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說小爺?shù)膲脑挘?第1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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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許氏遺孤,許芹芹?!?/br> 刮了幾日的狂風, 一場大雨終是在這日的清晨落下。 也不知道葉洵是在房中埋了多少火藥,藏了多少油,炸了個稀巴爛之后一場大火燒得燎天熱烈,大雨澆了許久才漸漸熄滅。 里面抬出了兩具尸體, 已然被燒得面目全非, 通體焦黑, 完全看不出當初的模樣。女尸和男尸卻是被炸得四分五裂, 找了好一陣才將胳膊腿給拼起來。 陸書瑾看著蓋上了白布的焦黑尸體,泣不成聲。 葉洵一早便在謀劃了此事, 他將葉芹喚進去之后, 便沒打算讓她活著走出來。 可葉洵如此疼愛meimei,為何會做出這種事?陸書瑾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難道是他知道葉家必敗, 也清楚所有葉家人都沒有活路, 為了不讓葉芹受盡苦楚,所以才選擇了這種極端的方法, 在入獄之前先自行了斷? 他竟能如此殘忍嗎? 陸書瑾猜不到葉洵在想什么, 更是接受不了這樣的結(jié)局,抱著蕭矜失聲痛哭。 葉芹那么乖巧,那么純真的一個姑娘, 即便是生長在如此環(huán)境之中,她依舊熱情而率真,不記仇怨。 她合該擁有更好的余生才是。 蕭矜心痛極了, 將陸書瑾摟在懷里, 面上也是一派沉重,抿著唇久久沉默。 最要緊的還是季朔廷, 他瘋魔一樣在大雨之下扒著廢墟, 盡管渾身淋得濕透, 雙手被殘垣廢墟刺破,鮮血染紅了雙掌,也像感知不到疼痛似的,悶頭尋找尸體的殘肢。 陸書瑾一夜未眠,加上心痛至極,哭得累了,便趴在蕭矜的背上,讓他背回了小宅院之中。 燈火朦朧,陸書瑾洗盡一身疲倦換上干凈衣裳窩在床榻中,將身體蜷縮起來,即便是睡著了,淚還是從眼角滑落,不知是做了什么噩夢,無意識地低低喚著。 蕭矜原本坐在床榻邊寫信,聽到這聲音便半個身子上了榻,將被子往她身上攏了攏,一下就抱起來,摟在懷里。 他伸手揩了揩陸書瑾的眼淚,壓低了聲音,“乖乖,被夢魘住了?” 陸書瑾并沒有醒,意識尚且迷糊,只覺得身體被一股子溫暖包裹,下意識更往溫暖處貼近。 窗外雨聲不停,淅淅瀝瀝,屋內(nèi)蕭矜俯頭,用臉頰貼住她的額頭,斂著眸。 葉家人已經(jīng)全部下獄,其中葉鼎是在葉洵的書房找到的,渾身都被捆著,意志幾乎被消磨殆盡,押入牢中時還在歇斯底里地痛罵葉洵。 葉洵這一場局布得太久,他很久之前就決定要將葉家徹底推翻,到了最后他甚至還帶走了葉芹。 蕭矜覺得葉洵像是瘋了,卻又隱隱覺得這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若是他一開始就想帶著葉芹去死,不應該如此大費周章做了這么多事,而且以葉洵疼愛meimei的程度來看,他怎么舍得…… 陸書瑾在他懷里動了一下,蕭矜打斷了思緒,又低頭看她。 她這段時間雖然沒受什么皮外傷,但心里實在郁結(jié),沒好好吃飯整個人明顯能夠看出來瘦了。好不容易事情就要結(jié)束了,卻又出了這樁事,陸書瑾在夢中都是皺著眉的。 蕭矜憐愛地親了親她的鼻尖,喃喃道:“會沒事的?!?