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羅──”一個大胡子男人握了他的手。這大概就是她的那位外國老公了。

    “你，最好別說是我的同學(xué)。就說是來推銷的……”

    “推銷？”

    “嗯?！?/br>
    “為什么？”

    “我的男同學(xué)來得太頻繁了。我丈夫，有些吃醋了。哈哈……”

    在她那不自然的笑聲里，他覺察出一絲冷淡。

    他說出了自己叛逃的事。他覺得她的這份冷淡愈加明顯了。

    “哦，這些帶子？”

    “讓我丈夫先看看吧。這幾天，他正好有工夫在家。讓他鑒定一遍。然后我們再談價錢……”

    第二卷：厄運當(dāng)頭 第87章 聯(lián)手行動

    叮鈴……叮鈴……寫字臺上，那臺紅色電話機響起了尖厲的鈴聲。

    喲！季小霞往電話屏幕上一瞅顯示出的來電號碼，立刻憑著自己的記憶判斷說：“5189999……市紀(jì)委的電話。”

    “市紀(jì)委？轉(zhuǎn)過來！”

    我心里一驚，連忙吩咐說。

    在這個腐敗成風(fēng)的年頭，市紀(jì)委的電話像是催命咒；在薊原，只要這個5189999的號碼一響，接下來就沒什么好事。不是這臺電話的主人被“雙規(guī)”就是與某腐敗案件有牽連，讓你去市紀(jì)委說明情況。5183999，諧音是：我要發(fā)現(xiàn)就揪揪……

    不過，心里沒病死不了人。背只要你兩袖清風(fēng)；還怕什么揪揪揪……

    “喂，庾明同志你好！”

    電話里的聲音好熟悉，心中機靈一動，嗯，這不是市紀(jì)委書記的聲音嗎？現(xiàn)在，在薊原這個地方，除了他和市委書記，一般人見面都稱我為“庾總”、“庾老板”、也有人繼續(xù)稱我“庾市長”卻很少有人稱我為“同志”了。

    “書記你好，找我有事嗎？”

    嘴上坦然地問著，心里卻像條件反射，咚咚地敲起了鼓。我可以保證自己清正廉潔，但我不敢保證自己那么多部下沒有違法亂紀(jì)的事情。

    “庾明同志，今天我找你，是要向你通報一個重要情況……”

    “重要情況？”

    “嗯，上午接到‘省外事辦’的電話，楊健已經(jīng)離開考察團兩天兩夜不歸了?，F(xiàn)在可以確定為叛逃?！?/br>
    “叛逃？”

    我的眼睛立刻睜大了，“組織正在審查他，他現(xiàn)在就叛逃了。怎么這么巧合？他在國外，是不是聽到了風(fēng)聲？”

    “庾明同志，不要急嘛！”

    市紀(jì)委書記的聲音里顯出了幾分無奈，“前些日子，他的侄子把yin錄像做成視頻發(fā)布在絡(luò)博客上，并在自己的吧里兜售，被公安局查獲了。我估計，可能是因為這件事，他的家人向他報了信?！?/br>
    “呀！這可麻煩了……喂，書記，需要我做什么嗎？”

    “喂，你們‘北方重化’在歐洲不是有幾家分公司嗎？你能不能通過這條線，注意打聽一下他的去向？當(dāng)前的目標(biāo)是荷蘭地區(qū)?！?/br>
    “書記請放心，我們保證配合?！?/br>
    “哦，還有，庾明同志，非常感謝你讓花美玉送來煌那份調(diào)查材料。”

    調(diào)查材料？噢，我想起來了，是“西線工程”那檔子事。省長說，“西線工程”從薊原一個物資公司購買了大量進口鋼材，這批走私鋼鐵鋼材頂了薊原鋼鐵公司的貨源，掐斷了薊原鋼鐵公司與西線工程的銷售渠道。我讓花美玉在“西線工程”拿到了這批進口鋼材的銷售發(fā)貨票，我一看這發(fā)貨票，竟是廢品王的公司開出來的。就讓她把調(diào)查來的這些證據(jù)交到了市紀(jì)委。

