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令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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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復(fù)望著林子葵的眼神,一寸寸地從他不被遮掩的下半張臉掃過,到若隱若現(xiàn)的水下。 這瞎子,完全看不見自己呢。 蕭復(fù)懶洋洋靠在石壁上,單手托著腮瞧他。 趕路累極,林子葵也打了個哈欠,頭偏過去靠在一塊冰涼的石頭上。他這三年蒙眼習慣了,并不像一開始那么手足無措,草藥的苦香彌漫著,林子葵出聲:“墨柳?” “公子……啊,怎么了?” “沒事,只是問你是不是不小心睡著了,我們從金陵走過來,風餐露宿,你年紀這般小,跟著我吃了苦,我心中過意不去,明年開春會試,我定會中貢士……到時,你也不必吃苦了。” 說到高中,墨柳一下就精神了許多。 “跟著公子是墨柳的幸事!公子教我認字,念書,給我取名,還帶我離開鳳臺縣來了金陵,我爹娘走得早,公子。公子便是我的爹!” “……” 林子葵無奈:“墨柳啊,我也只比你長四五歲,哪里生你這么大的小孩。” “呸呸,墨柳說錯了,公子是我的兄長,不過若日后公子和肖二姑娘成了親,很快便會有小孩了?!?/br> 林子葵搖頭道:“和肖二姑娘那門婚事,定是不成了?!?/br> “怎么不成?若來年開春,公子高中,殿試能得陛下青睞,中了一甲,官拜內(nèi)閣!看到時戶部主事肖大人后不后悔!定是親自來接你和二姑娘完婚?!?/br> “切莫胡言亂語?!?/br> “我知曉,公子你說的,我都記得??蛇@荒郊野外,又不在金陵,墨柳并未胡說,那肖大人,不就是狗眼看人低么……” 林子葵搖頭:“一來,這金榜題名,難如登天,并不如你說的那般輕松?!?/br> “可公子你三歲能文,七歲能詩,十四歲中解元。老話說金解元,銀進士,若非突發(fā)眼疾,早在三年前,你就該金榜題名了!” 林子葵并不理會他的,繼續(xù)道:“二來,我與二姑娘素未謀面,并無感情,我此次來行止觀拜會她,是因見不到肖大人,想著同二姑娘開誠布公,將這門婚事攤出來,說清楚。旁人說我攀高枝,并非我意,若她有意退婚,我便撕了婚書,絕口不提。這陳年舊事,更無人知曉,如此,便不會擾了她的清譽?!?/br> 墨柳一下了悟:“是啊,二姑娘比公子還老三歲呢,日后我家公子高中殿試狀元,是要被公主看上,當駙馬的……這婚事,沒了就沒了吧!我們不稀罕!” 熱氣彌漫,林子葵覺得水溫燙了些,藥力發(fā)散,滾熱地熏著眼。 林子葵身子起來一些,被熱水燙得緋紅的胸膛浮出水面,笑話他:“人小鬼大,我不稀罕當肖家女婿,也不稀罕當駙馬?!?/br> 他笑的時候,左頰綻出一朵小小的梨渦,清雅出塵的氣質(zhì)里,又添了一絲可愛。 書童又問:“那公子想當什么?” “大丈夫自當匡扶天下,鋤強扶弱!如今天下雖四海太平,可當今天子,暴虐無道,不恤人言,實在……”說到此,林子葵慢慢沒了聲音。 連墨柳都沒聽清,問他:“公子說了什么?” “沒什么。”讓人聽了去,這是要殺頭的。 竹葉飄落到發(fā)間,林子葵伸手摸了摸,摘了兩片葉,似是還有,他歪過頭來,將頭發(fā)也沒入水中。 朦朧間,似乎能感覺到一道視線,直勾勾的。 可剛才他分明看過,此處沒有人在。 當是錯覺吧,他并未在意。 