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熙兒“哦”了一聲就沒再問了。

    丁香在芳華院待的時(shí)間也不久，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等顧熙兒吃了湯圓就拎著食盒回去了。

    顧熙兒胃里滿，也沒再吃別的。

    她用茶水漱了口，準(zhǔn)備去瑤光院給母親請安。

    然而還沒有等到顧熙兒出門呢，孫桂花就哭哭啼啼的回來了。

    杜鵑拉住孫桂花的手臂，問道：“我不是讓你給大小姐送冰糖葫蘆了嗎？你這是做什么？”

    孫桂花眼睛都紅了，委屈的很：“杜鵑jiejie，奴婢去送了，大小姐倒沒說別的。但是奴婢卻被山茶三言兩語的給趕回來了。”

    “趕回來？”杜鵑皺了皺眉，“什么意思？”

    “大小姐吩咐山茶送了奴婢出來，本來也好好的。等出了聽雪院了，山茶卻說以后不要奴婢送這些不值錢的東西過來了……還說大小姐什么吃不到，冰糖葫蘆一看就是平民百姓吃的，做的也不干凈。”

    孫桂花皺了皺鼻子，“奴婢氣不過，就和山茶拌了兩句嘴，還被她推了一把，給趕了回來。”

    “山茶一貫是個(gè)拜高踩低的?！避岳蛘f道：“她原來是顧老夫人院子的丫鬟，后來又指給了大小姐。自詡高人一等，常常不把別人看在眼里?！?/br>
    孫桂花不懂得這個(gè)，她來顧家的時(shí)間短，也單純的和顧熙兒親近。

    她咬了咬下唇：“她不過是個(gè)丫鬟，再高貴能高貴到哪里去……竟然也看不起表小姐?！?/br>
    “桂花，不許胡說。你退下歇著去吧?！倍霹N看顧熙兒的神色不大好，溫聲細(xì)語的勸她，怕她心里難受：“奴婢瞧著大小姐也不是輕狂的人，或許是底下的人自己說的……”

    孫桂花也知道自己多嘴了，屈身給顧熙兒行了禮。

    她轉(zhuǎn)身退下。

    “我知道。”顧熙兒笑了笑，杏眼里的神采卻略微暗淡：“薇姐兒不是這樣的人?！?/br>
    再者，原本也是她欠了白薇。即使真是白薇指使手下丫鬟這樣說，有母親在，她也不會怪罪白薇。

    顧熙兒去瑤光院給宋氏請安。

    她到的時(shí)候，李婉和白薇都到了。

    白薇還和顧熙兒道謝，“熙表姐，你著人送來的冰糖葫蘆我吃了。味道很好。勞煩你惦記我?！?/br>
    顧熙兒認(rèn)真看了白薇一眼，聲音很輕：“你喜歡就好。”

    她希望白薇是真的喜歡。

    “當(dāng)然啦?！卑邹毙Φ溃骸拔醣斫闼偷?，無論什么我都很喜歡。”

    李婉拉著顧熙兒的手，問她燈展熱鬧不熱鬧。

    “很熱鬧，人也很多。”顧熙兒回答李婉：“好像今晚和明晚還會有燈展。三嫂嫂可以讓三哥帶你過去?！?/br>
    李婉卻搖搖頭：“你三哥這兩日在幫大哥做事情，忙的很，哪里有時(shí)間。”

    顧慎查到寧輝沉家族里的生意和顧家還有些關(guān)聯(lián)，就讓顧恒暗中注意寧家，該和他們切割的部分要處理干凈。

    顧恒一直在忙這件事，就有些顧不上李婉了。

    宋氏看顧熙兒的興致不高，以為她累了。

    她說道：“熙姐兒好好休息兩日，養(yǎng)養(yǎng)神?！?/br>
    顧熙兒恭順的應(yīng)“是”。

    白薇捧著茶杯喝茶水，注意到顧熙兒發(fā)髻上戴了一根木簪子。她定定看了一會兒，卻什么話也沒有說。

    宋氏問起李婉身體上的事情，“前些時(shí)日有大夫過去你房里診脈，聽恒哥兒說你是得了風(fēng)寒，可都好全了？”