    “書記，這些調(diào)查材料，對你們有用嗎？”

    “當(dāng)然有用?！?/br>
    書記笑了笑，“經(jīng)我們調(diào)查核實，廢品王也承認發(fā)貨票是他開的；鋼材是他們賣的?！?/br>
    “可是，質(zhì)量這么好的進口鋼材，總銷售額高達七個億。‘廢品王’有這么大的神通嗎？”

    “你懷疑的對?！?/br>
    書記接下話碴聊了起來，“前幾天，我們逮捕了廢品王，經(jīng)過審問，他供出貨是另一家南方公司提供的。這家公司就駐在‘花花世界’，他和這家公司談生意，都是楊健牽線搭橋……”

    “呵呵，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不但生活腐化，還和走私集團有聯(lián)系哪！”

    “是啊，也許……這件事情后面，有更隱密的東西……在等待我們?nèi)ゲ槟?！?/br>
    “喂，庾明同志啊，聽我說兩句。”

    電話里換了另一個人，一聽口音就知道是市委孔書記，“對楊健叛逃的事，省委很重視，已經(jīng)動用安全部門的國際刑警組織了。有些事，需要你們公司大力??！”

    “請市委放心……”

    我也開始說起了久違的官話，“反對腐敗，人人有責(zé)。何況我們是省政府控股的大型企業(yè)呢！”

    第二卷：厄運當(dāng)頭 第88章 窮途末路

    “喂，楊健先生，睡得好嗎？”

    隨著一聲問候，瑪哈萊麗推門而入了。

    這？楊健禁不住慌亂失措。全身哆嗦起來。此時，他人在床上，頭發(fā)凌亂，下面還光著大半截身子呢……

    “哈哈哈……不用緊張，別忘了啊，這是在一個性解放的國度里?！?/br>
    她聳聳肩頭，大大方方地坐下，腳步聲著他一層一層地穿好了衣服。

    “我的那批貨……怎么樣？跟”楊健抬頭望著她，期望能有好消息。

    誰知道，她聽了這句話，卻搖了搖頭，臉兒隨后一歪……

    那意思是說：不理想。

    “怎么，我那可是現(xiàn)場拍攝，實況實錄的。”

    “楊健，你初來乍到，太不了解這兒性市場的行情了。我告訴你吧，紅燈區(qū)的女人是這樣定價的：玩白種女人一次30美元；玩黃種女人一次25美元；黑女人玩一次才付

    20美元。你這種錄像制品，一色的中國女人，你想能值幾個錢？”

    “可她們?nèi)?*，全都是第一次上床……”

    “這些內(nèi)容，在畫面上是看不出來的?！?/br>
    “你，你不是說過，這兒的人愛看‘第一次’嗎？”

    “此一時，彼一時?！?/br>
    瑪哈萊麗吐了一溜長長的煙圈，“你實在覺得不合適，就另找買主吧。”

    “再找買主？”

    楊健一下子垮了下來?！笆乱阎链恕Ｎ铱稍偃フ艺l？老同學(xué)，你總不能乘人之危，見死不救吧！”

    “哪能呢？”

    瑪哈萊麗立刻伸過手來，拉住他說，“老同學(xué)，別忘了，我在這兒也是寄人籬下。不過，昨天我和丈夫商量了一下，這兒有一家旅游公司，是華人開的。主要是賺中國大陸上公費旅游官員的錢。你呢，憑借你對中國大陸官場的了解，就負責(zé)安排房間管理和禮儀接待吧。如果干好了，再做導(dǎo)游，掙點兒小費，一個人的生計是不成問題的?！?/br>
    “可是，我不懂外語啊?！?/br>
    楊健叫起苦來。

