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時頗為費解地盯著這條新聞看了一會兒。

    隔了一會兒，他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去敲了敲隔壁謝爾菲斯的房門。

    “……怎么了？”謝爾菲斯過了一會才過來開門，并且解釋說，“我剛剛在洗澡?！?/br>
    他只穿了一件浴袍就過來開門了，頭發(fā)上甚至還有沒沖干凈的一些泡沫，臉上也有一些殘留的水珠。

    他這副模樣難得一見，不過虞時也沒覺得有什么，大大方方地打量著謝爾菲斯，然后羨慕地說：“你身材真好，謝爾?！?/br>
    謝爾菲斯失笑，他說：“等你做完檢查，你也可以好好鍛煉身體，然后就能強壯起來了?！?/br>
    事實上，虞時并不只是注意到了謝爾菲斯的肌rou與身材，他同時也注意到謝爾菲斯皮膚上的傷疤。大部分傷疤都被浴袍遮住，也都已經(jīng)淡化，但有一道，幾乎覆蓋了謝爾菲斯的整個左手臂，實在過于醒目。

    虞時走進謝爾菲斯的房間，忍不住瞧了瞧那道可怖的傷疤。

    謝爾菲斯注意到他的目光，便隨口解釋說：“這是在最終決戰(zhàn)的時候，異族的王出現(xiàn)了身體上的變異，直接割開了我的機甲，然后傷到了我?！?/br>
    這話讓虞時整個人都驚呆了，他結結巴巴地說：“手、手撕機甲？”

    虞時的描述讓謝爾菲斯一噎，他想了想，才解釋說：“也可以這么形容吧。異族的變異是傾向于身體層面的變異，而他們的王也是變異的佼佼者。他變異出了相當鋒利的骨刺?！?/br>
    “……聽起來不像是變異，而像是進化了?！庇輹r喃喃說。

    “也的確有這種說法，不過，也并不是所有變異都是往好的方面。”謝爾菲斯坐在沙發(fā)上，目光依舊平靜，“人類內(nèi)部也出現(xiàn)過類似異族那樣的變異?！?/br>
    “但是？”

    “變異的人類擁有了無比強壯的身體，但是卻失去了神智，變成了渾渾噩噩的行尸走rou?！闭f著，謝爾菲斯搖了搖頭，“沒人知道異族是怎么出現(xiàn)那樣的變異的?！?/br>
    虞時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對了，你怎么了？突然過來敲門，發(fā)生什么了嗎？”謝爾菲斯看虞時自己不說，就只好提醒一下。

    “?。∥沂峭蝗豢吹?，雅克星好像在辦異族展覽?！庇輹r打開了終端面板，給謝爾菲斯展示那條新聞，他疑惑地問，“還有這種展覽？就像是參觀動物園一樣……”

    如果單純只是展現(xiàn)異族的文明、科技等等，那么虞時不會覺得有什么；可是，展覽的名單上，卻偏偏出現(xiàn)了“異族”這樣的描述，讓虞時瞬間感覺有些怪異。

    那讓他想到一些更為古老的事情，比如馬戲團的侏儒表演、怪奇人類展覽會之類的。

    現(xiàn)在的人類帝國，也還有這種事情嗎？

    當然，他知道異族是人類的敵人。多余的同情心是沒有必要的，他真正疑惑的是，現(xiàn)在還活著的異族應該都被俘虜了吧？還能成為“商品”加入這種展覽？

    謝爾菲斯默然片刻，最終，他解釋說：“一些人類以豢養(yǎng)異族為榮?！?/br>
    “……??？”

    “戰(zhàn)后的某些風尚?！敝x爾菲斯無奈，他盡可能解釋得輕描淡寫一點，“所以，那些被俘虜?shù)漠愖灞旧恚鸵呀?jīng)成了生意?！?/br>
    虞時呆呆地望著謝爾菲斯，最后，他低低地嘆了一口氣，有點郁悶地說：“人類啊?！?/br>
    謝爾菲斯不太想和虞時繼續(xù)這個話題，如果繼續(xù)下去，那可能會涉及到一些（他認為）虞時不應當接觸的領域。他對虞時總是有著一種過剩的保護欲。

    所以，他轉而問：“你對這個展覽感興趣嗎？”