可這視線越發(fā)濃烈,濃烈到不容忽視!伴隨著水流動之聲,林子葵有些不安,加上泡得有些頭腦發(fā)暈,便飛快爬著起來了,說了聲:“墨柳,我要穿衣,你莫要看我?!?/br> 林子葵背過身去,身上還有水珠掛著,一顆顆連成串,順著背脊溝、腰窩股溝而下,林子葵雙腿曲著,不著寸縷,彎腰撿起石頭上疊放的干凈衣裳。 可他畢竟蒙著眼,穿來穿去穿錯了,折騰半天,墨柳說要幫他,林子葵也不讓:“背過去,別看我,我是個瞎子,不是殘廢?!?/br> “瞎子”二字,特意強調(diào)了。 林子葵脾性雖好,但某些時候也固執(zhí),墨柳是他的書童,又不是他的仆人,穿衣這樣的事,不應(yīng)讓墨柳來做。 “哦。”墨柳只當他靦腆,偷偷瞧了一眼,心道公子這皮膚可真是白皙無匹,常年在家里關(guān)著念書,除了手指有些繭子,別的皮膚,寸寸都滑若凝脂。 難怪書院里那些舉子,背地里喊他美人。 林子葵穿好衣裳,拄著墨柳的肩膀,走了老遠,才壓低聲問:“方才,你可見到泉中還有旁人?” 墨柳睜大雙目:“我方才看過,沒人?。 ?/br> 林子葵臉色稍微凝了些:“你可有仔細看?” “我……”墨柳搖頭,“看得不仔細……公子發(fā)現(xiàn)有人了么?!” “似乎是有人……所以我方才攔著你,不讓你瞧。”就連出浴,也大聲提了醒。 墨柳渾身發(fā)毛:“那公子為何不出聲?那人是男是女?” “不知,若是女子……她見了男子,定會尖叫,也興許看我一個瞎子,不敢出聲,假裝不在;可若是男子……”林子葵開始困惑,“他又為何一直目光灼灼地看我?” 墨柳:“這還用說,死變態(tài)啊!” 作者有話說: ps:十四歲中舉,十八歲會元,我翻了明史找到了一個案例,嘉靖五年春闈會元,趙時春,殿試二甲進士第三名。 第3章 行止觀(3) 行止寺東客堂門前種了一株芭蕉,兩株棗樹,數(shù)棵梅花,十月開了花骨朵,已是滿園飄香。 落葉蕭瑟,和落葉一起凄然跪在門前的,前后十幾人。前頭有個老太醫(yī),后面跟著跪倆年輕太醫(yī),再后面都是穿著漆黑便裝的宮中禁軍。 老太醫(yī)快堅持不住了,年輕太醫(yī)忍不住出聲,朝那面如冷鐵的黑衣護衛(wèi)道:“陳將軍,侯爺究竟什么時候睡醒?下官是奉皇上御命,前來為侯爺療傷治病的,可侯爺只管讓我們跪,不讓我們進,這是什么道理!” 陳元武和他胞弟陳元慶,乃是定北侯蕭復(fù)麾下的兩員大將,二人都是難得的高手,在整個高手如云的金陵城,少說能排前五。 院子芭蕉樹下還坐著一突厥蠻夷長相的小孩,正蹲在椅上,對著一黑白棋盤,埋頭在啃梨,仿佛在沉思這棋局怎么破。 宮中禁軍不認識這小孩,只見過陳家兄弟,但陳元武此人鐵面無私,一張粗眉冷臉,粗魯?shù)溃骸安粯芬夤蚰憔蜐L回宮里去!” “可,陛下那里,我們連侯爺?shù)拿娑紱]見到!如何復(fù)命?” “便說侯爺重傷,需要靜養(yǎng),讓陛下不要派人來打擾了?!?/br> 老太醫(yī)跪不動了,元武見他要暈要暈的樣子,道:“章太醫(yī),你坐下吧?!?/br> 章太醫(yī)緩緩?fù)嶙诘厣希鴼猓骸岸唷瓕④?,不過,今日臣,若是見不到侯爺,是不會起來的?!?/br> “哼,那你想跪便跪著吧?!?/br> 章太醫(yī)見他軟硬不吃,哎喲一聲,拍著大腿,哭喪似的喊:“侯爺,小公爺,蕭大人!” 蕭復(fù)之父乃是鄴朝一等昌國公,蕭復(fù)之母是昌國公的續(xù)弦,亦是云南王府的郡主,一出生,蕭復(fù)便是含著寶珠,要世襲爵位的。 還沒封一品軍侯之前,蕭復(fù)是旁人口中艷羨的小公爺。 