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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 第320節(jié)

    唯有內(nèi)城那些成規(guī)模的大酒樓,自一樓大堂起中間上下貫通,十分寬敞,講究些的還會專門搭建戲臺。

    可,可那是內(nèi)城呀!

    他們這等身份,又沒正經(jīng)打出名號,配麼?

    對方卻很肯定地說:「我自小看戲無數(shù),你們這是真功夫,去吧,一準兒成!」

    然后郝家班就去師家酒樓演了。

    因怕辜負田老爺盛情,眾人都使出看家本領(lǐng),果然走紅,漸漸聲名鵲起。

    打響名頭之后,就陸續(xù)開始有貴人來請了家去演,有祝壽的,有宴會的,不一而足。

    幾個月下來,郝家班在幾個大戲園子有了固定的看客,已經(jīng)不急著離開了。

    眾人對田老爺和師家酒樓感激到了十一分,總把新戲法留在后者場子上公開,后來就有老看客為了看新戲法,專門跑到師家酒樓蹲點。

    郝家班的人知道,依照人家家大業(yè)大的,其實也不缺這點兒新客,可人得知道感恩吶,你得一輩子記著人家的好。

    可惜田老爺好像漸漸忙碌起來,聽說是皇帝看不下去他那般清閒,叫人派給他許多活計,於是田老爺就沒那麼多閒工夫出門看戲了。

    后來又過了小半年,那位田老爺美滋滋過來找郝師父,說自己要成親了,想請他們過去演一場,額外還有紅封。

    郝家班的人堅決不肯收錢,甚至還停了半個月的演出,專門為他的婚禮排了一整套新節(jié)目。

    當時小柳還想呀,田老爺要成婚了,會是當初戲園子裡看過的那位女郎嗎?

    幸好當官的有婚假哇,婚禮后的第五天,那位田老爺久違地出現(xiàn)在戲園,身邊坐著的還是那位美麗的女郎。

    對方瞧著氣色好了不少,不過還是像以前那般靦腆,只開始主動要東西吃了。

    偶爾吃到滿意的,也會像當初田老爺做的那樣,輕輕點點桌面,然后推過去。

    那胖胖的田老爺就會美滋滋吃,哎呀,他這次開始光明正大地看人家啦!

    每當他們來,郝家班還未登臺時,小柳還會像以前那樣偷偷躲在后臺看。只是也不知怎的,和他一起偷看的人越來越多!

    有時去的晚了,竟沒有好位置!

    師姐還會一本正經(jīng)地說:「小柳,你還小,看多了不好,師姐替你看!」

    小柳氣得不行,又沒法子。

    每次看完之后,大家都會心滿意足地感慨,「哎呀,多好的一對啊!」

    雖然沒看到,但小柳還是覺得,這話說得對極了!

    第204章 番外二 魚陣

    日頭將出未出,東邊天上灑下來薄薄一層青灰色的晨霧,在淡金色的晨曦映照下,緩緩流動。

    京城東郊小路邊的茶棚內(nèi),幾個過路客商就著熱茶吃了一盤野菜豬油渣包子,又用最后一點面皮仔細抹去盤底油花,一口吃了,沖正在斜對過端茶抹桌的少年喊道:「小兄弟,結(jié)賬!」

    少年聞聲跑過去,先將手往腰間手巾上狠狠擦了擦,這才伸手接錢,「誠惠二十三個大錢!」

    客人從腰間摳出來一隻舊錢袋,倒出一把銅板,瞇著眼睛仔細數(shù)了一回,又數(shù)一回,然后才遞到少年手中,又笑道:「小兄弟,你年紀輕輕哪裡好做這個?不如跟咱們出去跑腿兒做買賣,一年說不得也能剩幾十兩銀子,拿回來好養(yǎng)家餬口,再過兩年,正正娶媳婦……」

    他還沒說完,就被同伴往腰上撞了一記。

    同行的另一人對少年道:「這廝頭一回京城,嘴上沒個把門兒的,漁哥兒,莫要往心裡去?!?/br>
    說完,拉著同伴就走,邊走邊恨鐵不成鋼道:「出門在外,少他娘的胡沁,人家好好的讀書人,舉人老爺家的公子,跟咱們經(jīng)的什麼商……」

    最初說話那人便哎呀一聲,懊惱不迭道:「你怎的不早說?著實冒犯了?!?/br>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少年確實有些個文氣。

    「既是讀書人,怎麼又在這裡擺攤?」那人又問。

    乖乖,那可是舉人老爺,一個縣城裡都未必有一個的,他家的公子哥兒,又怎麼落魄到當壚賣茶的境地?

