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害怕，小魚。

    ——不要害怕，謝爾。

    他們向彼此伸出了手。這才是他們之間真正的關聯(lián)與紐帶。

    有一瞬間，謝爾菲斯很想擁抱虞時。但是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他習慣性地露出那個溫柔的笑容，他那雙棕色的眼睛也浸滿了溫柔的情愫。

    他凝視著虞時，低聲喃喃說：“是的……我知道。小魚……謝謝你?！?/br>
    虞時歪了歪頭，雖然不太清楚謝爾菲斯那些欲言又止、隱晦難言的話語會是什么，但是，他還是很高興地笑了起來。

    他說：“那就這么說定了！”他又轉而說，“那我現(xiàn)在繼續(xù)嘗試精神力塑形?！?/br>
    精神力塑形，是謝爾菲斯曾經跟虞時說過的，一種鍛煉精神力的方法，同時也是精神力實體化的必經之路。

    精神力塑形需要在精神維度觀想一些特定的物體，精神力者會選擇從動物、植物之類的形象開始，如果精神力不太充足，那么也可以從更加簡單一些的小物件開始。

    虞時之前已經嘗試過幾次，但都失敗了。他自己也沒搞懂這是因為什么。

    他閉上眼睛，又一次進入那個漆黑的精神維度。

    現(xiàn)在他已經很容易就能進入精神維度，不過這是因為，他已經十分熟悉謝爾菲斯的精神力的特質。

    虞時總是借由謝爾菲斯的精神力的那縷氣息，飛快地感知到精神維度的存在。他自己不太好意思把這事兒說出來，只能假裝自己真的和精神維度十分契合。

    他再一次按照謝爾菲斯的說法，想象著自己的精神力“構造”成一個特殊的形象。他現(xiàn)在想到的是一個茶杯。

    他之前是想要從動物開始的，但是卻始終做不到，因此就退而求其次，開始觀想一些更加簡單的物體。

    如果成功，那么他就能“感知”到這個形象，甚至于“看到”。精神維度的確是漆黑的，但是當精神力者越發(fā)熟悉這個地方，他們的精神力就好像成為了他們的眼睛，甚至于感官。

    虞時又嘗試了很久，但是仍舊未能成功。

    他并未氣餒，因為謝爾菲斯也跟他說過，這是需要漫長鍛煉才可以做到的事情。虞時能夠這么快進入精神維度，就已經相當厲害了。

    虞時再次嘗試，仍舊毫無收獲。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力不聽使喚一樣，好像根本沒有“塑形”這個功能。

    也就是在他大腦中出現(xiàn)這個念頭的同時，虞時突然靈光一閃。

    他的精神力沒有這個“功能”？

    黑暗向導的信息刻刀是用來做什么的？

    虞時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瞬間回到現(xiàn)實，這甚至讓他愣了一下。

    “小魚，怎么了？”謝爾菲斯問。

    虞時很快回過神，興致勃勃地說：“謝爾，你知道信息刻刀吧？”

    “哨兵和向導的波形功能？”

    “是的。我在想，所謂的精神力塑形，是不是就是在鍛煉哨兵的信息刻刀？”虞時有點振奮，“所以，我一直都沒法在精神維度進行塑形，因為我的精神力沒有這個能力?！?/br>
    謝爾菲斯不禁怔了一下，他想了片刻，就被虞時的猜想說服了，他說：“你想的很有可能是對的，小魚。”

    一直以來，人們都更加看重精神力偏向于哨兵的這一方面。或者說，人們更加需要哨兵，需要他們的戰(zhàn)斗天賦、攻擊本能，戰(zhàn)爭更進一步催生了這樣的需要。

    謝爾菲斯也的確聽說過，一部分精神力者似乎很難進行精神力塑形，更別說精神力實體化了。這類精神力者往往被認為是“弱小無用的”。

    但是，如果那是因為，他們的精神力更加偏向于逆向波形的向導呢？

    精神力塑形，是在精神維度“捏造”一個特殊的形象。這么做是為了鍛煉精神力的“微cao能力”，為接下來駕駛機甲，乃至于構建擬態(tài)機甲做好準備。

    這是機甲戰(zhàn)士們最常用的鍛煉方法。

    但是，對于向導，情況似乎不太一樣。

    哨兵能夠在精神維度進行“創(chuàng)造”，而向導則偏向于“清除”。對于絕大部分的精神力者來說，他們的信息刻刀都是雙面的，兩種功能同時擁有，但虞時不一樣。

    他是純粹的向導，精神力中絲毫沒有偏向哨兵的部分。他嘗試多次，也無法在精神維度進行塑形，甚至無法感知到任何一丁點兒類似的波動。

    與之相反，謝爾菲斯在進行精神力塑型的時候，從一開始就相當順利，就好像這是他的某種本能。普通精神力者必須要從動植物這樣相對簡單的形象開始，但是謝爾菲斯卻是從機甲開始的。

