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迎著風雨勇往直前了。

    一屆政府，一個班子，是不是也像人們比喻的，是一套馬車呢？如果是的話，這個車老板必定是行政“一把手”了。

    如果一個地區(qū)的社會正常運轉(zhuǎn)，處于坦途的駕車人自然可以悠哉悠哉地按照官場的正常規(guī)則行事。然而，假若不是這樣呢？假若仕途上也遇到了雷電暴雨襲擊的事，假若也有馬兒要跳套使反勁兒，那么，我是不是也要學父親的樣子，瞪圓眼睛，狠狠地掄起手中的皮鞭呢？

    “礦機”剛剛運轉(zhuǎn)了一個月，稅務部門便找上門去，強行收繳以往所欠的六千萬稅款。礦務局與新加坡投資商簽訂兩個億合資開發(fā)房地產(chǎn)的合同，上上下下樂得喜笑顏開，而政府的規(guī)劃辦卻遲遲不批地照，我讓副市長催辦，兩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結果。

    當然，他們這么拖的理由很充分。稅務局拿出了這個那個；規(guī)劃辦拿出了這個那個他們大言不慚地諄諄教誨我，像是在給一個政務上的盲人“上課”我不得不把分管城建的林政江副市長找來，限他們?nèi)靸?nèi)批完地照，不然，就撤他們的職。

    這一招非常有效。

    可是，稅務局那邊，事情難辦了。

    那個躺在醫(yī)院病床上的呂強，看到我走到床前，像是我這個弱者去央求他開恩，裝模作樣地拿出一個什么把我唬了一通。接著，還毫無禮貌地贊賞那些稅務人員堅持原則，做得好。

    “呂市長，有筆帳，你不是不明白，”

    我不得不耐著性子與這個呂強人磨牙，“‘礦機’停產(chǎn)期間，一年只交四十萬稅款，今年，我們投給他八千萬，是要他們年底完成兩個億的稅收?，F(xiàn)在，你一下子收回六千萬，不等于釜底抽薪嗎？這意味著我們丟掉兩個億呀！”

    “庾明同志，”

    呂強從不稱呼我為市長，他的心中，根本就不接受我是市長這個事實，“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法規(guī)無情！”

    “呂強同志，”

    我壓抑著自己的慍怒，原想客客氣氣協(xié)商一番的心情蕩然無存了，“作為黨員，你應該執(zhí)行政府黨組的決定。作為副市長，你應該服從我的決策?，F(xiàn)在，‘礦機’已經(jīng)停產(chǎn)兩天了，我希望你三天內(nèi)解決這個問題。”

    “唔，你看你看，我這腦袋……”

    呂強陰陽怪氣地敲打著自己的腦殼，“我怎么忘了我只是個‘副’市長呢？是啊是啊，陰天下雨不知道，誰大誰小我還知道吧！我這副手，應該服從你這個‘一把手’啊……可是，‘一把手’啊，你大概有所不知，這稅務局，是省直部門，市里說了不算啊……實在不行。你去省里跑一趟吧！”

    副市長竟然向我這個市長下達任務了。

    “好吧！”

    我強壓怒火，泰然一笑，心中的癥結總算解開了。

    “呂強同志，既然你是這個態(tài)度，那么，這稅務部門的事兒，今后你就別管了?！?/br>
    我爽快地吐了一口氣，站起來告辭，“拜拜，祝你早日康復！”

    “??！庾明，你……”

    我走出門來，聽到病床上一陣憤怒的發(fā)作聲。

    “哈哈……”

    省稅務局長聽了我的話，樂得笑出了聲，“這個呂強啊，就知道這個那個可是，的目的是什么？是防止逃稅漏稅?。≡蹅兪斩惖哪康氖鞘裁?？還不是為了建設。為這六千萬，他要丟掉兩個億，糊涂糊涂……真是讓人不可思議?！?/br>
    呂強可不是糊涂人。他這么做，目的是什么，誰不清楚？

    “喂，你這個老畢……”

    省稅務局長馬上點了站在我身邊的薊原市稅務局長，“呂強不會算帳，你的算盤可是清明啊！我不是說過嗎，年底你要是把‘礦機’的兩個億收上來，我給你預備了一百萬獎金哪！怎么，你小子糊涂了？”

    “這，不關畢局長的事，責任在我們地方政府?！?/br>
    我急忙把老畢解脫出來。

    人啊，錢啊，都不好弄！最難弄的是人。尤其是那些高層次官員，稍稍觸及了他們一點兒個人利益，他們就敏感地沖你發(fā)難，在工作上絆你的腳。對這種事，真是讓人頭疼死了。上任幾個月，我覺得，錢和物的事難不倒人。沒有錢可以去掙，沒有物可以去生產(chǎn)，去購置，人的事，你說了就不算了。局級干部歸市委管，市級干部歸省委管。一個小小的市長，遇到那些不聽三不聽兩的人，你是干沒轍啊！