后入朝為官,輔佐長他十幾歲的jiejie,當時的蕭皇后所生的太子奪嫡成功,蕭復(fù)受封了軍候。 好景不長,七年前,年輕的天子忌憚他,明升暗貶,發(fā)配他去了關(guān)內(nèi)。 邊關(guān)之地,草原牛羊日月作伴,蕭復(fù)天生就居高臨下,他對權(quán)勢沒有旁人那樣的欲望,去關(guān)內(nèi),也就去了。 不打仗時,蕭復(fù)獨自在草原上策馬揚鞭,有時躺在草地上,羊群涌過來將他環(huán)繞,這動物有靈性,他伸手,便讓他撫摸,怎么摸都沒事。蕭復(fù)“咩”,羊也“咩”一聲,語言通,能交流。 于是七年,也就這樣過了。 就在一個月前,一封密旨送到了關(guān)內(nèi),皇帝要他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輕車簡從回金陵。 那便是不要他帶兵的意思。 和密旨同時送到的,還有他長姐蕭太后的密信,信不長,沒有多余的含義,僅僅是緊迫的要他回去。 蕭復(fù)想通,應(yīng)當是宮中有什么變故,風雨欲來,才這般急著要他回金陵的。 管他什么變故,跟他沒什么干系。 這宇文家的天下,他管不著。 碰巧進金陵前遇刺,蕭復(fù)便干脆躺進了行止觀。 太醫(yī)都來三日了,連蕭侯爺面都沒見上。 這廂蕭侯爺上后山泡完溫泉,揣著兩顆橘子,掩著耳目回了道觀東客堂。這是最上好的一間客堂,偌大的院落種著白梅花,故曰寒梅堂,寢室旁三間廂房,他住著也不挑,這比關(guān)內(nèi)好多了。 蕭復(fù)回來時,心情瞧著不錯,丟出去兩顆橘子:“金樽。” 那蠻族小孩叫金樽,一手接過橘子,便捧著棋盤纏著他要下棋。 “侯爺,下棋!” “金樽,來?!笔拸?fù)掀起雪白的衣擺坐下,“棋盤拿過來。” 突厥小孩是蕭復(fù)在戰(zhàn)場上撿來的,名字冗長一段。這小孩眼睛像羊,干凈又通透,蕭復(fù)教他說漢話,好些年也沒學會,總是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 蕭復(fù)便隨口為他取了漢族的姓名。 金樽心性最多不過十歲,這點從眼睛便能看出來。 所以蕭復(fù)看人,必先看其眼。不論什么妖魔鬼怪,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金樽愛下棋,棋藝很差,蕭復(fù)鮮少陪他玩,他也自得其樂,自己同自己下。 蕭復(fù)手持白子,余光瞥見陳元武在外面踱步。 “元武?!笔拸?fù)喚他進來。 “侯爺,元武在?!?/br> 蕭復(fù)頭也不抬,手心一把溫潤的白子,聲音落下來低低的,亦很清冽:“他們還不滾么,還跪著?” “還跪著的,說見不到侯爺,無法回宮復(fù)命,侯爺,章太醫(yī)都那個歲數(shù)了,脾氣實在是犟……” “那便讓他繼續(xù)跪吧?!?/br> 陳元武:“要不,我將他打暈?” 蕭復(fù)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陳元武:“……我說著玩的。” 蕭復(fù)笑了笑,繼續(xù)落子:“好啊,那便將他打暈吧,讓錦衣衛(wèi)帶他回去,別再來了。” - 林子葵和墨柳回來后,林子葵眼睛敷著藥,墨柳繞出去到東客堂瞧了一眼,他站得遠,看見那“肖二姑娘”門前,跪著大片人,都是男人,有老有少,有壯有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