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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說小爺?shù)膲脑挘?第133節(jié)

    屆時若是真的城破,所有人都難以幸免,戰(zhàn)斗和反抗就成了人人必須要做的事情。

    蔣父左看右瞧,沒看到自己的兒子。

    “宿兒還在睡覺?”他喊來蔣宿的貼身小廝問。

    小廝答:“我喊了少爺幾聲,他睡得熟,并沒聽見?!?/br>
    “也罷,不必再喊他?!笔Y父道。

    外面刀劍相撞和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持續(xù)了很長時間,院內(nèi)人心惶惶焦灼等待,許久之后那些聲音漸漸平息,只余下了一些清理戰(zhàn)后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勝了。

    但至少沒有人撞門,就表示今夜暫時安全了。

    蔣父大松一口氣,轉(zhuǎn)身對所有人安撫了幾句,讓他們都回去休息,卻不料在家人的臉上看到了驚恐的表情,眾人皆一臉害怕地盯著他的身后。

    蔣父嚇一大跳,猛地轉(zhuǎn)身,就看見前方院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個人。

    他像是憑空而降,衣衫勝雪,長發(fā)高束,在皎月之下隱隱露出半張昳麗非常的面容,身量又非常高。

    五官相當漂亮,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男人。

    蔣父嚇得汗毛倒豎,這人如鬼一般,出現(xiàn)的時候沒有半點聲音,也不知是從何而來,他強裝鎮(zhèn)定,卻從結(jié)巴的話中泄露了情緒,“你、你、你是何人!”

    梁春堰笑了一下,他沒見過蔣宿的父親,但是眼前這人的樣貌和害怕時候的形態(tài),一眼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他說道:“我尋令郎?!?/br>
    蔣父想到自己兒子前段時日被打得那么慘,每回見到他頂著一張豬頭臉在家中走都認不出來,便對所有陌生之人無比戒備,立即冷聲道:“夜已深,來客有何事尋犬子,還是等明早天明再來?!?/br>
    梁春堰回答:“必須現(xiàn)在。”

    蔣父頓時惱怒,“不準!沒有這樣做客的道理!”

    梁春堰看著面前這一大家人如驚弓之鳥,滿臉害怕的模樣,又起了惡劣心思,“那若是我說你們誰攔誰死,你還不準我過去嗎?我可能會把你們?nèi)繗⒐?。?/br>
    蔣父到底是活了幾十年的人,比蔣宿更有血性,他立即抬起劍,做出迎戰(zhàn)的姿態(tài)。

    旁處站著的一個中年男子也扯著嗓門高聲喊道:“既遭賊寇便是我們蔣家不走運!但蔣家男兒非懦夫,你想帶走我大侄子,先從我等的尸體上踏過去!”

    話音落下,面前所有人都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梁春堰靜靜地看著他們。這些人不會武功,想要殺起來簡直太過容易,他一個人就能屠蔣家滿門,這句當初對蔣宿說的威脅并非玩笑。

    只是他從這些人的身上,看到了先前蔣宿擋在陸書瑾門前,被打得半死不活仍然不肯退讓半步的模樣,他的手死死扣在門框里,指甲都卷了邊,血從指甲縫里細細密密流出來,后來治療的時候他總是在昏迷之中痛醒。

    去挑戰(zhàn)超出自己能力,不可能做到的事,即為勇士;而有能力卻不為選擇旁觀,則為懦夫。

    蔣宿說的是對的。

    這就是梁春堰選擇入局的原因。

    去糾結(jié)哪一派是忠良,哪一個黨羽掌控大權(quán)對晏國更加有利已經(jīng)沒有意義,當他看到面前有人正在遭受苦難,然后他施以援手,救下那些生命,這才是正確的,有意義的事情。

    梁春堰正想說點什么,卻忽然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

    所有人回頭,就看見蔣宿披著外衣,一臉茫然地看著眾人,他的臉上還帶著濃重的睡意,問道:“大伯,你方才在喊什么?”

    眾人連忙喚他回房中去。

    蔣宿見所有人聚集在這里,哪還能不知道有事要發(fā)生,他固執(zhí)地走出房門,忽而在前方的空地上發(fā)現(xiàn)了梁春堰。

    他臉色一變,霎時變得蒼白,聲音都變了,“你來干什么?”

    “蕭矜進城了,卯時會在城門處決賈崔,你想去看看嗎?”梁春堰這才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他其實是受人之托。

    前半夜與季朔廷打了個照面,季朔廷托他來喊蔣宿,梁春堰方才就是把他的原話給復述了一遍。

    蔣宿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一瞬間就亮了起來,“蕭哥回來了?!”