/br> 陸書瑾只睡了兩個時辰多,就惶惶驚醒,睜眼時見房中燈火昏暗,蕭矜依舊坐在榻邊的矮桌旁。 他左手置在榻上,右手在寫東西。 陸書瑾眨了眨眼,意識回籠,一張口聲音沙啞,“幾時了?” 蕭矜聽見聲音,擱下筆朝她探來,左手一動陸書瑾才發(fā)現(xiàn)那只手正與她交握著,掌心溫暖干燥。 “申時?!彼麍罅藗€時辰,又說:“怎么這么快就醒了,是我吵到你了?” 陸書瑾搖頭,爬坐起來,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渾身都提不起力氣。 想起睡前的一切,想起葉芹,她的心里又是一陣喘不過氣的痛苦。 “我想去葉府?!彼f。 “雨還沒停?!笔採娴馈?/br> 陸書瑾垂下悲痛的眼睛,起身下床,沒再說話。 蕭矜也沒有勸阻的意思,他看著陸書瑾穿上外袍,便上前去主動幫她綰了發(fā),又多披一件外衣,這才帶著她出門。 雨勢分毫未減,即便是撐著傘還是撲了滿臉的雨珠,風聲呼嘯不止,仿佛經(jīng)久不息地哭嚎。 陸書瑾的臉上都濕潤了,她用帕子擦了擦,依偎在蕭矜的身邊進了葉府。 葉府如今已經(jīng)沒人居住,里外都守著侍衛(wèi),葉洵的庭院里更是有很多的人,頂著滂沱的大雨在廢墟里尋找。 季朔廷坐在庭院外的一個小涼亭上,蕭矜走過去,收了傘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干燥的,錦衣浸滿了水之后沉重無比,往下淌著,他所坐的位置堆積出一汪淺水。 季朔廷從房子爆炸開始就一直是這個狀態(tài),沉默著,雙目赤紅,仿佛隨時陷入癲狂的情緒之中。 一根線緊緊繃在他的腦中,克制所有情緒,一旦決堤,他就會崩潰。 他在拼找女尸,不到女尸完整,不到最后一刻,他始終保持著沉默。 此時的季朔廷像是剛從雨水里進來不久,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加上在大雨里淋了那么久,他的臉色蒼白至極,唇上沒有血色,一直摩挲著手里的東西,靜靜地盯著,不知在想什么。 陸書瑾走過去,一眼就看見季朔廷手里的東西。 那是一個扳指,青翠的顏色與雪白相融,成色上好。 她記性多好啊,立即就認出這是當初葉芹陪著陸書瑾一同去賣扇子的時候,在張月川的店里買的那一個扳指。 卻是沒想到,葉芹竟然是買給季朔廷的。 陸書瑾走過去坐在季朔廷的對面,近距離一看,就發(fā)現(xiàn)季朔廷的拇??x?指一直在摩挲著扳指上的一個十分明顯的圖案。 那圖案像是被什么東西隨意刻出來的,毫無美感可言,一下就將整個扳指給毀了。 那像是三個串起來的小圓,看不出來是什么,陸書瑾問,“上面是什么?” “糖葫蘆?!奔舅吠⒙暎卮?。 是葉芹刻下的,那個時候的葉芹還不會認字。 “這個扳指,就是那日寧歡寺被你扔進水中的那個東西吧?”陸書瑾心中一痛,淚水盈滿眼睛,卻勾出個笑容來,“那時候她還不會認字呢,若是再晚些時候,她或許能在上面刻一個‘季’字?!?/br> 季朔廷指尖泛白,像是更用力地捏著扳指,掌中斑駁的傷裂開,往下淌著血。 蕭矜挨著陸書瑾坐下來,掏出帕子給她擦淚,又說:“季朔廷,你現(xiàn)在后悔了嗎?” 季朔廷沒說話。 “那我現(xiàn)在再問你,道義和感情,你究竟選哪一個呢?”蕭矜說。 這個問題,季朔廷從沒有正面回答過,他只是在用他的行動表示自己做出的選擇。 他堅定地以惡劣的態(tài)度對待葉芹,讓她厭惡自己,遠離自己。 