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他問：“精神力暴動？”

    “是的?！?/br>
    “……我居然有精神力？”虞時也有點驚訝。

    “這是我的疏忽?！敝x爾菲斯說，“我很抱歉。”

    虞時搖了搖頭：“不，這不怪你。我記得，在我最早的體檢報告上，那上面寫的是我沒有精神力?！?/br>
    “但我還是應(yīng)該向你道歉。”謝爾菲斯頗為自責。

    虞時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病痛讓虞時的某種更深層次的性格暴露了出來。隔了片刻，虞時低聲說：“你實在是太有責任心了，謝爾菲斯?！?/br>
    這不是虞時第一次這么說他，但是這一次，謝爾菲斯敏銳地察覺到，虞時的語氣中帶著某種不那么簡單的意味。

    不過，不等謝爾菲斯對這話做出任何回應(yīng)，虞時就已經(jīng)回復(fù)了原本的模樣。

    “反正，這不是你的錯?！彼硭斎坏剡@么說，然后帶著點好奇的語氣問，“所以，什么是精神力暴動？”

    謝爾菲斯斟酌了一下，首先問了一句：“你現(xiàn)在覺得怎么樣？”

    “頭還有點隱隱作痛。”虞時老老實實地回答，“不過已經(jīng)好多了。剛剛摘下頭盔的時候，是最痛的?！?/br>
    “那就好?！敝x爾菲斯也稍微松了一口氣。他給虞時倒了杯水，讓虞時躺到床上休息一會兒，然后才像是講睡前故事一樣，慢慢說起了精神力暴動的事情。

    “精神力就像是一個人的靈魂能量，是同時縈繞在身體內(nèi)部和身體外部的。大部分時候，外在的精神力只是依附在身體表面。

    “但是，在一些特殊的情況下，比如情緒過于激動、沒有自控能力的情況下，精神力也會外放，投射在身體周圍更遠的地方。

    “單純這種情況，并不會導(dǎo)致精神力暴動，但是，如果在這個過程中不巧碰到了其他人的精神力，那么這種‘相撞’的過程，就會讓人覺得痛苦，再嚴重一點，就會導(dǎo)致精神力暴動。”

    虞時認真地聽著，大概明白了精神力暴動的根源。

    當然，謝爾菲斯沒有提及的一件事情是，大多數(shù)精神力暴動，都發(fā)生在年幼的孩童身上。

    在成長的過程中，擁有精神力的人類自然而然地會在課堂上，乃至于網(wǎng)絡(luò)上，學(xué)習到關(guān)于控制精神力的相關(guān)辦法。他們會盡可能避免讓自己的精神力外放，同時也不需要這么做。

    而虞時卻恰恰錯過了與之相關(guān)的任何知識。

    虞時有點好奇地問：“只要是精神力相撞，就一定會發(fā)生精神力暴動嗎？”

    “并不一定。但如果一方不設(shè)防的話，那么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會精神力暴動?！敝x爾菲斯解釋說，“不過，也還得看各自的精神力水平等等，這是個很復(fù)雜的問題?！?/br>
    虞時了然地點了點頭——復(fù)雜，說明以他現(xiàn)在的知識水平，他大概率是搞不明白的。他很有這個自知之明。

    他想了片刻，然后奇怪地說：“但是……但是這不對吧。我剛剛是在《蒼德戰(zhàn)甲》游戲里覺得不舒服的……怎么會在網(wǎng)絡(luò)世界精神力暴動??？”

    他的確不明□□神力相關(guān)的知識，也很有可能莽莽撞撞地就導(dǎo)致了精神力暴動。但那也應(yīng)該是在現(xiàn)實中發(fā)生吧？

    謝爾菲斯的表情嚴肅起來。

    他說：“這也正是問題所在。一般來說，星際網(wǎng)中的所謂‘精神力’都是模擬出來的，比如在一些游戲中，或者模擬器中的體驗。

    “理論上講，你的確不可能在星際網(wǎng)中產(chǎn)生精神力暴動。而且……”

    而且，如果游戲頭盔監(jiān)測到精神力暴動，或者任何情況的精神力異狀，那么頭盔都應(yīng)該立刻向使用者預(yù)警，讓他立即摘下頭盔，離開星際網(wǎng)。

    謝爾菲斯目光瞥向那個擺放在桌子上的游戲頭盔，眸光微深。

    可能的原因分為兩種，要么是虞時的精神力特殊——而這也是有可能的；要么，就是虞時誤打誤撞碰上了星際網(wǎng)的漏洞。

    在真正徹底檢查虞時的精神力之前，他們可能無法找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謝爾菲斯將自己的想法跟虞時分享了，并且說：“以防萬一，在我們抵達丘奇星之前，你最好都不要再進入游戲了。星際網(wǎng)的話……就用面板瀏覽吧?！?/br>
    換言之，謝爾菲斯希望虞時不再接觸虛擬現(xiàn)實。