    秋高氣爽不冷不熱,不正該去讀書,預(yù)備來年縣試麼?

    伴當忍不住扭頭看了依舊回去抹桌子的漁哥兒一眼,既同情又惋惜地說:「也是苦命,早早沒了娘,前幾年又沒了爹,還沒出孝期呢,爺爺又病倒了,如今只跟著奶奶過活……」

    人走茶涼,若這位小公子的父親還在,他自然是衣食無憂的。

    可如今人沒了,人情自然也沒了,不過是個孤兒罷了,誰還在意呢?

    大祿律法明文規(guī)定,戴孝期間不得科舉,便是做官的也要丁憂。

    同行之人聽了,嘖嘖幾聲,又嘆了一回才道:「海,若不會投胎,人生下來便是受苦的,這也是沒奈何的事。他年少時能讀幾頁書已是萬幸,比咱們這些兩眼一抹黑的強的不知道哪裡去。

    若能中,自然是皇天保佑,若不能中,也是命該如此,來日除了孝,也能去找個賬房之流的做做……」

    兩人說著,漸行漸遠。

    卻說那漁哥兒只埋頭做活,兩位客人的議論也聽得零星隻言片語在耳朵裡,可類似的感慨希噓太多了,便不往心裡去。

    正如對方所言,自己幼年能有幸讀幾頁書,已比這世上許多人幸運許多,無需自怨自艾。

    眼見過了飯點,茶棚內(nèi)一時沒了客人,漁哥兒去洗凈雙手,整了一回衣裳,從灶臺后頭的筐子下頭翻出來一本《春秋》來讀。

    那書已經(jīng)很舊了,四圍起了毛邊,儼然不知被主人翻閱過多少遍,可仍十分平整,可見珍惜。

    封皮上沒有印刷書肆的名字,顯然這本書是他抄錄來的。

    正看得入神時,忽聽京城方向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此地距京城不過二十來里,從那邊過來的人們大多吃飽喝足,幾乎不會在此地休整,故而這一帶的茶棚、粥鋪都只做外地進京的買賣,而對從京城往外走的人不大在意。

    漁哥兒原本也不在意的,可隨著馬蹄聲漸漸逼近,竟像聽到什麼反常的事似的,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努力伸長了脖子往聲音來源處眺望。

    馬蹄聲越來越近,不多時,幾道人影映入眼簾。

    漁哥兒看了一回,眼底忽然泛起細碎的快樂的光。

    不該是今天的……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

    他有些無措地捏了捏手,抓著書原地轉(zhuǎn)了兩圈,還沒怎樣的,品字形五人五騎已經(jīng)衝到近前。

    為首的女郎約莫十五六歲年紀,一身孔雀綠騎裝,杏眼桃腮,英姿颯爽,風(fēng)似的從他面前刮了過去。

    漁哥兒的目光不自覺追隨而去,腔子裡一顆心砰砰直跳,整個人都有些癡了。

    馬兒卷過去的瞬間,那女郎似乎微微側(cè)臉,朝這邊看了一眼。

    「嘿,」姚芳揚聲對前面的魚陣笑道,「姑娘,又是那傻小子!」

    魚陣沒回頭,卻也不惱,「胡說什麼,趕去辦正事要緊?!?/br>
    來的正是師魚陣和姚芳一行五人。

    去歲魚陣剛滿十四歲,師雁行就將城外新開的一家高端酒樓,一家中端自選餐廳交給她打理。

    京城大不宜居,便有許多外地客商住在城外,既方便又實惠。久而久之,京畿幾座縣、鎮(zhèn)也發(fā)展起來,經(jīng)濟甚至比等閒州城還要發(fā)達些,不愁沒有客源。

    「這怎麼能行?」

    魚陣和江茴都不敢接。

    師雁行就笑,「有什麼不行的?我十四歲的時候,鋪子都開了幾家,官府也跑了不知多少趟,都敢自己進京了,你是我妹子,怎麼不行?」

    魚陣有點慌。

    這些年她雖然跟進跟出,見了不少大世面,也幫著打點生意,可都是打下手而已,何曾挑過大梁?