    不過，我也并非束手無策。真要把我逼急眼了，我不用你就是了！對于呂強，我就不得不采取了這種措施。

    第一卷：官運亨通 第28章 日理萬機（1）

    按照秘書長的安排，今天的辦公議題開始按順序一一進行。

    第一個議題，研究大企業(yè)問題。

    8：30，副市長鐵玉、經(jīng)委主任、“礦機”老金，北方煤油廠老劉、礦務局局長老王準時來到了庾市長辦公室，惟獨那位以遵守時間、講究效率的鋼鐵公司楊總經(jīng)理，卻遲遲未到。

    怎么回事？是不是……庾明想起前天發(fā)生的那件事，皺了皺眉頭，心中掠過一陣不祥的預感。

    秘書長匆匆走進屋里，附在庾市長耳邊說了些什么。

    ??！真的？市長聽完，本能地吃了一驚。隨后，卻又迅速地鎮(zhèn)靜下來。

    “各位先看看文件，這是省長最近的講話。我去去就來。”

    秘書長告訴他：鋼鐵公司經(jīng)理楊總因涉嫌“傷害罪”被拘留了。

    隔壁屋里，庾市長接通了公安局長的電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批評：“一個大企業(yè)的領導，說拘留就拘留，誰讓你們干的？”

    “他，他讓工

    人打了那個廢品王……人家告到他頭上了?！?/br>
    公安局長理不直氣不壯地解釋著。

    “那個‘廢品王’，我知道，我問你，市委剛剛作出保護企業(yè)的決定，你們就抓了個總經(jīng)理，你們想干什么？嗯，你們知道老楊肩上的分量嗎？四個億的利稅??！他是給薊原政府官員和老百姓掙飯吃。你們吃他的、用他的，還要和‘廢品王’這種敗類整治他。你們的屁股坐在哪邊了？嗯！”

    “庾，庾市長……”

    公安局長在那邊沉不住氣了，“一會兒，我向你詳細匯報，現(xiàn)在，你說怎么辦吧？”

    “放人！”

    “好，我馬上放。”

    “你也一塊過來?！?/br>
    “是，我馬上到！”

    小小插曲過去了。十五分鐘后，楊總與公安局長一起疲憊走進了市長辦公室。

    “現(xiàn)在開會，”

    庾市長聲音有些沉重，剛才的事讓他覺得非常意外。拘留楊總這樣的人物，連個招呼都不打，肯定是哪個大人物發(fā)了話的，而這個大人物，一定是主管政法的市委領導人。別人，不會有這個膽量。

    “哦，同志們，文件都看過了吧？”

    他竭力鎮(zhèn)靜自己的情緒，“省長對咱們薊原的大企業(yè)非常關心，為這，專門找我談了兩個小時。下面，我傳達一下他的具體指示?！?/br>
    人產(chǎn)聽到這兒，激動地掏出本子，想做詳細記錄。省領導這么忙，還關心薊原的大企業(yè)，真是難能可貴。新市長一定做了不少工作吧！

    “先說‘礦山’的事，”

    庾市長瞅瞅老金，“你們上半年的稅款，省長同意緩交。市政府的各項費用，全免。但是，從七月開始，你們要補交稅款，截止十二月三十一日零點，必須完稅兩個億。對于下一步的經(jīng)營方案，省長原則上同意。請鐵玉和經(jīng)委的同志再幫助完善一下。我們市政府堅持一個原則，除了、保障你們，在經(jīng)營管理上完全脫鉤。讓你們真正成為獨立經(jīng)營的企業(yè)法人。可是，你們也要爭氣，要遵守政府法令，對于承諾的事情，要保證兌現(xiàn)！”

    “庾市長，沒問題?！?/br>
    老金拍了拍胸脯，底氣十足，精神煥發(fā)得像是換了一個人。

    “再說礦區(qū)的事。老王啊，你們這四十里礦區(qū)，三十萬人口，十萬產(chǎn)業(yè)大軍，是薊原的大塊頭啊!”庾市長講到這兒，像是犯愁似的，“過去輝煌的時候，你們是薊原的驕傲啊。你們?yōu)楣埠蛧龅呢暙I，也是人人皆知啊?？墒?，現(xiàn)在，煤炭資源到了枯竭期，怎么辦，到了發(fā)愁的時候了?！?/br>
    “感謝庾市長給我們要來了兩個億。我們有個轉(zhuǎn)產(chǎn)方案，正要向你匯報……”

    礦務局老王一副老干部派頭，言談話語非常有禮貌。

    “兩個億。別感謝我。那是中央對老工業(yè)基地的關心?？墒?，轉(zhuǎn)產(chǎn)的事……我不知道你們是怎么想的，你們現(xiàn)在的思路，省長不太同意啊！”

    “不同意……”

    老王有些納悶兒了，“煤采完了。成千上萬的人沒活干，不轉(zhuǎn)產(chǎn)，有什么出路？”

    “啊，老王同志，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想開辦新企業(yè)，上新項目，這個思路，我也不同意。這樣會越陷越深?。　?/br>
    “那，領導的意思是……”