    虞時點了點頭。

    等他睡下，謝爾菲斯回了趟自己的房間，斟酌片刻之后，他打開了自己的終端，在一番cao作之下，終端展開了一個陌生而簡潔的畫面，像是一個聊天界面。

    謝爾菲斯找到了一位聯(lián)系人，發(fā)去了一條信息：“這幾年六芒星有沒有什么新的動靜？”

    他并未第一時間等到回復(fù)，不過也并不意外。他又回到了虞時那邊。

    他注視著虞時沉睡的面容，注意到這個年輕人的眉頭還是微微皺著。這讓他暗自嘆了一口氣。

    在接下來幾天時間里，除了吃飯的時間，虞時幾乎足不出戶。按照謝爾菲斯的說法，精神力暴動之后會有持續(xù)好幾天的虛弱和疲憊，虞時也的確感受到了這樣的后遺癥。

    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房間里昏昏欲睡。謝爾菲斯也一直陪著他，偶爾和他聊聊天。

    某一天，虞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所以，《蒼德戰(zhàn)甲》的事情怎么樣了？”

    下線之前，他聽見那個年輕的挑戰(zhàn)者說要放棄那場比賽。這當然也讓虞時產(chǎn)生了一絲驚詫。只不過后來發(fā)生的事情讓他無暇關(guān)注這事兒。

    現(xiàn)在，他狀態(tài)慢慢恢復(fù)了，也就想到了這件事情，并且好奇起后續(xù)來。

    謝爾菲斯顯然知道虞時會關(guān)注這個問題，所以提前關(guān)注過這件事情。他面不改色地說：“路易斯·萊斯科并沒有說明他的退賽原因。

    “但是有人匿名聲稱，是因為路易斯的父親暗中cao控了比賽，而路易斯不愿意接受這樣虛假的榮譽，所以才會選擇退賽。”

    “cao控比賽？”虞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現(xiàn)在也還有這種事情嗎？”

    “當然?！敝x爾菲斯多少有點哭笑不得，“再完美的程序、系統(tǒng)、數(shù)據(jù)，也比不過人類本身這個最大的漏洞?！?/br>
    或許《蒼德戰(zhàn)甲》的競技場設(shè)計和匹配模式已經(jīng)足夠完美，但是這也敵不過金錢的威力。

    虞時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對于這件事情的關(guān)注大概也就止步于此了。

    這也讓謝爾菲斯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沒有跟虞時說的一個“小問題”就是，路易斯的比賽的風言風語，讓一些人開始懷疑，謝爾菲斯當初的比賽是否有人暗中cao控了。

    他們相當振振有詞：當時的人類帝國正與異族鏖戰(zhàn)，人類需要一個“英雄”來提振信心，而謝爾菲斯·阿琉斯恰逢其時。

    這種“人造英雄”的說法，這些年來始終在暗地里受到歡迎。謝爾菲斯的輝煌戰(zhàn)績、殺敵數(shù)量無法說服這些人，但陰謀論反而讓他們深信不疑。

    他不希望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困擾虞時，因此也就干脆沒有提及。

    不久，他們抵達了丘奇星。離開飛船的時候，他們恰巧又碰到了那個同路的年輕人喬布。喬布挺開心地和他們揮揮手，不過也沒有主動過來打擾。

    他們抵達的時候，丘奇星已是夜晚。謝爾菲斯在港口附近的酒店預(yù)定了兩間客房。

    一周的太空旅行，加上精神力暴動的困擾，讓終于得以回到陸地的虞時無暇關(guān)注丘奇星的風光，到了酒店之后，又一次倒頭就睡。

    第二天，他們一同去貝爾曼醫(yī)院，拜訪那位卡爾文醫(yī)生。

    第8章 向?qū)?/br>
    丘奇星是一顆綠意盎然的小行星。這顆星球距離恒星的距離不遠不近，常年氣候溫和、溫度適宜，是遠近聞名的旅游星。

    一些患有長期病的患者也會到這里來進行療養(yǎng)，因此這里的醫(yī)療水平也相當高。

    虞時和謝爾菲斯搭上了這里的高空列車。

    原本謝爾菲斯是打算直接租一輛飛艇。這是在丘奇星出行的一種交通工具，基本等同于能飛的小汽車。他們可能會在丘奇星呆上幾天，所以租一輛會更方便一點。

    但是虞時望向天空上那些軌道的目光實在是依依不舍，謝爾菲斯不免莞爾，就干脆先帶著虞時去乘坐高空列車。

    那是架設(shè)在天空之上的復(fù)雜軌道。事實上，飛艇也是依照這些軌道的路線來運行的。在軌道架設(shè)完畢之后，人們很少需要自己親自駕駛，只要設(shè)定好目的地就可以開啟自動駕駛功能。

