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精神力“鋪平”，盡可能延伸到更加遙遠的地方，讓自己能夠接觸到更多的信息，但是他并不是在了解這些信息，而是在尋找他想要的信息。

    如果是像現(xiàn)實中一樣的過程，那么這些信息應該會主動“跳”到他的面前才對。

    但是他嘗試了很久，除了一種近乎便秘的感覺，精神維度并未回應他的想法。

    ……不是精神維度。

    這個時候，虞時的大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應該是……

    他有一瞬間的靈感閃過，在靈感閃過的同時，尋找信息的意愿也在他的大腦中一閃而過，就像是那些彈幕每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之中的時候，他都會想到與之相關的某些信息。

    就在這一刻，精神維度好似突然泛濫起巨大的浪潮。無數(shù)信息朝著他們洶涌而來，在頃刻間就要將他們淹沒，就像是黑色的大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離開精神維度！”謝爾菲斯當機立斷，用精神力拽了虞時一把。

    他們下意識離開了精神維度，在現(xiàn)實中睜開眼睛，然后驚訝地望著彼此。

    “我……成功了？”虞時不確定地說，然后嘀嘀咕咕，“就是好像有點……太成功了？”

    “確實是太成功了?！敝x爾菲斯無奈。

    精神維度回應了虞時的想法，但是，精神維度好像是將所有與繁星計劃有關的信息，一股腦地塞到了他們這里。他們的大腦根本無法承受如此巨量的信息。

    隔了片刻，他們才又回到精神維度。此時精神維度已經(jīng)風平浪靜，又一次恢復了那種漆黑的沉靜的模樣。虞時在附近搜索了一圈，并沒有找到那些信息。

    看起來，在他們離開之后，那些信息可能又“飄”走了。

    虞時并未氣餒，他反而更加振奮了。

    他們并未回到現(xiàn)實，而是去了謝爾菲斯的精神圖景。虞時一邊擦星星，一邊跟謝爾菲斯討論這件事情。

    “你是怎么做到的，小魚？”

    “一開始沒有成功，后來我想到了何宣閣教授的說法。時間維度和精神維度?！庇輹r說，“關于第二象性的研究不是說，精神力的第二象性，實際上并不對應精神維度，而是對應其他的未知維度嗎？

    “我就想，或許我不應該在精神維度來尋找，而是需要從另外一個維度下手。

    “其實我并沒有仔細去思考那個維度究竟是什么。我只是想到了這件事情，然后我就感到，我的精神力好像碰觸到了另外一樣東西，和精神維度截然不同的東西。

    “我當時并沒有完完全全想著我需要什么信息，這種意愿更像是一閃而逝。那是一種無意識的本能，  但反而起了作用，接著，精神維度就給出了反饋……雖然這種反饋好像并不是很精細?！?/br>
    他想到剛剛精神維度的“滔天巨浪”，一時間有點無語。

    謝爾菲斯也覺得有點好笑，不過他還是溫和地說：“至少這證明了你的想法的可行性，只不過我們需要更多的嘗試……最好能讓接收的信息數(shù)量，限定在我們能夠承受的范圍?！?/br>
    “是這樣沒錯，但是，如果我的意愿太過于強烈，反而沒法成功，似乎每一次都是下意識的想法，然后才成功了……這就像是一種本能?！?/br>
    謝爾菲斯想了想，說：“或許是需要一種特殊的技巧?！?/br>
    “有可能?！庇輹r琢磨了一會兒，又說，“說起來，謝爾，你覺得……這會是他們的計劃的一部分嗎？這個能力是不是過于強大了？”

    他之前就產(chǎn)生過這個想法，但此前那些彈幕只是偶爾才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中。

    可是現(xiàn)在，他卻能在精神維度造成如此劇烈的反應，這讓虞時感到一絲不安。

    他停下來，回身望向自己擦拭的那么多星星。繁星連成一片，共同閃耀著朦朧的光輝。在漆黑的宇宙之中，這是曼妙的美景。

    戰(zhàn)火已經(jīng)熄滅，世界已經(jīng)安定，但在無人知曉的黑暗幕布背后，陰謀仍舊在進行。

    虞時并不喜歡這種感覺。

    謝爾菲斯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或者僅僅只是簡單地安撫虞時。

    他在思考了片刻之后，認真地說：“假設你的能力與時間維度有關，而這種能力是在你醒來之后一段時間才出現(xiàn)的……那么，似乎另外一種猜想更有可能?！?/br>
    “什么？”