    他趕忙將外袍穿好,一邊系腰帶一邊往外走,“在哪個城門!快帶我去!”

    蔣父氣道:“不準,現(xiàn)在外面這么危險,你腦袋不要了就往外跑?”

    其他人也跟著勸,畢竟先前蔣宿那豬頭臉的模樣,家里所有人都看到了。

    蔣宿沒有爭辯,他看了父親一眼,隨后就轉(zhuǎn)身,那模樣真像是放棄了外出要回房中去,但就在他走到門邊的時候,突然腳步一轉(zhuǎn),飛快地朝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蔣父見狀,趕忙自己去追。

    結(jié)果就看見兒子輕車熟路地來到偏角之處,扒開地上的草垛,非常熟練地從狗洞里鉆了出去。

    蔣父氣得吐血,在宅中跳腳大罵,“混賬東西你跑去鉆狗洞?!你倒還不如從門中走出去!”

    蔣宿現(xiàn)在處于非常興奮地狀態(tài),在得知蕭矜回城之后,他整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容光煥發(fā),如獲新生。

    他從狗洞鉆出之后,不管不顧地狂奔一段路,待肺部的氣耗盡了,隱隱泛著疼,他才慢慢停下來,忽然意識到梁春堰還沒有告訴他蕭矜會在哪一個城門處決賈崔。

    他抬起頭,朝四周張望了一下,就看到旁邊一座二層樓的房頂上站著梁春堰。

    他似乎就等著蔣宿的視線轉(zhuǎn)過來,見他看來之后,就抬手一指,指了個城門的方向給他。

    蔣宿對梁春堰揚起個笑容,帶著感謝的意味。

    這是他在得知梁春堰真面目之后,頭一次對梁春堰露出發(fā)自真心的笑。

    然后馬不停蹄地朝著城門而去,但是他先前肋骨受的傷并沒有痊愈,一時劇烈運動之后,又開始痛起來,他只得改跑為快步行走。

    想趕在卯時之前到達城門。

    【寅正三刻】

    蕭矜帶著陸書瑾和裴延幾人停在玉容館前,門口的尸體擺得很整齊,血流了一地,在地勢低的地方會匯聚在一起。

    他側(cè)目看了一下,都沒停頓,抬步進了玉容館。

    季朔廷就坐在門邊不遠處,蕭矜一進去他就看見了。

    “老季,辛苦了?!笔採孀哌^去,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他站起來,于是兩人擁抱。

    季朔廷道:“你更辛苦,瞧著感覺都瘦了,軍營的生活很艱苦?”

    蕭矜說:“你去吃半個月的雜糧就知道了?!?/br>
    他與季朔廷說說笑著,完全不在意堂中另一頭坐在地上的賈崔。

    季朔廷往后看了一眼,瞧見他身后還跟著一個披著寬大披風,大帽兜罩住整張臉的人,疑問道:“這位是?”

    其實不難猜到是陸書瑾,只是陸書瑾沒必要把自己捂得那么嚴實,這才讓季朔廷滿腹疑惑。

    蕭矜轉(zhuǎn)頭看她一眼,笑彎了眼睛,“等會兒就知道了。”

    說罷,他轉(zhuǎn)身朝賈崔走去,撥開了守在當間的季家暗衛(wèi),整個人毫無遮擋地站在賈崔面前,這才與賈崔第一次正式相見。

    賈崔渾身是血,抬頭打量著蕭矜。

    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已經(jīng)有了成年男子的幾分輪廓,一身赤紅的衣袍顏色如此顯眼,襯得少年俊俏的眉眼張揚無比,面上是輕淺的笑意。

    這便是聲名遠揚的大草包,蕭家那個空有一副好皮囊,實際上一無是處的紈绔嫡子。

    賈崔到了這種時候,還是不肯低人一頭,用兇戾的眼睛瞪著他,“你爹和兄長已經(jīng)死在邊疆,你又何必做這些毫無意義的掙扎,還不如現(xiàn)在投誠六殿下,將虎符雙手奉上,興許還能為你蕭家留一條活路?!?/br>
    蕭矜笑著點頭,竟是贊同,“你說得太對了?!?/br>
    他從腰間的隨行囊中摸出了巴掌大的黃金虎符,已合二為一,??x?是一整個,置在掌中拿給賈崔看,“虎符在這呢,想要嗎?”