    “有點吧?！庇輹r說，“……不過也就那么一點兒?！?/br>
    他是對異族有點好奇，但……這種展覽又讓他覺得有點別扭。

    謝爾菲斯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思索了一下，就說：“那我們就去看看好了。類似的展覽還有很多……實際上，人類也被別的宇宙種族當做是展品，出現(xiàn)在他們的展覽會上?！?/br>
    “還有這種事情？”虞時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宇宙有溫情的一面，也有冷酷的一面。”謝爾菲斯盡可能平淡地解釋這一切，“這些宇宙種族同樣如此。說起來，中央星域每年都會辦一場萬族博覽會。

    “雖然實際上并沒有一萬種種族那么多，但幾百種總歸有的。這是商業(yè)性質的博覽會，也征得了其他種族的同意，會展覽各個種族的特色產(chǎn)物，也可以見到不同種族的生物。

    “如果你感興趣的話，那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年的好像已經(jīng)結束了，要等到明年。”

    “好??！”虞時立刻感興趣地點點頭，“明年我們一起去！”

    決定好了這件事情，謝爾菲斯就讓虞時趕緊去睡覺。

    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虞時“玩手機”的惡習，所以干脆主動監(jiān)督虞時入睡。在離開虞時房間的時候，他關上燈，低聲輕柔地說：“晚安，小魚。”

    “晚安，謝爾?！庇輹r喃喃說了一句。

    在黑暗的房間中，虞時稍有睡意，但還是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

    四周都十分安靜。片刻之后，他輕微地嘆了一口氣。

    他說不好為什么要嘆氣，只是感覺有一種稍顯復雜的情緒涌動在心中。

    “……李爾?！备袅艘粫?，他叫了自己的智能管家一聲。

    “我在。您怎么了？是時候睡覺了哦。”

    “你覺得謝爾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呢？”虞時問，“我感覺我的存在已經(jīng)嚴重影響他的生活軌跡了?！?/br>
    智能管家好像卡了一下。

    說到底，人類怎么能向人工智能求助感性問題呢？

    過了一會兒，李爾回答了虞時的問題：“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在這件事情上，比起您的想法，阿琉斯先生的意愿才是更加重要的。

    “或許，只是因為他‘愿意’這么做，而沒有別的原因?！?/br>
    “‘愿意’……”虞時喃喃說，他突然悶悶地笑了一聲，說，“李爾，你肯定不知道人類會在什么場合說‘我愿意’?！?/br>
    智能管家沉默了。

    ……還有人工智能不知道的事情？

    虞時沒有再胡思亂想，他很快陷入了沉眠。

    夢中，或許有個面孔朦朧的人，對著他說了一聲低沉而溫柔的——“我愿意”。

    第19章 值得

    異族展覽會的舉辦地點在雅克星的另外一邊，距離他們的酒店有些遙遠。盡管交通工具的變革讓他們能夠快速前往那地方，但是虞時也沒有急著過去。

    他們的首要目標還是得尋找z的蹤跡。

    吃早飯的時候，虞時聽謝爾菲斯說了他們接下來的一個目標，一條商業(yè)街。

    虞時不免有些好奇：“所以，z之前發(fā)現(xiàn)的線索，到底是什么？”

    z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與調(diào)查相關的一條線索，所以才會前往雅克星。不過虞時現(xiàn)在還沒能把最近的那些調(diào)查報告看完，所以也不清楚這線索到底是什么。

    “雅克星曾經(jīng)是戰(zhàn)場?！彼麄兪窃诜块g里吃早餐，所以在說這話的時候，謝爾菲斯又拿出了信號屏蔽器，“六芒星負責了當時雅克星的戰(zhàn)時通訊工作。

    “在當時，并不只有六芒星在負責這件事情，有不少專業(yè)人士都參與了進來，他們會負責不同的區(qū)域板塊，同時不定期輪換。

    “當時負責通訊的技術人員，是戰(zhàn)爭時期的高度機密，即便是戰(zhàn)后，這些資料也沒有解密?！?/br>
    說到這里，虞時也就明白過來了：“z找到了當時的技術人員？”

    “應該是?！敝x爾菲斯也不能完全肯定，“不過至少也是與這件事情相關的人員。我估計z可能是想要親自和對方見一面?！?/br>
    虞時琢磨了一下，然后說：“但是，這聽起來好像沒什么危險性?！?/br>
    按照謝爾菲斯的說法，z是他值得信賴的后輩。既然用上了“后輩”這個詞，那就意味著z恐怕與軍團有點關系，說不定就是曾與謝爾菲斯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