    “都好了。母親別擔(dān)心?！崩钔衲睦锸堑昧孙L(fēng)寒，不過是顧恒給她找的借口罷了。

    她自己也很不好意思，趕緊尋了話題轉(zhuǎn)移了宋氏的注意力。

    “母親，既然熙表妹說今晚還會有燈展，不如咱們也一起去看看。”李婉還問白薇：“薇姐兒，你覺得好不好？”

    “可以的?！卑邹笨聪蛩问希骸拔覄偛怕犖醣斫阏f燈展很是熱鬧，心里也癢癢，想去見識一番?！?/br>
    “這樣啊……”宋氏沉思了片刻，答應(yīng)下來：“等我白天去幕齋堂時(shí)和你們祖母說一聲。到了晚上，我就領(lǐng)著你和你三嫂嫂一起去?！?/br>
    白薇抿了口茶水，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和宋氏提議，“母親，不如咱們也喚二嬸母、二哥哥他們一聲吧……大家一起去也熱鬧，享樂也是一起的，總好過獨(dú)自享受吧?！?/br>
    白薇的話實(shí)在是意有所指，令顧熙兒不得不多想。她撫了撫鬢角，一聲不吭。

    作者有話說：

    ? 第110章

    在場的哪個(gè)不是聰明人。

    又有誰聽不出白薇話里的意思呢。

    李婉眼神在白薇和顧熙兒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 到底沒有言語。

    宋氏的臉色已經(jīng)不好看了。

    她心里暗嘆，果然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過了一會兒。

    顧惟也過來給宋氏請安了。他還要去族里學(xué)堂讀書, 是以在宋氏這里略坐了坐就離開了。

    顧惟一走, 李婉借口要去幕齋堂給顧老夫人請安，也告辭離去了。

    白薇看了眼格外沉默的顧熙兒，挑眉問道：“祖母身上的病還未好, 熙表姐不去給祖母請安嗎？”

    “我昨兒讓人給老夫人送了養(yǎng)胃羹湯，她還在病中，我就不去打擾了?！?/br>
    顧熙兒現(xiàn)在不大去幕齋堂那邊了。主要是她去了, 顧老夫人也不肯見她, 久而久之也就不去了。

    “正因?yàn)樽婺干碓诓≈?，熙表姐才?yīng)該常去探望……不是嗎？”白薇想起祖母被長兄逼迫著, 無奈同意長兄和熙表姐的婚事。她心里一股火就上頭了, 明知道依長兄的性子，這件事情可能熙表姐都不清楚。

    顧熙兒粉唇微抿，只好道出實(shí)情。

    她再不計(jì)較, 卻也感到難堪, “薇姐兒誤會我了。不是我不肯去探望老夫人, 是老夫人不愿意見我。”

    “你今兒不去……怎知祖母就不愿意見你了？”白薇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執(zhí)拗到底：“常聽別人說熙表姐最是孝順的，難道……”

    白薇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宋氏打斷了, 她語氣甚是不好：“薇姐兒, 越說越下頭了。小心傷了姐妹間的情誼?！?/br>
    哪有誰敢隨隨便便就言論別人不孝的，且還針對于女子。女子在世上生活已經(jīng)夠艱難了, 遵循的禮儀那么多, 稍微不慎便陷入難以回頭的困境。

    這以后要是傳開了, 熙姐兒在顧家還活不活, 在眾人面前還如何抬起頭來。

    宋氏的疾言厲色讓白薇瞬間清醒過來，她微微低頭，知道自己過分了。

    顧熙兒獨(dú)自坐在圈椅上，因?yàn)槔钔褡吡?，靠西墻那一排的位置就剩下她自己?/br>
    陽光從打開的推窗照進(jìn)來屋里，籠罩了她。

    無限的孤單又無限的惆悵。

    顧熙兒茫然又可憐的坐在那里，任由白薇指責(zé)。雖然長高了不少，卻還是瘦弱的很。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做錯(cuò)了什么。

    宋氏僅僅瞧了顧熙兒一眼，鼻尖就泛酸起來。

    她安撫了顧熙兒幾句，打發(fā)她回去，單獨(dú)留下白薇說話。

    “薇姐兒，你和熙姐兒一直處的不是挺好嘛，最近是怎么了？”

