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玉任由謝枝雪咬他，他抬手摸著謝枝雪后腦的頭發(fā)，心想這世上就該有以命換命的法術(shù)，謝枝雪明明是要長命百歲的。

    過了會兒，裴珩玉感覺到脖頸間的咬力放松、然后消失了。

    但謝枝雪仍然沒有動，裴珩玉也不敢動。

    又過了會兒，裴珩玉仔細確認，聽到了謝枝雪細微平緩的呼吸聲。他小心翼翼抱著謝枝雪，調(diào)換了姿勢，去看謝枝雪的臉。

    謝枝雪閉著眼睛，睡著了。

    裴珩玉更加小心，讓謝枝雪枕到了他腿上。客廳里燈光太過充足，裴珩玉又將手掌放在謝枝雪眼前，讓他盡可能安睡。

    第48章

    裴珩玉抬手抹了下自己的眼睛, 然后放下手，他垂眼靜靜地看著謝枝雪沒被他的手擋住的半張臉。

    謝枝雪的臉頰上還有淚痕。

    裴珩玉感覺自己的脖頸間，還沾有謝枝雪的眼淚。

    謝枝雪剛才哭得并不厲害, 幾乎是無聲無息地掉了會兒眼淚，然后就沉靜下來，睡著了。

    裴珩玉很想要擦去謝枝雪臉上殘留的淚痕，但又怕沒把握住手上力道，擾了謝枝雪的休息。

    克制住抬手的沖動, 裴珩玉的目光又移向了謝枝雪的右手。

    謝枝雪右手小指上纏著創(chuàng)可貼，也不知是怎么受傷了。

    今晚剛見面的時候，謝枝雪手上拿著門禁卡、穿的外套袖口也寬松, 視線被遮擋, 裴珩玉沒有馬上發(fā)現(xiàn)謝枝雪手上的創(chuàng)可貼。

    然后進到謝枝雪家里，裴珩玉又一心盯著謝枝雪的表情看, 直到謝枝雪坐下來開始吃飯，裴珩玉才后知后覺看見謝枝雪右手小指不太對勁。

    可當(dāng)時謝枝雪在吃飯，他食不言，裴珩玉只能壓著所有情緒閉嘴。

    等謝枝雪吃完飯了, 不等裴珩玉主動問什么, 那份檢查報告就遞到了他面前。

    檢查報告……

    裴珩玉又看向一邊，那份被丟在旁邊的檢查報告……他在想, 這么厚的檢查報告，謝枝雪當(dāng)時是做了多少檢查呢。

    閉了閉眼, 裴珩玉眉頭緊蹙。

    再次睜開眼, 裴珩玉猶豫了會兒, 還是小心翼翼將目光落到了謝枝雪的腹部之上。

    原先謝枝雪穿著外套, 還看不出腹部有什么情況。這會兒謝枝雪這樣躺著, 沒有扣上的外套微微散開……也或許有心理因素作祟，裴珩玉越看越覺得，謝枝雪的肚子隆起有些明顯。

    裴珩玉伸出能動的那只手，將謝枝雪的外套理正了點。

    ……

    謝枝雪只是突然覺得累，想閉會兒眼睛，沒想到自己會直接睡著過去。

    他沒有睡太久，半個小時后就醒了過來，醒時還有些迷茫。

    下意識推開擋在眼前的東西后，謝枝雪被明亮的燈光逼得閉了下眼，回過神后，他才發(fā)現(xiàn)剛剛推開的“東西”是裴珩玉的手，而他的頭正枕在裴珩玉腿上。

    “醒了？”見謝枝雪想要起身，裴珩玉小心扶起他。

    謝枝雪坐起身，沉默地緩了緩。

    余光里，謝枝雪看到裴珩玉站了起來。又過了小會兒，一杯水遞到了他面前。

    裴珩玉說：“吱吱，要不要喝點水？”