    因為丘奇星旅游星球的特性，所以這些軌道的途徑地點都是相當知名的景點，從空中俯瞰，也有一種別樣的趣味。

    虞時在座位上坐不住，站在窗邊，目光望向地面，不免感嘆說：“真漂亮?！?/br>
    謝爾菲斯是一位相當合格的旅伴，這一點尤其體現(xiàn)他總能適時地接上話題，甚至給虞時隨口科普一些小趣聞。

    “當時鋪設(shè)這些空中軌道的時候，丘奇星的人們有三種選擇，他們最終選擇了高空列車的方式，這些年也頗受好評?！敝x爾菲斯笑著說，“猜猜是哪三種？”

    “……我想不出任何除了列車之外的可能性。”虞時瞧了瞧此刻自己的離地高度，整張臉都皺巴了起來，“我不恐高，但這也太高了?！?/br>
    謝爾菲斯不免一笑，他說：“還有過山車模式和降落傘模式?！?/br>
    虞時震驚地瞧著謝爾菲斯，忍不住說：“那我真該謝謝他們選擇了列車！”

    時間就在他們談?wù)撊缃竦娜藗兊降卓植豢指叩脑掝}中過去了。一個小時之后，他們來到了貝爾曼醫(yī)院。這是一家可以說是坐落在花園中的漂亮醫(yī)院。

    “丘奇星的人們習慣用植物、花卉來裝點建筑?！敝x爾菲斯說，“很多人都覺得這樣非常漂亮?！?/br>
    “我也覺得這很漂亮?！庇輹r說，“我以前還在養(yǎng)過植物。”

    “種在家里？”謝爾菲斯有些好奇地問，“觀賞植物嗎？”

    “差不多吧……不過都被我養(yǎng)死了?！庇輹r聳了聳肩，“所以我媽老是拿這件事情說我，說我要是不拿零花錢買這么多植物，那我可以多吃多少零食。”

    謝爾菲斯笑了起來：“如果能養(yǎng)好的話，那你mama應(yīng)該會夸你才對?！?/br>
    “我才沒有什么養(yǎng)活植物或者動物的天分?！庇輹r吐槽著自己，“我的生活技能基本等于0?！?/br>
    “不過，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人工智能就可以幫到你?！?/br>
    虞時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也這么認為：“李爾都要把我寵壞了?！?/br>
    他又暗自在心中補充一句——謝爾菲斯也是一樣。謝爾菲斯也快將他寵壞了。

    “李爾大概會很高興你這么說。”謝爾菲斯微笑著，“智能管家本來就是為此而生的。”

    他們就這么一邊聊著，一邊走進了醫(yī)院?？栁尼t(yī)生的辦公室在三樓。

    卡爾文醫(yī)生本身就是知名的醫(yī)師，在貝爾曼醫(yī)院有著一個獨立的辦公室，不過他這一次來到丘奇星的確是為了旅游和度假，只是因為謝爾菲斯的關(guān)系，所以才會來醫(yī)院一趟。

    他是個瘦瘦高高的中年人，戴著眼鏡，目光頗為凌厲冰冷。

    “上午好，元帥?！笨栁尼t(yī)生瞧了瞧謝爾菲斯，又望向了虞時，“虞時先生，是嗎？你的情況我已經(jīng)大致了解了。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br>
    這位醫(yī)生雷厲風行的作風讓虞時有點意外。他還以為卡爾文會和謝爾菲斯聊聊天、敘敘舊之類的。

    他小心翼翼地按照卡爾文的指示，躺進了一個看起來相當復(fù)雜、高科技的白色機器內(nèi)。他閉上眼睛，明亮的光線掃過他的全身。滴滴滴的機械聲音持續(xù)了很長時間。

    “……出人意料?！?/br>
    許久之后，昏昏欲睡的虞時聽見卡爾文這么說。

    他猛地清醒過來，問：“我可以出來了嗎？”

    “可以了。小心?！笨栁牡恼Z氣像是變得溫和了一點，這反倒是讓虞時有點莫名其妙。

    卡爾文將檢測報告發(fā)到了虞時和謝爾菲斯的終端上，虞時看得不明所以，謝爾菲斯倒是盯著其中一項數(shù)據(jù)，微微皺了皺眉。

    卡爾文帶著他們?nèi)サ睫k公室的沙發(fā)那邊落座，他沉吟片刻之后，才對虞時說：“你對精神力有多少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