    而雅克星曾經(jīng)是戰(zhàn)場。z的行動可以用“探訪戰(zhàn)友”來解釋，完全沒有任何的可疑之處。

    在這種情況下，為什么z會突然失蹤呢？

    “我也這么認為。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暴露了自己的行動目的，引起了六芒星的警惕，導致他本人被控制?！敝x爾菲斯說，“第二種可能，就是他現(xiàn)在正處在一個特殊的環(huán)境中，所以不方便登入內(nèi)部網(wǎng)絡?！?/br>
    這兩種情況，一是z被迫無法登入內(nèi)部網(wǎng)絡，二是z主動不登入。

    不同的情況意味著z不同的安全程度。

    “所以，那條商業(yè)街怎么了？”

    “z很有可能出現(xiàn)在那里，打聽一些情報，或者單純只是去購物。”謝爾菲斯解釋說，“無論如何，那是一個復雜、混亂的地方?；蛟S他會留下一些線索在那里也說不定。”

    虞時聽得半懂不懂，他問：“但是，z會知道有人來接收他留下的線索嗎？”

    如果z一直是一個人在調(diào)查，那么除卻內(nèi)部網(wǎng)絡之外，他還會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跡嗎？

    “他會這么做?！敝x爾菲斯肯定地說，“內(nèi)部網(wǎng)絡也未必萬無一失，他會在不同的地點留下相關信息。如果他出現(xiàn)意外、內(nèi)部網(wǎng)絡也出現(xiàn)意外，那么這些信息就可以幫助后來者了解他的調(diào)查進展?！?/br>
    這是必須留下的備用方案。

    謝爾菲斯的話讓虞時恍然大悟。他感興趣地點點頭，說：“那我們快出發(fā)吧！”

    參與這種事情，讓虞時有種躍躍欲試的興奮感。他得承認，沉眠太久之后，一旦蘇醒，他整個人都有點靜極思動了。

    很快，他們前往了酒店附近的那條商業(yè)街。

    這里匯聚了整個雅克星種類繁多的店鋪、商品等等，同時也有著來自其他星球的特殊產(chǎn)物。虞時探頭探腦望著不同店鋪的好奇樣子，還真有點像是外來的觀光客。

    并且，他們也的確會時不時買上一些東西。這完美地遮掩了他們的本來目的。

    他們一路逛下去，都未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直到最后，他們的腳步來到盡頭的一家紀念品商店。

    “兩位先生是第一次來到雅克星嗎？”店員女士很友好地招待他們，“要不要在這里留下一條留言呢？可以和其他的旅客隔空交流噢?！?/br>
    虞時和謝爾菲斯對視了一眼，默契地點了點頭。

    這里的留言自然是寫在一個特殊的電子面板上的，不過店鋪會將這些留言打印下來，裝訂成厚厚的留言冊，顯得更加厚重精致。

    虞時隨手寫下了幾句話，然后就開始好奇地翻閱那本厚厚的留言冊。他是從后往前翻的。有新的客人來了，店員不再招待虞時和謝爾菲斯，讓他們自己查看那本留言冊。

    很快，虞時的手停頓了一下。他抬眸望向謝爾菲斯。

    而謝爾菲斯也望著他，片刻之后，棕色的眼眸中涌現(xiàn)出輕微的笑意。

    他們找到了——z的留言。

    “很高興來到雅克星，也很遺憾馬上就要離開了。工作真是煩人啊?！?/br>
    落款是一個小小的像是閃電一樣的符號，構成了一個近似z的形狀。

    虞時并未大驚小怪，他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就十分自然地繼續(xù)往前翻閱。偶爾遇到一兩句有趣的留言，他還招呼謝爾菲斯一起看。

    沒多久，時間來到中午。他們在紀念品商店里挑選了幾樣東西結賬，然后去吃了午餐。下午，虞時說自己有點累了，他們就回了酒店。

    “……真刺激！”虞時坐到沙發(fā)上，目光閃亮。

    這可是他頭一回參與這種調(diào)查，有種別樣的刺激感，好像在玩一個十分真實的游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