    冷不丁讓她管理兩間鋪子,能行嗎?

    江茴也說:「你手底下也不是沒人用了,且叫她再歷練幾年吧!」

    「既然要歷練,就得真刀真槍的干,不然總是旁觀有什麼用?不過紙上談兵罷了?!箮熝阈袛[擺手,又對魚陣道,「你也不用怕,兩家店的管理班子都是現(xiàn)成的,你只負責(zé)總抓總管,這些年也沒少見我處理事務(wù),上上下下都是熟絡(luò)的,照葫蘆畫瓢總會吧?」

    從小耳儒目染,魚陣遠比尋常女孩兒更有野心和自信,見jiejie這麼說,下意識點頭,「會!」

    「真棒!」師雁行輕輕捏捏她的臉頰,笑道,「就該是這樣,行不行的,試試看才知道,可別上來就說不行?!?/br>
    頓了頓又道:「若是管得好,以后那兩間鋪子就與你做嫁妝?!?/br>
    江茴天生不愛爭搶,守成有餘,激進不足,最適合守在大后方。

    但魚陣不同,她幾乎是師雁行一手教匯出來的,性子像了十成十,只要好好培養(yǎng),日后絕對是了不起的幫手。

    魚陣摟著她笑嘻嘻蹭了一回,「我才不嫁人呢,這輩子就賴著jiejie!」

    江茴張張嘴,才要說什麼,見姊妹倆三言兩語就敲定了,索性不管了。

    罷了罷了,孩子們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她看著就好。

    況且淙淙也十四歲了,便是普通人家也該學(xué)著管家了,這個做jiejie的財大氣粗,拿出兩間鋪子與她練手,似乎也不算什麼。

    左右就在眼皮子底下,店裡也是自己人,即便來日出了什麼簍子,還有她們兜底,也不怕。

    可聽到后頭的話,又忍不住笑道:「這叫什麼話?越說越不像了。」又對師雁行道,「你也是,驕縱也有個度,她才多大,哪裡就至於送鋪子了!」

    師雁行摟著魚陣說:「管他呢,我樂意給?!?/br>
    但凡有財力的人家,姑娘們的嫁妝都是從小攢起來的,早年她們家艱難,別說嫁妝,就是溫飽都成問題,自然不敢想。

    可如今都好了,江茴便每年都用自己的分紅給姊妹倆添金置銀。

    師雁行每次看了都笑,「給魚陣攢著就是了,我都多大了?」

    江茴卻道:「早年家裡窮,我也沒本事,如今好過了,給你補上,別嫌晚?!?/br>
    說著,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說起來,家裡的銀子本也是你賺來的,卻是你說的什麼羊毛出在羊身上……」

    師雁行又是好笑又是感動,「什麼叫我賺的,你這麼多年的賬房和內(nèi)務(wù)總管難道都白當了?便是外頭僱人,難不成我每年不給他們分紅的?」

    她固然是主導(dǎo),但這麼多年來,若非有江茴在內(nèi)全力支援,她也不可能心無旁騖去外頭打拼。

    一個主內(nèi),一個主外,分工不同而已。

    每每聽師雁行這樣講,江茴都很高興。

    卻說魚陣接了那鋪子已一年有餘,頭幾個月難免緊張,幾乎日日過去盯著,又熟悉人手和業(yè)務(wù)。

    眾人原本見她年輕,是個未出閣的年輕姑娘,素日又是個和氣的,還有些嘻嘻哈哈。結(jié)果后來發(fā)現(xiàn)魚陣雖面上笑著,芯子卻同大掌柜是一般無二,最是明察秋毫不過,半點不顧及什麼人情、關(guān)系,該賞就賞,該罰就罰,便漸漸收斂,不敢作妖。

    眼見業(yè)務(wù)步入正軌,天天往返也太疲乏了些,又給店員們平添負擔,魚陣便漸漸放寬到五日去一次,十天一次,一直到如今的半月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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