    “第一，抓大放小。六個礦，只保留兩個，其余全放開。逼著那些礦長上市場找出路。露天礦的李礦長在非洲談成了修高速公路的項目，就是逼出來的啊。聽外建的同志們說，他們今年能創(chuàng)匯三千萬，還為幾萬名職工找到了就業(yè)機會。好嘛，如果年底真能達成目標，我獎勵他兩萬元。不走這條路，就進入死胡同了。第二，現(xiàn)在正是分流職工的好時機。你們提出分流一萬五，根本不行。沒有三萬人的幅度，根本過不去這一關。當然，分流不是推出去不管，要為他們謀生計。你們那幾萬頃土地，幾十里的林區(qū)，可以試著開發(fā)搞活。有這么好的自然條件，解決三萬職工的吃飯問題不大吧!兩個億，不要全用在項目上，起碼要留出30%解決下崗職工的就業(yè)問題?！?/br>
    “可是，這地皮的事，森林的事，你們的規(guī)劃辦、林業(yè)局卡得厲害呀。市長能不能對我們開一面？”

    “哼，又是規(guī)劃辦！”

    庾明聽到這兒，皺起了眉頭。

    “規(guī)劃辦的那些人啊，一個上像茅廁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不知道誰插了一句話。

    “哦，你們先拿方案吧！”

    庾市長擺了擺手，“方案做出來，報經(jīng)委討論一下。只要方案可行。政府一律開綠燈。如果規(guī)劃辦再卡你們，告訴我，我讓他們的主任、處長、小辦事員通通下崗回家?！?/br>
    “好好好！”

    “喂，老劉哇！”

    庾市長沖北方煉油廠劉廠長點一下頭，“你們是中央企業(yè)，我們對你，得敬重三分哪！”

    “哪里哪里，庾市長客氣了。薊原是我們的基地。庾市長你是工商碩士生，有名的企業(yè)家嘛！對我們廠子的事，你得多指點、國家公司領導向我交代過?！?/br>
    “好吧，不客氣就不客氣。誰讓咱們是一家人哪！”

    庾市長掏出一個小記錄本?！笆￠L對你們廠有些想法，讓我告訴你?！?/br>
    “你說吧！”

    利廠長掏出了記錄本。

    “主輔分離的事，省長擔心……”

    庾市長停頓了一下，“擔心你們放不開呀?！?/br>
    “分廠吃主廠，多少年的習慣了。再說，那些服務公司的職工，全是我們的家屬子女呀。”

    “問題就在這里?！?/br>
    庾市長敲了敲桌子，“老劉啊，我上任后，到哪兒都喊困難。惟獨你們那兒是形勢大好，無憂無慮的。老劉啊，不是我嚇唬你，石油危機的事

    兒，你想過沒有？”

    “石油危機？”

    “是啊，老劉，如果南方那些高級倒爺弄進一批廉價油，你們的優(yōu)勢可就完蛋了?！?/br>
    “這事，國家會宏觀調(diào)控的?！?/br>
    “國家當然會調(diào)控。不過，有句話，自己的夢自己圓。我看啊，礦區(qū)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明天。咱們這能源工業(yè)，附加值太低。一怕國家調(diào)價，二是倒爺擾亂市場。是有那一天，你不要考慮利稅多少，先考慮你這幾萬人的失業(yè)大軍吧！”

    “庾市長，難道你也要我們搞人員分流？”

    “人員分流都在搞。你們有什么特殊的？”

    庾市長說起了外國的情況，“外國的煉油廠，三千職工能加工三千萬噸原油。你們呢，六千職工才加工幾百萬噸。成本高出人家多少倍？國門打開那一天，你們怎么和人家平等競爭？”

    “這是個大事兒，我回去好好考慮考慮?！?/br>
    “喂，今年的十六個億，沒問題吧？”

    “保證完成?！?/br>
    劉廠長說完，自信地沖庾市長抱了抱拳。

    “謝謝啦！”

    “最后，是鋼鐵公司?！?/br>
    庾市長說著，瞪了公安局長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說，“省長、省委書記，都關心你楊總的工作呢！質(zhì)量的事，到底是什么原因？”

    “報告庾市長。”

    楊總聽到這兒，激動的眼睛有些濕潤了，“昨天晚上兩點半，第一爐合格鋼水出爐了?！?/br>
    “是嗎？”

    庾市長聽到這兒，激動地站立起來，“太好了太好了。”

    “還有，五號爐的技改方案，總工程師也做出來了?！?/br>
    “好！”

    庾市長使勁地把右拳打在左手里，“這樣，我就可以張嘴向省長申請第二批技改資金了。嗯，銷售的事要抓緊。銷售部成立了沒有？”

    “成立了。”

    市長高興地又擊了一掌，“我說啊，銷售隊伍的結構也要調(diào)整，我們面對的是國際市場，中學文化的人員。沒有資格搞銷售了。要充實一批大學生搞銷售。那些只想吃回扣的老油條，要淘汰掉。要讓優(yōu)秀的大學生、工程師搞銷售。大包干的辦法我看可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