，她卻沒有什么擔(dān)心或是后怕的情緒。

    這會兒想起來，溫妍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潛意識地很信任段淮，相信他的為人和品行，覺得他不可能違背她的意愿，做一些她不愿意的事。

    大概是平時相處的時候，段淮總是表現(xiàn)得很克制。稍微親密一點的舉動，譬如接吻，都會征求她的意見，所以她潛意識里一點也不害怕他。

    所以察覺出段淮話里的解釋后，溫妍本能地做了反應(yīng)，搖了下頭，“我的意思是，你下次可以不睡沙發(fā)，我這里有客房的?！?/br>
    說完，就見段淮抬了抬睫，似乎被取悅了似的，看著她，點頭。

    “好。”

    溫妍感覺這個話題再繼續(xù)下去，氣氛只會更尷尬，不等段淮說什么，主動轉(zhuǎn)移話題，問他接下來的安排。

    今天不是休息日，但兩人都不是上班族，溫妍自己開店，考慮到酒宴可能會到很晚，提前一天就把鑰匙給店里的員工了，下午過去都沒關(guān)系。至于段淮，他的時間更自由，除開演出和固定排練，其他時間都是他自己的。

    “去逛逛嗎？”段淮詢問她的意見。

    溫妍點頭答應(yīng)，換了雙運動鞋，跟他一起出門。本來以為只是閑逛的，但走著走著，拐過一個路口，就看見一家貓舍。是那種比較大的貓舍，隔著透明的玻璃窗，能看到單籠飼養(yǎng)的幼貓。

    眼看段淮牽著她，朝貓舍的方向走去，溫妍忍不住叫住他，“是要去逛貓舍嗎？”

    段淮停住，轉(zhuǎn)過頭，嗯了聲。

    “你要養(yǎng)貓？”溫妍更疑惑，猜測地問。

    如果要養(yǎng)的話，收養(yǎng)小黑不就好了，為什么要來貓舍買貓啊……

    段淮抬眼，重復(fù)溫妍昨晚的話，“你昨天說，你要養(yǎng)貓?！?/br>
    他只是皺了下眉而已，她就不高興了，不開心地問他是不能養(yǎng)嗎？他說可以養(yǎng)，她才眸子亮亮地笑了。那么喜歡，喝醉了都念叨著。

    段淮也不是沒醋，但既然答應(yīng)了溫妍，就要辦到，所以早上出門買早飯的時候，他順帶查了下附近的貓舍。

    至于酒吧那只長得不怎么樣、脾氣還差的黑貓，溫妍養(yǎng)了一只，大概也不會介意再收留一只，就當(dāng)買一送一的那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