    將水接過來，喝了一口，又抬起眼看向裴珩玉，謝枝雪已經(jīng)恢復(fù)了冷靜溫和。

    “首先，你不要再跟我哭喪，影響我心情?！敝x枝雪開口道。

    聞言，裴珩玉微微一頓，然后認真點了點頭。

    謝枝雪繼續(xù)說：“其次，醫(yī)院我就不換了。這家醫(yī)院你可以去查查它的資歷，而且我自幼就在這家醫(yī)院治療。我的主治醫(yī)生，也就是這家醫(yī)院的院長，她很了解我的身體情況，這個時候四處奔波、換主治醫(yī)生對我而言不是好事?！?/br>
    “不過，如果你有其他醫(yī)生人選，可以跟我的主治醫(yī)生聯(lián)系，讓他們一起交流，研究我的情況?！?/br>
    謝枝雪很冷靜很淡然，裴珩玉見他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而且言之很有理，便再次認真點頭：“好，按你說的做?！?/br>
    “最后，”謝枝雪眨了下眼，“我今天叫你來，不單是想讓你知情，更是因為……我現(xiàn)在狀態(tài)不太好，需要一個二十四小時幫我做事、任我折騰的人。簡單來說，我要你和我一起受罪?！?/br>
    裴珩玉愣了愣，然后表情更加小心，他看著謝枝雪的眼睛，確認道：“吱吱，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待在你身邊，二十四小時照顧你？”

    聞言，謝枝雪有些啞然。

    他感覺，他和裴珩玉好像不是在說同一個性質(zhì)的事……

    他說，他想拉裴珩玉一起受罪，這怎么聽都不算是好事?？膳徵裼竦姆磻?yīng)，好像他剛剛給出了什么“獎勵”一樣。

    “我沒有其他意思，你別誤會！”裴珩玉又緊接著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沒想到……吱吱你還愿意看見我……剛剛你睡著的時候，我一直在想要怎么辦，才能讓你同意我留在你身邊照顧你，這本來也是我應(yīng)該做的……”

    看著裴珩玉這態(tài)度，謝枝雪不禁奇怪道：“那不然，你以為我叫你來是要做什么？”

    裴珩玉輕咳了聲，回答說：“我是想了一些可能，但也沒敢想到這個程度……我覺得你應(yīng)該不會想看到我?！?/br>
    “我確實不太想?！敝x枝雪語氣溫和地直言。

    裴珩玉哽了一下。

    謝枝雪接著道：“但我剛才說了，我現(xiàn)在狀態(tài)不太好，主要表現(xiàn)為情緒不穩(wěn)定。可能我這一刻還能跟你心平氣和說話，下一刻就會因為你在呼吸而趕人……我說要你來受罪，不是夸張。”

    “不是受罪?！迸徵裼駞s道。

    他看著謝枝雪蒼白的臉，說：“你想怎么對待我都是應(yīng)該的，受罪的人不是我……是你?！?/br>
    謝枝雪輕輕眨了下眼。

    裴珩玉俯下身，情不自禁抬手摸上謝枝雪的臉頰。謝枝雪因此蹙了蹙眉，裴珩玉才如夢初醒趕緊縮回了手。

    裴珩玉又一次輕聲說：“對不起，吱吱……我害了你，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贖罪，直到你真的不再需要我，只要你平安了……到時候你再趕我走，我一定不再纏著你?！?/br>
    “把你害到這個地步，即使我再沒羞恥心，再不要臉，也不好意思再纏著你了……但是，我一定要看著你平安……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謝謝你還愿意見我……對不起?！?/br>
    “很危險，但不是死局。你一定會平安的，你會好好的長命百歲?！?/br>
    謝枝雪靜靜地跟裴珩玉對視，聽著他說這些話，然后不禁輕笑了聲。

    “裴珩玉，你其實是個好人?！敝x枝雪輕聲道。

    因為是個好人，所以裴珩玉會痛苦、愧疚，會說要贖罪，會因為謝枝雪愿意給他照顧的機會而說“謝謝”，所思所想都在關(guān)心謝枝雪，而不是覺得現(xiàn)在的情況讓他自己為難……其實不止是個好人，應(yīng)該說是道德感偏高的人了。

    之前在同一檔節(jié)目、同一個劇組，雖說都是裴珩玉主動，但兩人畢竟相處了半個月又兩個月，加上所知的原書劇情……所以謝枝雪其實知道，裴珩玉是個好人。

    所以今晚叫裴珩玉過來見面時，謝枝雪才那么有把握，可以拉上裴珩玉一起焦慮受罪。

    謝枝雪這聲“好人”當(dāng)真是正面意思，但裴珩玉聽得一愣，隨即面露糾結(jié)道：“吱吱……我剛剛那些話，也不算表白吧，你不用特意給我發(fā)好人卡?！?/br>
    謝枝雪：“……”

    剛覺得裴珩玉是個正經(jīng)人，這人又插科打諢了。

    謝枝雪又端起水杯喝了兩口，然后問裴珩玉：“你吃飯了嗎？”

