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是什么大作邀請他們?nèi)?nèi)部測試了，必須要保密，所以就都不出現(xiàn)了?！?/br>
    “巧合吧，也不可能天天都生活在網(wǎng)上啊?！?/br>
    虞時心中也更贊成巧合這個說法，但是他卻突然地產(chǎn)生了些許遲疑。

    因為……游戲。

    一直以來，虞時的心中都有一種微妙的割裂感。

    在現(xiàn)實中，他實際上遇到的事情，是兩次死傷慘烈的襲擊。但是，他通過自己的特殊能力收獲到的信息，尤其是早期收獲的那幾條信息，卻好似與襲擊并無關(guān)系。

    游戲頭盔、游戲改造……他一直都有關(guān)注這方面的事情，但那些異常始終只是暗流涌動，永遠只有些許蛛絲馬跡。

    他在游戲中遭遇了精神力暴動，阿布索倫以及其他一些人也遭遇了類似的事情。但這些事情都只是隱沒在網(wǎng)絡中無盡的喧囂之中。

    這些游戲，到底怎么了？到底與什么相關(guān)？

    虞時自己也想不明白。

    這似乎與六芒星有關(guān)。他想。

    這時候，他就想到了疑似在六芒星臥底的z。這幾天兵荒馬亂，他都沒有想起來去內(nèi)部網(wǎng)絡看一看，不知道z有沒有什么新的進展。

    此時虞時毫無睡意，他興致勃勃地點開了內(nèi)部網(wǎng)絡。

    他已經(jīng)將z的調(diào)查報告看完了。

    除了荒瀾星的漢森研究所之外，z的調(diào)查報告中還提及了許多類似的可疑研究所，其中甚至包括了查普林研究所。

    這些研究所大多與六芒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要么是六芒星的高層建立，要么是其先祖在六芒星擔任過要職或者研究員，要么是六芒星提及了一部分贊助。

    六芒星本身也是從研究所轉(zhuǎn)型成為商業(yè)公司的，始終與學術(shù)領(lǐng)域保持著微妙的關(guān)聯(lián)。

    此外，z同樣關(guān)注著星際網(wǎng)上的一些動向，包括這些年網(wǎng)絡上一些輿論風波，以及那些與六芒星有關(guān)的活動、說法等等。

    不過，很難說這些網(wǎng)絡輿論就真的是六芒星在主動推動，也很難說這其中有多少是網(wǎng)友的臆測。

    在長達十年的調(diào)查過程中，z并未找到任何可以切實證明六芒星立場的證據(jù)。這或許是一件稍顯沮喪的事情，不過在撰寫調(diào)查報告的時候，z并未流露出這種情緒。

    他始終平靜、鎮(zhèn)定，整理并且匯總著一切疑點，也難怪謝爾菲斯愿意將這件事情托付給他。

    虞時不禁對這位連姓名都不知道的調(diào)查人員感到了好奇，以及敬佩。

    在這個深夜，當虞時點開內(nèi)部網(wǎng)絡的時候，他意外地發(fā)現(xiàn)，z剛剛上傳了一篇最新的調(diào)查報告。

    他不禁感到巧合，趕緊去看了看。

    “……

    “查普林研究所遇襲一事，六芒星內(nèi)部有許多職員表現(xiàn)出非常正常的，難過、遺憾、惋惜、哀悼等情緒。如果這件事情與六芒星有關(guān)，那么中層以下的員工可能是毫不知情的。

    “我認為他們的行動與計劃，可能是相當深層次的某種動向，只是局限在某個特定范圍之內(nèi)。

    “但是，如果這個行動是自異族出現(xiàn)那個時期開始，就已經(jīng)存在了，那么這個‘特定范圍’可能要比我想象中更大一些。

    “六芒星的高層肯定知曉一些事情，但是很難撬開他們的口。但除了他們之外，六芒星內(nèi)部可能是一無所知的，普通人都被排除在這個計劃之外。

    “公司是公司，六芒星是六芒星。這意味著，六芒星之外才可能出現(xiàn)真正的突破口。

    “我意識到，未必要將目光局限在六芒星之內(nèi)，一些與六芒星有關(guān)，但關(guān)聯(lián)并不緊密的人，可能更愿意吐露他們知道的事情。

    “我這段時間的工作快要結(jié)束了，我認為有必要換一種調(diào)查方式。

    “……”