    他的精神力塑型，就是他的擬態(tài)機甲。

    結合信息刻刀的內容，謝爾菲斯很輕易地得出了這個結論，也就是，精神力塑型這種鍛煉方法，更加適合哨兵，也更加貼合哨兵在精神維度的能力。

    他不禁贊嘆說：“小魚，你真是敏銳。我完全沒有聯(lián)想到這個地方?！?/br>
    這是當然的，因為，全世界也就這么一個黑暗向導。

    以往，即便是那些偏向于向導的精神力者，他們也依舊可以利用自己的信息刻刀，在精神維度進行精神力塑型，無非就是速度慢一點而已。

    但虞時，他恐怕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不久之后，他們找到了榮琴。榮琴也相當贊成虞時的想法。

    “那么，我要怎么鍛煉自己的精神力呢？”虞時好奇地問。

    這就是一個尷尬的問題了，畢竟，從來也沒人關注過向導要如何鍛煉自己的精神力——一直以來，精神力者都是跛腳的，即便是克拉倫斯定義中的護衛(wèi)，他們也只會關注自己在哨兵領域的天賦。

    榮琴想了半天，最后無奈地說：“我唯一知道的，向導精神力的作用，就是構建精神力屏障?！?/br>
    謝爾菲斯也點了點頭，他也就知道這一個。

    虞時有點不死心，他又問：“精神力蘇醒是機甲戰(zhàn)士鍛煉自己的辦法，那么星艦領航員是怎么鍛煉精神力的？”

    “星艦領航員的情況還要更加特殊一些?！睒s琴解釋說，“因為，恐怕只有人類帝國，或者霸主星球、大財團，能夠提供用以連接的星艦，所以，領航員基本是很難獨立鍛煉的。

    “在沒有連接星艦之前，我們一般只是在精神維度進行探索，擴展自己的精神力延伸范圍?！?/br>
    虞時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聽起來和機甲戰(zhàn)士的鍛煉十分相似，只不過一個是精度，一個是廣度。

    探索精神維度，這件事情虞時倒是可以去試著做做。只不過，他這么做的話，好像就會本能地使用自己的信息刻刀，然后清除精神維度的許多信息。

    ……這會不會帶來什么問題？

    虞時問了問榮琴和謝爾菲斯，但他們也無法給出一個答案，畢竟，信息刻刀本身就是尚未完善的理論。

    “當然，精神維度很大，小規(guī)模的清除應該不會帶來什么改變?！睒s琴補充說。

    虞時點了點頭，他又好奇地問：“對了，我的精神力可以連接到節(jié)點嗎？”

    “向導當然是可以的。”榮琴遲疑了一下，“黑暗向導應該……也可以吧？”

    虞時的情況實在是過于特殊了。往常，即便是那些被稱為是“向導”的精神力者，他們的精神力也并非完全逆向，也或多或少帶著一些偏向性。

    榮琴又說：“恐怕只有西莉亞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等我們到了研究所，可以在她的實驗室里測試一下?！?/br>
    虞時恍然，不過，這個時候，他產生了一個疑惑，他問：“我突然想到……為什么不直接聯(lián)系西莉亞女士，一定要等到我們抵達查普林嗎？”

    在這個星際網無比發(fā)達的年代，通訊聯(lián)絡當然也變得十分簡單。虞時認為，像西莉亞·多伊爾這樣的研究員，她的聯(lián)系方式肯定會放在研究所的官方網站上吧？

    這樣一來，他們其實完全可以提前聯(lián)系一下西莉亞，而不是非得等到抵達查普林星球之后再做打算。

    但是，不管是謝爾菲斯還是榮琴，他們都沒有選擇聯(lián)系西莉亞，而是十分耐心地等待著飛船的抵達。這就讓虞時感到一些困惑了。

    謝爾菲斯解釋說：“我沒有西莉亞的聯(lián)系方式?！?/br>
    虞時有點意外，他說：“難道研究所那邊沒有公開嗎？”

    “沒有。”謝爾菲斯說，“這家研究所……相當封閉?！?/br>
    虞時感到一絲怪異。聯(lián)想到這家研究所的預約訪問制度，這種怪異感就更加深刻了。

    卡爾文醫(yī)生說，查普林研究所十分商業(yè)化，為了斂財而總是進行商業(yè)會晤……但是，如果真的那么想要賺錢，不應該更加公開透明，讓他們的研究內容吸引到更多客戶嗎？