如此,等到葉家落敗的時候,葉芹至少能明明白白地憎恨他這個害得葉家盡亡的兇手。 可正因為葉芹是個傻子,對別人的情緒和感情都十分敏感,不論季朔廷怎么佯裝兇狠,她都能看穿他偽裝的外皮,挑出里面真摯的情意,堅定地告訴別人。 他喜歡她。 季朔廷繃著唇角不再說話,蕭矜故意讓他不痛快,就道:“也是,如今人都死了,再問這些也沒有任何意義?!?/br> 一句話傷了兩個人,陸書瑾抹著眼淚哭。 蕭矜見狀又把她抱在懷里安慰。 季朔廷用繩子將扳指串起來,重新掛回脖子里,一言不發(fā)地出了涼亭,前往院中的廢墟里繼續(xù)翻找。 時至酉時,季朔廷終于撐不住了,暈倒在滂沱的大雨之中,被抬走。 入了夜,幾人各自回家,雨水開始洗刷這座都城,越下越大,仿佛有一股將所有悲傷過往盡數(shù)洗去的架勢。 季朔廷回府之后就發(fā)起了高熱,從昏迷中醒來也完全沒有睡意,披衣就往外走,身子如鐵打一般。 家中就這么一個嫡子,女眷們可勁兒地勸,讓他先緊著身體,季朔廷面無表情,充耳不聞。 正吵鬧時,下人來報,說府外來了個姑娘,也不說話,就坐在門邊上。 季朔廷一聽,雙眼頓時紅了,不顧任何人的阻攔一股腦進了雨中,小廝連忙跟上去高舉著傘為他遮雨。 但季朔廷的步子大,走得又急又快,一下就把小廝甩下,一路快步行去門口,讓侍衛(wèi)開了門。 門外的檐下果然坐著一個姑娘,她渾身浸滿雨水,所坐的地方濕了大片,發(fā)髻也亂了,零零散散地散下來,衣裙上滿是污泥,像是個流浪過來避雨的臟丫頭。 季朔廷上前,動了動唇卻沒說話。 他走到那人的身邊,蹲下來一看,正是眼皮腫著,雙目空洞的葉芹。 她像是在泥里滾了幾圈,懷中還抱著一個木盒子,對外界沒有了任何反應,完全沒察覺到季朔廷的到來,又像是隨時都會破碎的,極其脆弱的瓷器。 季朔廷只得用低聲喚她,怕嚇到她一樣,“葉芹?!?/br> 葉芹的頭微微一動,啟唇,一句話從口中順了出來。 “我是許氏遺孤,許芹芹?!?/br> 第99章 所以,葉洵可能還活著 陸書瑾是第二日醒來時接到的消息, 葉芹去了季府。 她聽到后一刻也等不了,立馬就要跑去季府,卻被蕭矜給攔了下來。 “葉芹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朔廷說她不愿意見任何人, 也不開口說話, 嘴里只反反復復就那幾句, 還說自己不叫葉芹, 叫許芹芹?!?/br> 陸書瑾一怔,“葉芹曾說過, 她娘姓許?!?/br> 蕭矜皺了皺眉毛, 說:“我們初見葉芹的時候,她差不多就是這樣, 那時候葉洵說她撞壞了腦袋還在恢復, 誰與她說話都不理,只會回答葉洵的話。” “那日的爆炸, 她若是在屋中就不可能生還, 可也沒見她從屋中走出來,說明她是從別的地方出去的。”陸書瑾道:“若是如此,那葉洵會不會也沒死?” “他如若沒死, 不可能讓葉芹變成這樣?!笔採嬲f。 “那就是他死了,葉芹也知道,所以她才會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陸書瑾沉著聲問, “季少與她說話, 她也不理睬嗎?不是說是她自己走到季府去的嗎?” 蕭矜點頭,說道:“她手里抱著個盒子, 是葉洵留下的, 里面除了給葉芹做的新戶籍和江南地契, 銀莊的票契之外,還有葉家這些年犯下的罪行,樁樁件件事無巨細,證據(jù)所放之地全在上面,另外留了兩封信。” “什么信?” “一封是給葉芹的,一封是給朔廷的?!笔採娴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