    賈崔盯著那做工精致無比的虎符,雙目瞬間變得赤紅,整個人迅速陷入癲狂狀態(tài),像是隨時撲上來爭奪一樣。

    但他尚存的一絲理智制止了他的沖動。賈崔咽了咽口水,瘋魔一般渴求道:“給我……”

    “你夢還沒醒嗎?”蕭矜臉上溫和的笑容消失,化作惡劣的嘲諷,反問。

    賈崔惱怒道:“你耍我?”

    蕭矜道:“耍你的人可不是我?!?/br>
    他稍稍抬手,往旁邊一指,“是她。”

    賈崔的目光一轉(zhuǎn),落在旁邊的人身上,見她渾身都裹著披風不露面目,嗤笑道:“什么人物,這般見不得人?”

    陸書瑾抬手,將帽兜摘了下來,露出一張姣好的臉來。

    她的口脂之前被蕭矜舔吃了個干凈,出發(fā)之前又補了一回,如今在這玉花館斑斕各色的燈下,更顯得殷紅,襯得整張臉雪白而精致。

    賈崔一下子驚愣住。

    陸書瑾笑了笑,眼里全是冰冷的嘲意,“賈將軍,還認得我嗎?”

    “你……”賈崔看著她,腦子整個卡住,“你是個女人?”

    “賈將軍不是最看不起女子嗎?先前說女子無用,命比草賤,只有繁衍子嗣之用,從那時起,我便很好奇,不知賈將軍在得知你被你最看不起的女子耍得團團轉(zhuǎn),折損那么多士兵的時,會是什么反應?!?/br>
    陸書瑾邊說著,邊解下了身上的披風,她纏著雪紗長裙,黛眉紅唇,杏眼濃黑而明亮,即便是站在這一片狼藉之中也像是不染纖塵的明月般。

    美麗,干凈,像是毫無攻擊力的乖順美人。

    她看著賈崔,說道:“不過以你那個塞滿豬食的腦袋,恐怕壓根想不明白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被我蒙騙了吧?你也不會知道你的那個同伙究竟是如何帶著一般的士兵命喪黃泉。”

    “因為賈將軍你,實在是一個無知又愚昧,丑陋不堪入目的蠢貨。”

    陸書瑾紅唇微動,用平靜的語氣緩慢地說出這句話。

    她想罵賈崔的這句話,忍了很久。

    仿佛幾個響亮無比的耳光甩在賈崔的臉上,他赤紅的雙目幾乎瞪得裂開來,用堪稱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著陸書瑾。

    他輕賤女子,從不會讓任何女人在他面前造次,在京中時也養(yǎng)了不少外室小妾,不過都是隨手贈出的玩意兒,喜歡了就抱去被窩,不喜歡了就給幾兩銀子隨意打發(fā),但凡有蹬鼻子上臉的,都直接亂棍打死,管殺不管埋。

    何曾有哪個女子敢站在他面前如此辱罵他?

    他也更接受不了自己被一個女子所蒙騙,不僅折損了一般的士兵,連帶著世子也賠了命。

    賈崔氣得胸口一陣陣泛著疼,幾乎要吐血,脖子上的青筋盡現(xiàn)。

    他怒吼一聲起身,提著刀就朝陸書瑾砍去,恨不能一刀砍了她的頭顱解恨。

    可誰知他剛爬起來,蕭矜就抬拳上前,一把抓住他持刀的手腕。

    少年的力氣大得驚人,氣勢也十分凌厲,手腕被握住的瞬間,賈崔感到像是鐵拷夾住了手腕,緊接著將他的手臂往前猛地一拽,下一刻膝蓋就重重地撞到他的肋骨之處,巨大的痛苦襲來,賈崔在這一個剎那雙腿就發(fā)軟,疼出一身的汗來。

    但是還沒完,蕭矜的招數(shù)很連貫,賈崔身子彎曲的同時,他的肘擊狠厲地落在賈崔的后脖頸,隨后腿窩被巨石砸了一下似的,于是整個人都站不住了,痛楚鋪天蓋地地襲來,賈崔一邊往地上跪,一邊嘔吐喝盡肚子里的酒水。

    蕭矜露出嫌棄的表情,一連往后退了好幾個大步,連帶著拽上了陸書瑾。

    喝進去的酒混著果子和下酒菜在賈崔的胃里悶了許久,再被吐出來之后有一股難以形容的臭味,蕭矜平日里都是泡在香罐子里的,哪能聞這東西,加之心里也萬分嫌惡,當即一刻也呆不下去,趕緊帶著陸書瑾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