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晟用手指給她梳了梳頭發(fā)：“告訴你一件好事。”

    展艾萍不給他好臉色：“什么好事？”

    “剛才老王來過，他啊，謝謝你呢，他們夫妻倆給你送了的確良布料，咱們展副院長又做一套漂亮裙子吧。”

    展艾萍：“……老王來過，沈麗清她丈夫？”

    “對，來感謝你的，我媳婦兒辛苦了，看顧兩個產(chǎn)婦不容易，他說等以后他們夫妻倆還要專門請你吃飯感謝你?！?/br>
    展艾萍：“老王來了，沒看見我，你跟他說了什么？”

    顧晟摸著鼻子道：“我就說我媳婦兒還沒起床。”

    展艾萍：“你滾吧。”

    “騙你的，我說我們展副院長出門了，她才沒有睡懶覺，她才沒有下不來床?！?/br>
    展艾萍：“你還是跟你小時候一樣欠揍，我現(xiàn)在一看見你就想揍你，結(jié)婚這才一年多，你就故態(tài)復(fù)萌了?！?/br>
    “啥時候也給我寫個保證書?！?/br>
    顧晟態(tài)度良好，誠懇道歉：“媳婦兒我錯了。”

    展艾萍：“你錯了你還敢，你下次還敢是不是？你別否認(rèn)，你小時候就是這么跟你爸說的?！?/br>
    顧晟：“……”

    “我這不是見到媳婦兒你太激動了嘛，放心，我真沒亂說話?！?/br>
    展艾萍倒在枕頭上：“算你識相?！?/br>
    “做飯去，我餓了?！闭拱继鹉_丫子踹了他一下，“不想喝粥，我要吃飯，我要吃一桌子好菜?！?/br>
    顧晟笑著在她額心上親了下，“聽領(lǐng)導(dǎo)的?！?/br>
    展艾萍在床上賴了一會兒，她還是起來了，正如顧晟說的一樣，王有理來了一趟，還給她送了‘的確良’布料，青色的，正好能做一兩套裙子。

    她把的確良布收好，并不急著做衣服，展艾萍今年做了好些裙子，現(xiàn)在又做新裙子，實在“太奢侈”，太打眼了，院子里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呢。

    等她把頭發(fā)梳好的時候，姜美惠拿著東西上門了，姜美惠頭一回上展艾萍家里，四處張望了片刻，展艾萍見了她，把她邀進(jìn)來。

    姜美惠身上有一股豆子的香氣，她是來送豆腐的，新鮮的嫩豆腐，滑溜溜的，白潤如玉，聞起來沒有一點豆腥味，只有一股濃烈的豆香。

    展艾萍打開看了眼，很是喜歡：“謝謝你啊，手藝很不錯，老顧，咱家今天吃豆腐！”

    展艾萍把顧晟喊過來，跟姜美惠打了照顧，“這是我家那位，昨天你沒見著吧。”

    姜美惠在顧晟的臉上打量了好幾眼，顧晟今天十分“乖巧”，甚至穿著件圍裙就出來，也沒解下，在展艾萍面前低頭做小，老老實實拎了菜就去廚房，一副“任人欺負(fù)”的老實人模樣。

    姜美惠跟展艾萍道：“你找的對象很不錯?！?/br>
    “我也想找個脾氣好的，在家里干活的?！?/br>
    展艾萍失笑：“我對象脾氣可不好。”

    “看得出來?！苯阑菀桓薄拔沂沁^來人的模樣”，“你男人臉兇，氣勢兇，他在外面脾氣再不好，只要在你面前脾氣好就行了?！?/br>
    “在所有人面前脾氣都好的，那是塊軟豆腐！香是香，招人恨?！?/br>
    “展醫(yī)生，我很小氣的，我可不希望我男人對別的女人溫柔。”

    展艾萍被她給逗樂了：“我也很小氣的，我不僅小氣，我還是個醋缸子，他敢對別的女人拋媚眼，我騎到他頭上去，我掐死他。”

    姜美惠笑出了兩個淺淺的小酒窩，雖然她臉大，但她臉上的小酒窩很小很淺，就像是兩個可愛的小鈴鐺，讓人忍不住想戳兩下，現(xiàn)在她的臉比之前白凈多了，“對，管男人就是要這么兇?！?/br>
    “我嫂子她就是脾氣太軟了，這不行，得虧我哥是個好男人?！?/br>
    “脾氣軟就得挨欺負(fù)。”