    虞時若有所思地瞧著z的報告。

    他意識到，z的說法是對的。

    z是一個相當敏銳的人，他還沒有和虞時這邊交換最新的情報，就已經(jīng)通過六芒星的反應，迅速地意識到，如果真的存在于一個秘而不宣的“陰謀”，那么在這個陰謀之中，六芒星就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誰襲擊了查普林研究所？這是一個核心的問題。

    從z的視角來看，他早已經(jīng)將查普林研究所定為可疑，可疑之處有好幾點，第一是芬恩家族與六芒星的關(guān)聯(lián)，第二是查普林星球曾經(jīng)被異族占領(lǐng)。

    這就已經(jīng)與他一直在調(diào)查的事情——六芒星為什么要在戰(zhàn)爭期間暗中幫助異族？是否真的背叛了人類？——產(chǎn)生了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

    因此，查普林遇襲，無論這件事情是否與六芒星直接相關(guān)，在z看來，六芒星內(nèi)部的反應也不該是如此正常而平淡的。

    這更深一層地表明了，要么z的懷疑是不成立的，要么這種關(guān)聯(lián)就是更為隱蔽的、鮮為人知的。

    而z認為是后者。他十分堅信自己的調(diào)查方向。

    當然，另外一方面，他在六芒星的“工作”似乎得不到突破。因此，他恐怕也的確需要尋找新的調(diào)查方向了。

    ……不知道z會選擇一個什么樣的突破口？

    虞時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片刻，一陣強烈的困意突然襲來。他一看時間，驚訝地發(fā)現(xiàn)居然已經(jīng)凌晨了。

    虞時想到謝爾菲斯對他熬夜的習慣不甚贊同的模樣，頓時感到一陣心虛，倒頭就睡。

    第二天，他跟謝爾菲斯提到了z的事情。

    謝爾菲斯思索了片刻，然后點了點頭：“他的選擇也是正常的……或許，我們該和他見上一面?！?/br>
    “咦，可以直接見面了嗎？”虞時有點困惑，“不是要對他的身份保密嗎？”

    榮琴此時同樣在場，她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說：“因為，現(xiàn)在情況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br>
    在這之前，他們對于六芒星、對于這場不明來源的陰謀的調(diào)查，只是暗中進行，敵人也未曾注意到他們；但是，當虞時出現(xiàn)，當他們招致這莫名的殺機之后，情況就已經(jīng)截然相反。

    對方或許仍舊不知道他們已經(jīng)在進行“調(diào)查”，但是，他們這邊也沒必要繼續(xù)迂回前行，至少，他們需要和z更詳細地分享情報，而不僅僅是局限在內(nèi)部網(wǎng)絡的偶爾交談。

    “當然，這個不著急?！敝x爾菲斯補充說，“至少也得等他結(jié)束工作才可以?！?/br>
    虞時了然，也就是說，要等z擺脫六芒星的“監(jiān)控”。

    上午，查爾斯一號就將返回查普林星球的港口。為此，謝爾菲斯也需要重新申請星球的臨時飛行權(quán)限。

    虞時站在窗邊，最后看了看查普林研究所。謝爾菲斯站在他的身旁。

    “……在來到這里之前，雖然我是想過會發(fā)生點什么，但我可沒想到會是這種事情。”虞時低聲說，“……死傷人數(shù)統(tǒng)計出來了嗎？”

    “一共有三百三十一人死亡，另外有一百八十名仿生人損毀?！敝x爾菲斯聲音低沉，“那些襲擊者出現(xiàn)的時候，有一部分員工休假了，并不在研究所?！?/br>
    “他們逃過一劫?！庇輹r停頓了一下，又說，“我們也逃過一劫?！?/br>
    “……是的?！?/br>
    活下來的人注視著死去的人。飛船微微震動，隨即起飛。白色的建筑漸行漸遠，很快從他們的視野中消失了。

    這個時候，虞時在窗戶的邊沿，望見了一連串的文字。

    那都出自同一人之口。

    【這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我們沒必要在此時輕舉妄動，如果被中樞察覺了怎么辦？如果那些霸主星球意識到我們的真實目的怎么辦？

