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你生了弟弟就會開心，這事兒我做不到，就和她說，做別的事情，也可以讓你開心，便帶著她給做碗冰粉，那些碎料都是她小心翼翼灑上去的?！痹颇降馈?/br>
    皇后聽的恍惚，她昨日就瞥了一眼，問都沒問，直接把冰粉推走了。

    “還有?！痹颇娇匆幌路客馓炜瘴邓{，道：“剛剛下雨了，你知道嗎？”

    皇后回答：“我知道?！?/br>
    云慕望著皇后道：“夏日雨急，皇子公主們都沒有帶傘，剛剛許娘娘、潘娘娘、劉娘娘她們擔心皇弟皇妹淋雨生病，親自撐著傘在宮里找他們，可是你沒有找五皇妹，你甚至沒有派個宮人出來尋找，你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

    在找藥吃。

    根本就沒有想到五公主，皇后愧疚不已。

    云慕看一眼殿外，沒有五公主的身影，他便重新看皇后，看得出來，五公主是像皇后的，十分好看，他道：“剛好我和五皇妹在一起，就把她抱進亭子里，當時風大雨大，把亭子旁邊的月季花吹散了，花瓣落到亭子沿，五皇妹都看到了，一片一片撿起來，我問她撿這個干什么，你猜她說什么？”

    皇后急急地問：“她說什么？”

    “她說母后喜歡，夾在書里，可以寫字，可以做花樣。她握在手里，一路上都沒松手，就怕花瓣掉了，滿心歡喜地拿回來給你，可是你根本不看，還蹭落了，剛剛她一直蹲在那兒撿花瓣。”云慕朝門口指了指。

    皇后看向剛剛五公主待的位置，那兒沒有五公主的小身影，卻有一片花瓣，她鼻頭一酸，眼睛紅了。

    云慕看皇后動容了，便嘆息一聲，又道：“皇后娘娘，還記得你多年無子嗎？”

    皇后吸了下鼻子，點點頭，一直身子不好，又加上“皇家詛咒”傳言，她一直都沒有身孕，哪怕云慕出現(xiàn)了，宮中皇子公主如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她也沒有身孕。

    “那時候，你就想，有個孩子就行了?！痹颇降?。

    是。

    皇后那時候找過云慕，就想著有個孩子就行了。

    后來云慕就幫她調(diào)理身子，她真懷孕了，十分開心。

    可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就不滿足于懷孕，她想生個太子，想生個太子。

    結(jié)果五公主出生了。

    說實話，她是有點失望，但是慢慢地也對五公主有了愛意，想著二胎生個太子也可以的，卻得知自己無法再有身孕。

    怎么可能？

    她都生過一個孩子了，生第二個肯定很簡單。

    她不相信云慕和朱太醫(yī)的話，私下里到處搜羅生兒子的偏方。

    慢慢地，她就忽略了五公主，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也忘了自己最初就想要個孩子而已，不分男女的。

    “如今有了，為什么不珍惜？”云慕問。

    “我……”皇后娘娘張口結(jié)舌。

    云慕突然有些傷感地問：“皇后娘娘，后宮這些皇子公主是不是我招來的？”

    “當然是?！睕]有云慕進宮沖走煞氣，可能皇家詛咒一直存在，皇宮到現(xiàn)下也不會出一個皇子公主，那么永宣帝就會過繼親王子嗣了。

    “我也覺得是，所以看到你們做父母沒有善待他們，我會覺得自己不該把他們招來這世間受罪?！痹颇降?。

    皇后心頭大駭，道：“慕哥兒，你千萬別這樣想，你是為了皇家?guī)砀獾?，皇家上下都是感謝和喜歡你?！?/br>
    云慕?jīng)]有接皇后的話，而是認真道：“皇后娘娘，如果你不喜歡五皇妹，可以以身子不好為由，把五皇妹給我母妃養(yǎng)，她很喜歡孩子，也很會教孩子，你看壯哥兒多么快樂可愛。待到五皇妹大一些，我可以教她醫(yī)術(shù)，我看她很喜歡動物植物，天生有一顆悲憫之心，很適合學(xué)醫(yī)?！?/br>
    皇后開口：“不——”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币粋€宮人匆匆忙忙跑進來。

    皇后立刻皺眉，問：“什么事？”

    宮人急急道：“五公主掉水里了。”

    皇后倏地起身。

    云慕趕緊問：“她現(xiàn)在在哪兒？怎么樣了？”

    話剛落音，嬤嬤抱著渾身濕漉漉，額頭冒血的五公主進來了。

    皇后只看了一眼，臉色瞬間煞白，身子踉蹌。

    云慕不管她，立刻上前看一眼，吩咐道：“去青竹苑將我的醫(yī)藥箱拿來?！?/br>
    “是。”宮人趕緊跑出莊寧宮。

    “來，把五公主抱回屋，換上干凈的衣裳。”云慕道。

    “是?！眿邒弑е骞鬟M屋子。

    云慕跟隨而進。

    皇后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喊一聲“婳姐兒”，接著踉踉蹌蹌追進屋里，突然就要沖向五公主。

    云慕趕緊道：“皇后娘娘，不要打擾治療?！?/br>
    皇后步子一頓，不敢在上前，看到床上小臉慘白，額頭冒血，眼睛緊閉的五公主，不管別人怎么喚，都沒有一點回應(yīng)。