    “也就是，你沉睡的這兩千五百年，讓你與時間維度產(chǎn)生了某種關聯(lián)。換言之，你擁有了探索時間維度的第六感官。

    “你剛剛說你是用精神力碰觸到了那個‘東西’，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你的精神力發(fā)生了二次變異，使你能夠直接碰觸到時間維度。而時間維度與精神維度相連，進而讓你能夠獲取這些信息。

    “……比起幕后黑手‘施予’你這份能力，我更傾向于，是這漫長的時間對你的身體造成了影響。幕后黑手恐怕沒有這么厲害?！?/br>
    謝爾菲斯的分析相當冷靜、透徹，讓虞時也一下子走出了那個死胡同。

    他立刻意識到，如果那群人真的能夠?qū)ⅰ暗诙笮浴彪S意地賦予任何人，那么他們怎么仍舊在暗中活動呢？

    更進一步說，虞時的能力在任何時候都是相當有價值的，他甚至能夠獲取來自未來的消息。

    這樣的能力如此珍貴，除非那些人掌握了相同的、類似的能力，那么虞時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對方想要殺死自己的理由。

    但如果對方真的掌握了這樣的能力，那么他們面臨的殺機，應該更加瘋狂、更加堅定才對，對方理應知曉他們正在調(diào)查這個計劃。

    因此，反推過來，這群人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虞時的能力。

    “是因為我沉睡了兩千五百年嗎？”虞時喃喃說。

    這么一想，他突然覺得能夠理解了。

    這個時代有與他類似情況的人類蘇醒，但是從未有過像他這樣，沉睡了這么久的。這是不可思議的漫長時光，他能夠在這個時代蘇醒，本身就是一場奇跡。

    這樣的奇跡，才能帶來他的特殊能力。

    “我認為是的?！敝x爾菲斯語氣溫柔。

    他望著面前的這只巨鯨。盡管他仍舊以小機器人的形象，坐在巨鯨的背上，但他是這幅璀璨的精神圖景的主人，所以他可以從別的角度來觀察他的小魚。

    他想，他為他的小魚創(chuàng)造了足夠廣闊的宇宙用以遨游，而他的小魚為他的宇宙點綴上那唯一的一抹生機與活力。

    他說：“小魚，我認為，黑暗向?qū)Р⒉蛔阋愿爬愕哪芰?。你的確是向?qū)?，但這只是哨兵向?qū)Ю碚撝械亩x。你的價值早已經(jīng)超越了這份理論?！?/br>
    虞時被謝爾菲斯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連忙換了個話題：“但是，你也是黑暗哨兵啊。謝爾，你會不會也有什么特殊能力？”

    謝爾菲斯仔細地想了想，還是說：“我從未發(fā)現(xiàn)我有什么特殊能力?！?/br>
    “說不定只是你沒發(fā)現(xiàn)呢？”虞時堅持自己的想法，“第二象性肯定是存在的，而你已經(jīng)是這個時代精神力者中的最強者了?！?/br>
    謝爾菲斯略微為難：“你覺得會是什么？”

    “我覺得……”虞時想了想，“我是時間的話，那你是空間？聽起來很搭配嘛?！?/br>
    空間維度同樣被認為是切實存在的，但是……

    “那不就是現(xiàn)實世界？”謝爾菲斯忍俊不禁。

    空間維度與現(xiàn)實世界的定義并不完全重合，維度的概念并不包括那些文明的產(chǎn)物、動物植物等等，應該說這些東西存在于空間維度之中，但維度本身只是那片區(qū)域。

    如果謝爾菲斯的第二象性與空間有關，并且這還牽涉到精神力，那么他在現(xiàn)實中如此強大的戰(zhàn)力，不就已經(jīng)算是他的第二象性了？

    虞時想到了這個問題，但是他還是覺得這不太一樣。

    他說：“高維的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應該是不一樣的吧?；蛟S是體現(xiàn)在別的什么地方呢？”