    白薇垂首不語，低頭扣指甲上新貼的迎春花。

    宋氏看白薇的狀態(tài)，長嘆道：“母親拿你和熙姐兒是同樣的對待，從未分出個(gè)長短。你不要多想。也不要言語里對熙姐兒多有挑剔。熙姐兒在顧家生活也不容易，她人柔軟細(xì)膩，卻也敏.感的很。”

    “熙表姐在顧家生活不容易？”白薇低低重復(fù)了一遍：“您說這話，女兒卻是不信的。有父親和您，還有長兄在。府內(nèi)諸人哪個(gè)敢駁她的面子？”

    “明面上或許沒有。”宋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在咱們顧家，你祖母第一個(gè)就看不上熙姐兒。有你祖母在，暗地里嚼舌根的人……你覺得會少嗎？”

    越是世家大族，人越是精明，捧高踩低的人越多。

    白薇抿唇不語，卻倔強(qiáng)的和宋氏對視。

    宋氏心知女兒還是不服氣，索性開門見山，“薇姐兒，你是有什么心結(jié)嗎？不妨說出來聽聽。若有哪里是我做的不合適，我也改正一二。但你不應(yīng)該揪著熙姐兒不放，她也是無辜受累。”

    “并沒有，是母親多慮了?！卑邹边€是不肯說。

    她起身給宋氏行禮：“祖母那里少不了我陪伴，女兒就先告辭了?！?/br>
    宋氏疲倦的用手揉眉頭，擺擺手：“你退下吧?！?/br>
    女兒自從一回來顧家就被婆母帶在身邊親自教養(yǎng)，長年累月的相處和熏陶，女兒自然會偏向婆母。她也是能明白和理解的。但是這樣明晃晃的“婆母式”看待熙姐兒的狹隘，卻讓她沒有料到。

    宋氏沖著寧mama苦笑：“……薇姐兒被婆母……好像帶歪了?！?/br>
    她不想承認(rèn)也沒有辦法。

    寧mama安慰宋氏：“您別擔(dān)心，或許大小姐過段時(shí)間自己就想通了?！?/br>
    “但愿吧?！彼问蠎n愁的很：“熙姐兒以后是要嫁給慎哥兒做妻子的，薇姐兒見了面都要喚她一聲大嫂……她若是對熙姐兒說個(gè)話都夾槍帶棍的，日子可要怎么過啊。”

    “不會。”寧mama走上前給宋氏按肩膀，“大小姐不是混不講理的人，定然會有所轉(zhuǎn)變的。”

    “恐怕難了?！彼问仙裆箲]。

    好好的天，說變就變了。上午還好好的，到了下午就淋淋漓漓下起了雨。一連就是兩天，剛好把燈展的時(shí)日給錯(cuò)過了。白薇到底也沒有看上心心念念的燈展。

    十一月中旬。

    陳宣照從詔獄里出來了，他和妻子顧景岫拿了禮物，一起過來顧家探望顧老夫人。

    顧老夫人見女婿瘦了整整一圈，人也不如原來精神了。

    她直嘆氣：“怎么好好地就被連累了？宣照啊，你也是時(shí)運(yùn)不濟(jì)。”

    陳宣照“唉”了一聲，附和道：“我這幾年都不順。母親，您有沒有可推薦的靈驗(yàn)的寺廟……我要去拜一拜?！?/br>
    他環(huán)顧四周，又問：“母親，慎哥兒和程明在不在家？我能出獄全憑了慎哥兒幫忙，我要親自去感謝慎哥兒一番?！?/br>
    “南山的觀音廟香火是最盛的，聽說也最靈驗(yàn)。我也病好久了，等過年前吧，一定要去拜一拜?！鳖櫪戏蛉诵χf道：“慎哥兒和程明今兒都沒有休沐。你到晚上時(shí)，能見到他們?！?/br>
    她拉著顧景岫的手，“我岫姐兒也可憐見的跟著宣照吃苦。你在家里住幾天吧，也陪陪我老婆子。”

    陳宣照在岳母面前，坐的端端正正。

    他笑了笑，“景岫，聽母親的吧。我也住下，也算是多陪陪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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