    展艾萍又跟她說了幾句話，姜美惠要走了，“忙著回去打點嫂子呢，展醫(yī)生，下回又來跟你說話?！?/br>
    “好?！?/br>
    走之前，姜美惠笑瞇瞇的，她小小聲跟展艾萍道：“展醫(yī)生，你家男人生得真不錯，俊俏?！?/br>
    展艾萍：“？”

    是在說他真長得不錯，還是在說他“頭真大”。

    等姜美惠走了，展艾萍溜達(dá)到顧晟身邊去，上上下下打量他，顧晟低垂著眉眼認(rèn)真做菜，一雙手結(jié)實有力，站姿筆直，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吸引力。

    “媳婦兒，姜家還送了些罐頭，你要餓了就去吃點。”

    展艾萍揉了揉鼻子：“還不餓，我想吃你燒的?！?/br>
    “那咱就再等會兒。”顧晟聲音放柔了，“媳婦兒，你今天可真黏人?！?/br>
    展艾萍：“……我才起來多久??？黏你了？”

    “好吧，是我說錯了?！?/br>
    兩孩子睡了，展艾萍靠到他身邊去，從背后抱了抱他，她是很想顧晟了，這么長時間沒見面，陡然一見，舍不得分開。

    她說出來的話帶著nongnong的鼻音：“你別說話，今天不想跟你吵。”

    顧晟忍笑道：“媳婦兒，我也不想跟你吵，但是你別耽擱我炒菜，要不炒糊了，今天吃什么？”

    “你看，有你在我身邊影響，我都手抖多放鹽了?！?/br>
    展艾萍：“……你自己手抖你還怪我嘍？咸了你自己吃?！?/br>
    顧晟扔下鍋鏟，轉(zhuǎn)頭把展艾萍抱在懷里，一整大個的抱回屋里頭去，兩孩子在圍欄床里還沒醒，展艾萍為了防范，床邊都鋪了一層軟棉被，防止他倆有可能掉下來。

    “我們的展副院長先在這里看會兒孩子?！?/br>
    展艾萍看了會兒孩子，又有人找上門來了，是李政委家的侄女，李秋玲，一個年輕的二十歲女人，她不梳辮子，留著齊肩的頭發(fā)，容貌清秀，穿著碎花短衫和藍(lán)色長褲，腳下白襪子，黑色小皮鞋，皮鞋擦得干凈發(fā)亮。

    跟姜美惠一樣，這人也是來找對象的，但她不是來找展艾萍介紹對象，而是惦記上了她家的東西。

    展艾萍之前那幾身的確良裙子就被她注意到了，今天又瞧見王家有了，又給展艾萍送了些過去，她就來討要一點：“展醫(yī)生，你今年做過好幾身新衣裳了，咱們普通人，哪這么奢侈的，有個一兩件都夠了。”

    “我也想做兩身的確良裙子，我拿棉布，再加點錢跟你換。”

    展艾萍瞅了眼她拿來的棉布，是塊紅的，應(yīng)該放了好些年了，她見了也沒生氣，只是拒絕道：“真不好意思，這不能換，人家老王家剛送來感謝我的東西，我轉(zhuǎn)頭換出去，以后我還怎么跟他家見面??？”

    李秋玲道：“送給你的就是你的，既然是感謝你的，你愛換給誰就換給誰?！?/br>
    “展副院長，您別太小氣啊。”

    展艾萍道：“我不小氣，但也不跟你換，我家里暫時不缺棉布，人家剛送來的東西，我承了人家的情，我得留著。”

    李秋玲急道：“這有什么可留的，你就換給我吧，我還年輕著，想做條新裙子去相對象?！?/br>
    “展醫(yī)生，我這塊紅布可好了，你跟我換你不吃虧。”

    展艾萍好笑道：“我也瞧著你這塊紅布好，你自己留著結(jié)婚用吧，紅的喜慶?！?/br>
    李秋玲：“我覺得紅色俗，穿出去不好見人?！?/br>
    展艾萍：“正巧了，我也覺得紅色俗，穿出去見不了人。”

    “我在醫(yī)院里，成天見著血，就更看不了紅的?！?/br>
    李秋玲臉色不大好：“你——”

    展艾萍道：“你覺得紅色俗你就拿來跟我換？你是個什么東西？”

    “你這紅布放幾年了？誰知道有沒有破個洞，你敢不敢抖開看看？”