    他在這件事情上仔細琢磨著。

    突然地，他望向了周圍。

    謝爾菲斯的精神圖景。

    ……在一開始，他就感到這片宇宙如此廣袤無垠、如此真實不虛。

    西莉亞曾經(jīng)說，哨兵的精神圖景是根據(jù)其記憶、認知而具現(xiàn)化的虛幻世界，但是，虞時卻總覺得謝爾菲斯的精神圖景真實得有點過分。

    他曾經(jīng)望見那些燃燒的戰(zhàn)火、那些凋零的動植物，他難以忘記自己第一次進入這片精神圖景的時候，望見的那幅枯敗的、死寂的畫面。

    但是如今卻不一樣了。

    如今，已經(jīng)有幾十顆星星被擦得干干凈凈，漂漂亮亮地擺放在那兒。

    ……這些星星，真的就只是精神空洞嗎？

    “謝爾，為什么你的精神圖景里有這么多星星？”虞時問，“是一開始就存在的嗎？”

    謝爾菲斯怔了一下，他說：“我也不清楚……精神圖景是在結(jié)合之后，隨著向?qū)У某霈F(xiàn)才出現(xiàn)的。這些星星是精神空洞的話，那或許是因為我創(chuàng)造了一些信息，用以堵住那些來自精神維度的污染?！?/br>
    這跟虞時當初的猜測也十分符合。

    “如果是精神空洞的話，進行治療之后，就應該消失了吧？”虞時望著面前的這片星空，喃喃說，“但是，這些星星現(xiàn)在還存在著?！?/br>
    他們都沉默地望著面前這幅景象。

    “……或許，等我們完全清理干凈，你的第二象性就會出現(xiàn)呢？”虞時低聲說。

    “這是一個美好的愿望?！?/br>
    “我想這個愿望會實現(xiàn)的?！?/br>
    他們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又一天的治療結(jié)束了。

    虞時算了算時間，在他休眠之前，他應該有望解決三分之二。而剩下的三分之一恐怕只能等到他休眠醒來之后了。好在能夠解決三分之二的話，謝爾菲斯的傷勢也就基本穩(wěn)定下來了。

    只要謝爾菲斯不動用精神力，就基本沒有復發(fā)的可能性。當然，現(xiàn)在日常的時候，虞時還是用精神力屏障將謝爾菲斯的精神力包裹住的。

    也正是因此，謝爾菲斯之后也會進入休眠狀態(tài)，免得自己的精神力出現(xiàn)什么意外。

    在這個問題上，虞時和謝爾菲斯探討過。

    “在飛船上休眠的時候，精神力是完全處于不活躍狀態(tài)嗎？比平常睡覺的時候還要明顯？”

    “是的。人類在睡眠狀態(tài)下，神經(jīng)依舊會進行活動，所以才會做夢。而飛船上的休眠，更像是一種冷凍，是將身體狀態(tài)凝固在這個時間點。

    “也因此，休眠時間不能太長，否則說不定還會需要復健才能完全恢復正常。這就有點類似于你之前的沉睡。”

    虞時恍然明白，但這又讓他產(chǎn)生了另外一個疑問：“既然是這樣，那為什么還有睡時網(wǎng)絡功能？”

    “這是六芒星開發(fā)的科技，據(jù)說是保留了最淺層的、不影響深度休眠的意識活動，換言之，就像是做了一個夢一樣，只是給這個夢接入了一些外部信息?！?/br>
    “……真的不會有人永遠沉浸在這個美夢之中嗎？”虞時有點好奇這個問題，“不過，夢終有醒來之日啊?！?/br>
    在飛船之上，乘客們能夠享受安穩(wěn)的沉眠與愉快的睡時網(wǎng)絡功能。但當飛船抵達終點，休眠倉就將自動喚醒其中的乘客，提醒他們旅途已經(jīng)結(jié)束。

    虛幻的美夢終有結(jié)束之日。

    虞時想到他曾經(jīng)與謝爾菲斯探討的，這個時代的人們還會想象些什么?？雌饋?，他們的想象都已經(jīng)被虛幻的網(wǎng)絡實現(xiàn)了。

    但宇宙的繁星與世界的繁花，不應該比虛幻的網(wǎng)絡更有意義嗎？

    喬舒亞號是十分安靜的飛船，這里的乘客并不多。在離開查普林星球之后，偶爾虞時回憶起在查普林的遭遇，甚至會有一種微妙的恍如隔世的感覺。

    在他望著窗外漆黑的宇宙的時候，這種感覺尤為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