    【這次的行動太過于莽撞了，根本不是我們的風格。我們有許多分歧，但是在這個問題上、這件事情上，我們的分歧尤為嚴重。

    【如果有什么人阻礙了我們的計劃，那么我們可以殺死他們。但我們并不是恐怖分子。這種毫無意義、徒增關(guān)注的殺人行動有什么意義？】

    虞時心中一怔，然后在心中認真地念叨著：別停，快把對方的回答放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想法真的起了作用，這些文字在短暫地停留了片刻之后，突然消散，然后凝聚成了另外一句話。

    【因為，計劃就要成功了。開心嗎？】

    ……開心個鬼??！

    虞時猛地吸了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他下意識抓住了謝爾菲斯的手。

    “小魚，怎么了？”謝爾菲斯反握住他的手，目光溫和但憂慮地望著他。

    “……一個人在質(zhì)問另外一個人?！庇輹r答非所問，“他認為這次行動太過于莽撞了。而對方的回答則是，因為計劃就要成功了?！?/br>
    謝爾菲斯微微一怔，隨后表情迅速嚴肅起來。

    虞時得到的這些信息，在真實性上是存疑的，因為他們目前還沒有任何辦法來證實這些信息。

    但是，謝爾菲斯與虞時都傾向于認為，這些信息是“真實”的，至少是切實發(fā)生過的，只不過是否與他們正面對的情況完全對應，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如果這段對話就指向了之前諾蘭·芬恩所說的那個“計劃”，那么，他們的敵人似乎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們的前面。

    他們甚至連這個計劃是什么都不知道，而這個計劃就要成功了？

    謝爾菲斯想了片刻之后，溫和地安慰著虞時：“沒事的，我們的行動還是照常。無論他們想要做什么，哨兵向?qū)Ю碚撍坪蹙褪且话唁h利的武器?！?/br>
    否則的話，他們也不至于要殺死克拉倫斯。那其實是比如今這場查普林襲擊更加可疑的行動。

    “確實。”虞時也這么認為，他想了想，又說，“我感覺他們好像……很害怕被中樞和霸主星球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并沒有直接對抗中樞和霸主星球的能力？”

    單純從這段對話來說，虞時感到，這個計劃的內(nèi)部成員的立場和態(tài)度，似乎也分為兩類。

    一種更加現(xiàn)實、更加憂心忡忡，甚至給人一種膽戰(zhàn)心驚的感覺。

    而另外一種……那句“開心嗎”，讓虞時感到，說這話的人好似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家伙。

    這個人對襲擊造成的人類死亡，抱有一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似乎認為這是一種“有意義的犧牲”，盡管那是強行讓別人為他們犧牲。

    這么一來，虞時就想到了之前在阿布索倫那兒看到的那段對話。

    當那兩個人提及“游戲改造”與“情況失控”的時候，他們同樣也是使用了一種相當憂慮的語調(diào)。這種語氣讓虞時感到了微妙的不對勁。

    怎么說呢……就好像他們不是純粹的壞人，做這些事情也是被逼無奈一樣。

    或許正如這人所說，這個計劃的內(nèi)部成員之間，存在著相當嚴重的理念“分歧”。他們或許擁有著共同的目標，但對于實現(xiàn)目標的方法，就各有各的打算了。

    ……說起來，這似乎也可以解釋另外一個問題。

    虞時的思路一下子跳到了自己身上。

    他一直都覺得挺疑惑的，就是自己對于這群人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

    如果他真的足夠重要，甚至于被冠以“晨星”的代號——那個襲擊者小隊的指揮者，甚至都可以一口道出這個代號，這顯然證明了虞時的重要性——那么，為什么他會被棄置在安迪星，幾百年都無人理會？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暗示了某種“變化”。

    如果這是這個計劃的內(nèi)部分歧導致的，那似乎就不足為怪了。

    也許，這個計劃并不是“一以貫之”的，也同樣存在著更改、變故、意外……他們面對的敵人，終究是人。

    虞時也將這些想法跟謝爾菲斯說了，他說：“所以，我認為，他們并沒有我們想象中那么強大……當然，如果計劃真的成功了，那就另當別論了。畢竟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想做什么?！?/br>
    謝爾菲斯驚嘆于虞時的敏銳。在他看來，虞時的思維相當靈活多變，并且有一種格外強悍的聯(lián)想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