    這年頭紅布是值錢的，李秋玲既然打算相親談對象，準(zhǔn)備結(jié)婚的時候，誰也不嫌紅布多，干嘛要用紅布來跟她換？不是喜慶的日子，穿紅布出去太打眼了，一般很少人穿這個出去。

    如果李秋玲真心想跟她換布，也應(yīng)該換點平時適用的藍(lán)布綠布，可她單挑出來這塊紅布，估摸著有點貓膩在。

    “你不想換就算了，還這么咄咄逼人，我走了?！崩钋锪岜еt布，她轉(zhuǎn)身走了。

    她還真不敢在展艾萍面前抖開這塊紅布，這紅布是她之前留著的嫁妝，偏生被老鼠鉆了，撒了尿，尿漬干了，洗都洗不干凈，仔細(xì)聞總覺得有一股子尿sao味，扔了又可惜，留著她實在膈應(yīng)，就想著來跟別人換塊布。

    若是成功換出去，就算展艾萍后續(xù)發(fā)現(xiàn)不對勁，那也換不回來了，再加上——那是老鼠干的，她也能全當(dāng)事先不知道，讓展艾萍吃個啞巴虧。

    李秋玲抱著紅布走了，顧晟把菜端上來，就發(fā)現(xiàn)了愣在哪里的展艾萍，“你怎么了？”

    展艾萍揉了揉鼻子，那股味兒被菜香給沖淡了，“李政委家這侄女可真不是個好東西。”

    “怎么了？”顧晟笑道：“我剛還想著我媳婦兒太厲害了，一天到晚多少人找上門來啊，都是來送東西的。”

    展艾萍道：“真都是來送東西的就好了，還有來占便宜的，那李政委家侄女拿來的布，一股子的sao味，我剛才還沒仔細(xì)聞到，怪不得等到咱家燒菜的時候來，你說她是想跟我換什么布？”

    顧晟道：“你甭?lián)Q給她就成了?！?/br>
    “我真挺討厭這種陰著來的，嘴里說話說得客氣，卻打著占便宜的主意，明明笑著說話，但又每句話都不說人話，故意挑起你的火氣，把你激怒了，明明是她不講道理，你要是發(fā)火罵人了，就成了你是個瘋子，你不講道理。”

    顧晟道：“我媳婦兒聰明了，那你要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我找李主任告狀去，免得她在后面編排我，對了，還有那孫軍醫(yī)，我也找他說說話?！?/br>
    中午吃了飯，展艾萍去找李主任，李主任也生了，生了個男孩，她原本就是要來探望的，給送了些糖餅后，展艾萍把這事跟李主任一說。

    李主任道：“這李家侄女可真不會做人啊，之前給她介紹對象也挑三揀四的，覺得這不好那不好，現(xiàn)在還拿塊沾了老鼠尿的布來跟你換好布，也確實厲害了啊?！?/br>
    “說出去她也別想在這找對象，娶這么個老婆回去，讓她去四處得罪人嗎？”

    “也正好了，她嫌來嫌去，也沒人想要她，我讓老張跟孫軍醫(yī)說說?！?/br>
    孫軍醫(yī)是個大嘴巴，只要他一知道，那很多人都會知道。

    孫軍醫(yī)現(xiàn)在可是個刺頭，他是老資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愛說話，卻又不叫人抓到把柄，他可不怕得罪人。

    還有不少人求著他介紹對象呢。

    從李主任那回去，展艾萍夫妻倆溫存了一晚上，第二天展副院長拖家?guī)Э谌ド习唷?/br>
    顧晟抱兩孩子跟在她身邊，就跟哼哈二將似的，展艾萍拖了個小嬰兒車，領(lǐng)著父子女三個一起上車。

    車上好些嫂子注意著他們一家人，展艾萍沒怎么跟人聊天，下了車，顧晟把兩孩子放進(jìn)了小車車?yán)铮拱夹Φ溃骸澳闵俦麄冃?，就怕是黏在你身上舍不得下來了?！?/br>
    “免得等以后你走了，又哭著鬧著要爸爸抱。”

    顧晟：“爸爸只愛抱mama?！?/br>
    “這兩孩子有那么黏爸爸嗎？他們更想mama，你看，這不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你?！?/br>
    展艾萍笑道：“今天就交給你來看孩子了?！?/br>
    “不要讓我失望啊，顧同志。”

    顧晟嘆了一口氣：“我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