    裴珩玉一愣，沒想到謝枝雪會問這個問題……這算是關(guān)心吧？

    “還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時，剛準備吃晚飯。”

    謝枝雪點了點頭，淡定說：“我本來想做晚飯，已經(jīng)拿了些食材出來，但做到一半沒了心情，現(xiàn)在那些食材都還在廚房里，你可以去做了吃……順便幫我收拾廚房，還有餐桌?！?/br>
    說完，謝枝雪又問：“你之前說過，你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做飯，應(yīng)該是真的？”

    裴珩玉高興站起身：“是真的，雖然比不上大廚，但手藝還行。那我先去廚房了，吱吱你有事就叫我?！?/br>
    謝枝雪微微頷首。

    裴珩玉給謝枝雪帶來晚飯的那幾個保溫盒，還有謝枝雪吃飯時用過的筷子，現(xiàn)在都還擺在餐桌上沒有收拾。裴珩玉先將餐桌收拾了，然后端著碗筷一起進廚房。

    在廚房里忙活的時候，裴珩玉非常積極樂觀，心想吱吱這就是在關(guān)心他……才不是想叫他收拾廚房和餐桌，但又還不習(xí)慣使喚人，所以委婉著表達。

    裴珩玉簡單給自己做了頓晚飯，然后端到了客廳里吃。

    見狀，謝枝雪微微蹙眉：“客廳不是吃飯的地方。”

    裴珩玉點頭：“就這一次！餐桌那邊看不見你……我想看著你。對了，吱吱你手上的傷是怎么了？嚴重嗎？”

    謝枝雪低頭看了一眼右手，然后搖了搖頭：“沒什么?！?/br>
    謝枝雪對自己的身體很小心，而且一個創(chuàng)可貼可以應(yīng)付的傷，應(yīng)該不會太嚴重，所以謝枝雪既然不想說，裴珩玉也沒再追問。

    裴珩玉又接著說：“吱吱，我想過了，我得住得離你特別近才行，這樣不論什么時候，你有事找我了，我都能盡快出現(xiàn)在你面前。像今天這樣，萬一你有急事找我，我趕過來卻得兩個多小時，太耽擱正事了?！?/br>
    謝枝雪輕輕眨了下眼。

    “以后你的一日三餐、家里的所有家務(wù)，還有如果你要出門了……反正就是所有事我都負責(zé)。我住得近，就不會擔(dān)心因為什么意外耽誤在路上了?！?/br>
    裴珩玉說著，突然踩了兩下地板，然后笑瞇瞇問謝枝雪：“你家樓下有人住嗎？有人也不要緊，我想辦法把你家樓下的房子買下來吧，這樣最近了。”

    “而且，以后萬一我什么時候招你煩了，你想趕我出門，我也方便。萬一你趕我出門后又需要我了，你就敲敲地板，我馬上上來?！?/br>
    裴珩玉這些話說得非常自在，謝枝雪聽得無端有點笑意。

    他彎了下唇，說：“首先，打電話應(yīng)該比敲地板要有效率。其次，樓下有人住了，房子你買不了。”

    裴珩玉聞言有些奇怪：“這話怎么說？樓下的房主很難纏？”

    “我家樓下的房主是虞與周。”謝枝雪輕快道。

    裴珩玉一頓，然后說：“那是挺難纏的……”

    謝枝雪輕笑了聲。

    “這人的手腳怎么這么快……”裴珩玉嘀咕了句，又說，“那就樓上吧。樓上也近，你不想用手機的時候，可以拿東西頂頂天花板，是不是？”

    聞言，謝枝雪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突然想起來：“樓上……他們家以前地板防水可能沒做好，淹過我家天花板?！?/br>
    裴珩玉：“……”

    過了幾秒，裴珩玉小心翼翼問：“你說的這事……那時候我都還沒住進去呢，應(yīng)該不會算到我的賬上吧？”

    謝枝雪不禁一笑。

    他想到，和裴珩玉在酒店發(fā)生意外那晚，他之所以會住在酒店，正好就是因為這件事……天花板受損，雖然物業(yè)抓緊和樓上房主一起跟進維修，但謝枝雪家那時候不太方便住人，不然他也沒必要在劇組殺青后繼續(xù)住酒店。

    不過，謝枝雪現(xiàn)在的心情不錯，不太想回到那個話題，所以他沒再深提。

    “裴前輩的腦回路真是讓人意外。”謝枝雪慢條斯理說了，接著又直接道，“等會兒你離開前，提醒我把你的指紋錄到門鎖里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