    為什么反而這么封閉和苛刻呢？

    榮琴說：“我有西莉亞的聯(lián)系方式，在我出發(fā)之前，我也給她發(fā)過幾條消息，但是我只收到了她的自動回復，大概是說她最近在進行一個比較重要的實驗，所以無暇回復消息?！?/br>
    虞時呆了一下，只能說：“那就沒辦法了?！?/br>
    虞時的精神力鍛煉只能暫且告一段落。但是虞時仍舊有話想要跟謝爾菲斯說。

    等謝爾菲斯拿出信號屏蔽器，虞時才說：“之前寧悉說，查普林星球是由芬恩家族投資重建的？”

    “是的?！敝x爾菲斯回答，“不過，芬恩家族沒有寧家這么高調。而且，他們并不只是投資了查普林星球，寧家也是一樣。戰(zhàn)后，很多財團、家族都向不同星球給予了幫助?！?/br>
    虞時明白地點頭，他說：“但是，芬恩家族和六芒星有關，而且，查普林研究所還這么封閉……查普林研究所，還有這顆星球，真的可靠嗎？

    隨著他們調查的深入，或者說，遇到的事情越來越多，他們對于六芒星的關注反而沒有最開始那么專注。

    在這一整張巨大的黑暗幕布的背后，六芒星好像只是其中一環(huán)；或許是至關重要的一環(huán)，但并非全部。

    謝爾菲斯思考了片刻，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查普林星球的情況也比較特殊。如果這里有問題，那么問題可能存在于更久之前?！?/br>
    “特殊？”虞時不明所以。

    “查普林星球在戰(zhàn)爭時期曾經被異族占領?！敝x爾菲斯解釋說，“后來我們是在戴維森戰(zhàn)役的時候，才將查普林收復回來?！?/br>
    虞時恍然大悟。他當然知道戴維森戰(zhàn)役。

    戴維森戰(zhàn)役并不是發(fā)生在查普林星球，而是發(fā)生在天狼星系的一個小行星帶，這個小行星帶名為“戴維森”，因此之后就將這場戰(zhàn)役稱為戴維森戰(zhàn)役。

    戴維森戰(zhàn)役是人類帝國與異族在西北星域的決戰(zhàn)，在這場血腥的戰(zhàn)役過后，人類才算是真正保住了西北星域。

    很多可居住星球也是在這場戰(zhàn)役之后被收復的，那是一串長長的名單，虞時沒能全部背下來，所以現(xiàn)在才意識，查普林星球也在其中。

    查普林星球在戰(zhàn)爭時期被異族占領，而六芒星似乎又與異族有著若隱若現(xiàn)的關聯(lián)；如果這里存在某種陰謀，那么這陰謀很有可能在更早之前——或許在戰(zhàn)爭期間——就已經存在著了。

    他們需要將時間倒推回更久遠的過去，才能明白其全貌。

    不過，虞時在此時卻是想到了別的事情。

    他想到，戴維森戰(zhàn)役，事實上也是謝爾菲斯·阿琉斯真正揚名的時刻。

    在這場戰(zhàn)役中，他與他的小隊孤軍深入，殺死了當時的敵方將領，隨后更是從敵陣中奮勇殺出，與接應部隊相互配合，絞殺了無數(shù)異族。

    從這個時刻開始，謝爾菲斯才真正踏上了他瘋狂而輝煌的戰(zhàn)爭之路。

    想著，虞時不由得盯著謝爾菲斯看了一會兒。

    “想到什么了？”謝爾菲斯問。

    “我只是在想，我們好像在重走你曾經的道路?！庇輹r說，“從雅克星的盧埃林之戰(zhàn)，到收復包括查普林星球在內的戴維森戰(zhàn)役……我好像跟上了過去的你的腳步。

    “我們是從你為自己選定的終點出發(fā)，然后重新踏上了新的旅程……所以，那就不再是你的終點了，而是起點。謝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謝爾菲斯產生了一種輕微的吃驚，他從未意識到這一點，但此刻卻被虞時輕輕地提醒了。他如夢初醒，怔怔地望著虞時。

    隔了片刻，他露出了十分溫柔的笑容。在那張英俊的面孔上，這樣的笑意如此動人，也暗示了虞時的話是如此深刻地打動了謝爾菲斯的心靈。

    謝爾菲斯說：“我明白，小魚。那是我們的起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