    她的突然腦中浮現(xiàn)五公主各種時候的模樣，紅通通一團的模樣，白白嫩嫩的模樣，笑彎了眼睛的模樣，從來不像這般死氣沉沉的，她心里驟然間涌出莫大的恐懼。

    會不會……會不會婳姐兒嫌棄她這個母后，所以不要她了，不要她了……恐懼膨脹，她眼前突然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倒去，耳邊是宮人雜亂的呼喊聲。

    接著大腦里一直都亂哄哄的，接著是小孩子的哭聲，是婳姐兒，是婳姐兒在哭，哭著說母后不吃她的冰粉，說母后不給她送傘，說母后不要她送的花瓣，說母后不喜歡自己，只想要弟弟……

    她都要心疼死了，想要抱一抱女兒，想要承認錯誤，想要說明自己的愛意。

    可是她身子動都動不了，什么都做不到，她急的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垂墜的紗幔，她恍惚了片刻，突然想到婳姐兒，一下坐了起來。

    “皇后娘娘你醒了?！睂m人走過來道：“太醫(yī)說你身子虛弱，氣侵——”

    “五公主呢？她怎么樣了？”皇后根本不管自己如何，就想知道女兒如何，一邊下床一邊急急地問。

    “大殿下已經(jīng)給五公主包扎好了，說沒什么大礙?！?/br>
    皇后著急地問：“她現(xiàn)下在哪兒？”

    “在五公主房里。”

    皇后快速穿上鞋子，根本不讓宮人插手，扯下屏風上的外衣，第一次這般不講儀態(tài)，一邊系腰帶，一邊朝五公主房里走。

    宮人都驚呆了。

    到了五公主房門口，皇后的衣裳也穿好了，她輕輕推開房門，看見云慕坐在桌前看書，壯壯坐在桌前吃點心，五公主安安靜靜地睡著。

    聽到門聲，云慕和壯壯都看過來。

    云慕放下書。

    壯壯放下半塊點心。

    二人一起給皇后行禮。

    “不必多禮。”皇后小聲道。

    云慕和壯壯起身。

    壯壯嘴快道：“皇后娘娘，剛剛父皇來看過你和五meimei啦?！?/br>
    “好?！被屎蟾P(guān)心五公主，低聲問：“慕哥兒，婳姐兒怎么樣了？”

    “上午淋了雨，緊跟著傷了額頭，落了水，受了驚嚇，好在身子沒有大問題，現(xiàn)下是累了，就睡了。”云慕道。

    皇后稍稍松了一口氣，問：“怎么會落水的？”

    “聽宮人說，是為了撿什么東西，腳滑，滑到了，頭撞到石頭上，然后滾到水里了?！痹颇娇戳藗麆?，已經(jīng)可以很平靜地說出來了，道：“她脖子上，還有身上還有劃傷的口子，皮外傷，已經(jīng)上了藥?！?/br>
    皇后聽的心疼極了。

    “母后?！焙鋈灰粋€軟軟的聲音傳來。

    皇后轉(zhuǎn)頭一看，是五公主醒了。

    “五meimei醒啦。”壯壯要上前。

    云慕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道：“你坐著，別打擾五皇妹?！?/br>
    “我不想坐著啦?！?/br>
    “那你不想吃點心嗎？”云慕問。

    壯壯立馬坐下，繼續(xù)吃。

    皇后已經(jīng)來到五公主的床邊，輕輕坐下來，伸手摸著五公主的小臉，“婳姐兒，母后在呢?！?/br>
    “嗯。”五公主應(yīng)。

    “疼不疼？”皇后溫聲問。

    “不疼了?！蔽骞鞯馈?/br>
    “騙銀，我都看到血血啦。”壯壯插話進來：“肯定好疼。”

    云慕睨壯壯。

    壯壯繼續(xù)堅定自己的說話，道：“肯定好疼，我手手流一點血血，我都哭咯?！?/br>
    “閉嘴，吃點心。”云慕聲音還是溫和的。

    壯壯便乖乖吃點心。

    皇后溫聲對五公主道：“沒關(guān)系，你和母后說，疼不疼？”

    “有一點疼?！蔽骞髡f了實話。

    皇后眼睛一下子紅了。

    “母后，你別哭啊。”孩子天生就是愛母親的，五公主是特別愛的那種，所以她才會為了母后，去找云慕，現(xiàn)下看到母后眼睛紅了，便也難過道：“你一哭，我也想哭了?！?/br>
    “好，母后不哭，不哭?！被屎蟛潦醚蹨I。

    “嗯。”五公主伸出小手，道：“母后，給你，你喜歡的，你笑一笑?！?/br>
    皇后赫然看到小小的手心，躺著一片不成樣子的花瓣，上面還帶了些泥土。

    “其他的都掉了，我就撿到這一片?！蔽骞鞯?。

    皇后一動不動地看著，終于明白女兒是想要撿花瓣給自己，所以才滑倒，撞到石頭，又落入水中的。

    她再也忍不住，也不管什么場合不場合的，趴在五公主身上痛哭起來：“婳姐兒，對不起，母后對不起你，母后以后再也不忽略你了，再也不了，你原諒母后好不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