    “不要緊。我讓他們給你配翻譯?！?/br>
    “……”

    “還有，從今天起，你不要在我家住下去了。那個公司，有公寓的?！?/br>
    他，像是被人家趕出來了。

    他從TAI上卸下自己的行李包，牽了旅行包的拉手，步履沉重地走進這座四層小樓里。大廳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個穿了一身紅衣服的男人值班。他掏出了瑪哈萊麗寫給這兒老板的信。那個值班的人看了看，便帶他到了地下室，沖最里面的一個房間指了指，然后默默無聲上樓而去。

    屋里有一股灑了的香水味，彌漫在暗幽幽的空間，顯得又甜又惱人。他拉開燈的開關(guān)，才看出這兒原是一處倉庫。那些香水紙箱、衛(wèi)生紙簍、打了包的洗潔凈膏，整整齊齊地碼放在那兒。屋頂斜處閃出了亮光，那是地的表面。這個孔是用來通風(fēng)的。屋子中間，剛好放下一張床。這張床，算是他的立足之地了。

    這兒就是國外，這兒就是西方，就是他夢中向往的自由世界。他這個昔日的薊原市委副書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等風(fēng)光！今日，卻住在這做倉庫的地下洞里了。

    一股悲哀，夾著隨之而來的惱羞成怒，使他猛地將門踢開，啪的一聲巨響，劃破了地下室里長長的寂靜。接著，他下意識地沖出房門，警惕地用眼睛搜索著走廊的每一個角落：媽的，這是不是一個圈套兒？

    晚上，大雨滂沱，雷電交加。他伏在通風(fēng)口處，上款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觀看著秋雨中的萬家燈火。風(fēng)雨中，燈兒黃黃的，稟悠悠的，發(fā)出暗淡彌漫的光。遠處連著這片燈海的是颶風(fēng)中電的閃光：無盡頭的、光耀奪目的電閃，劃過長空，照亮奇景萬千的云海，猶如許多條出洞的蛇蜴，百扭千曲，兇殘可怖。一會兒，閃電消失，世界又像不存在了似的萬籟寂靜，扎進了黑夜汪洋大海的萬頃墨濤之中。

    他的眼睛怔怔地注視著窗外，雙手護緊了胸口貼身襯衣的那個小口袋。那口袋里是一張外幣存折。上面印了七十萬美元的存款數(shù)額。這是他與“花花世界”518房間的南方老板共同做“進出口”買賣的回報。老板走私進貨，他*權(quán)力強令下面的企業(yè)購買，“廢品王”承辦銷售手續(xù)。然后，南方老板通過花花世界里的外貿(mào)關(guān)系，利用假單據(jù)騙成外匯，以楊健的名字存到國外的銀行戶頭上。哼，七十萬美元！按官方匯率就是六百多萬人民幣??！有了這筆錢，即使將來有一天國家懲罰了他，即使將來人民幣貶得一分不值；他楊健仍可以過天堂一般的好日子。

    唉呀，只是可惜，這懲罰來得忒快了些。那個假設(shè)了多少次也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最壞結(jié)局，竟在今天就出現(xiàn)了。這個無比珍貴的存折，將成為他流亡生活的惟一依*了。

    這一夜，他噩夢連連；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

    第二卷：厄運當(dāng)頭 第89章 滅頂之災(zāi)

    幾天工夫，他怎么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老了許多。一道道深陷的皺紋銘刻在他的額頭、嘴邊和眼角。上了幾道樓梯，呼吸就急促起來，額頭上汗水淋淋的，像是干了多么重的體力活兒。

    透過監(jiān)視噐，庾明看到了昔日耀武揚威的政敵，心中倒生了幾分憐憫。

    來到房間里，他的瞳孔仍然有些呆滯。引導(dǎo)員讓他坐下之后，他也只把身子傴著，兩手握著垂在膝間。

    “抽煙吧！”

    安全廳的張?zhí)庨L居高臨下地甩下一支煙。

    “謝謝！”

    他恭敬地接在那手里。在打火機的火光里，他臉色緊繃，眉心緊蹙，倦怠的神色里，泛出一種萎靡的、聽天由命的頹廢之態(tài)。

    “楊健先生，本人代表‘北方重化’總裁庾明──歡迎你的到來！

    “什么？庾──”他的眼睛頓時睜大了。

    “對，庾明。他是我們總公司的總裁?！?/br>
    張?zhí)庨L惡作劇般的強調(diào)了一句，“現(xiàn)在，我受他的指令，請你回公司本部──中國.薊原接受公司人事部對你聘任資格的審查。”

    “什么？審查？不──”他猛地下躥了起來，雙目霎時閃出一股兇光，”

    我要求政治避難，你們在這兒無權(quán)逮捕我！““楊健先生，請你老實點兒！”

    張?zhí)庨L拍了一下桌子上的“驚堂木”“哈哈，政治避難？你做夢呢？一個共產(chǎn)黨的市委副書記，請求什么政治避難？告訴你，我們國家安全部門已經(jīng)履行了全部引渡手續(xù)。我現(xiàn)在正式宣布：你被捕了！”

    “??！”

    他長嘆一聲，頭深深地低下去；眼睜睜地看到一副手銬結(jié)結(jié)實實地卡住了自己的雙腕

    。

    此時，坐在監(jiān)控室里的我站立起來，心里緩緩?fù)鲁隽四强陂L長積郁在我心底一年多的惡氣。

    惡有惡報。楊健的這一天終于到來了！

    叮鈴鈴……叮鈴鈴……

    不用說，肯定是老金從上海打來的。

    “我的總裁啊，你還等什么呀！”

    等季小霞把電話聽筒遞給我，老金氣得聲音都變了。我能想像出他生氣瞪大眼睛的樣子，“再不下手，就要貽誤戰(zhàn)機了。”

    “庾總裁……”

    這是那位財務(wù)總管的聲音，她的聲音比老金還著急，“據(jù)可*消息，那家廠子下決心要收購了，就差兩千萬資金不到位；人家市政府正準(zhǔn)備找銀行舉債收購哪！總裁，形勢不妙，快下決心?。　?/br>
    “好好好?！?/br>
    我的嘴里麻木地吐著這幾個字。

    可是，“下手”兩個字，在我的口里總也說不出來。

    “總裁啊……”

    又是老金，“你到底有什么難言之隱??？你告訴我們不能心軟；你的心怎么先軟了。你是不是逼著我直接給省長打電話?。　?/br>
    “老金，你敢？”

    我吼了一聲。接著，又哀求似地回了一聲，“再給我一個小時時間?！?/br>
    “哼！”

    老金把電話摔了。

    在股市上收購業(yè)績不佳的企業(yè)，在國際商界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商戰(zhàn)的輸贏，不會帶來道德上的指責(zé)。對于股價狂跌的上市公司，你不收購，自然會有其他人下手。優(yōu)勝劣汰，天經(jīng)地義。誰讓你把企業(yè)搞得不景氣呢！

    然而。在中國，有一句相當(dāng)令人費解的俗語：兔子不吃窩邊草。

    我們的公司本部駐在薊原。當(dāng)“薊鋼”和“礦機”經(jīng)營不佳的時候，由我們將其吃掉。將來，在薊原的歷史上，該如何書寫這一筆呢？

    如果是呂強一人當(dāng)政，我的決心也就下了。可是，想起市委孔書記、政府的鐵玉、鞠彩秀、老秘……我總覺得，若行此舉，今后難以面對他們。

    然，若是錯過時機；兩家大廠歸了南方商界列強。我庾明的罪責(zé)豈不是更重？

    看到我急得口干舌燥的樣子，季小霞端來一杯清茶，可是，我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