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感激元帥，為我指明了敵人的所在。”塞西莉亞低聲說，那張嬌美的面孔上，只余下一絲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冷酷。

    某種意義上，她浪費了十年的時間，因為她并沒有查出太多有價值的信息；但是，對她自己來說，這已經(jīng)是她生命的唯一意義。

    榮琴說：“我們已經(jīng)在接近真相了?！?/br>
    塞西莉亞點了點頭。

    榮琴摸著下巴，似乎正在沉吟著。

    作為指揮官，榮琴可以說是他們之中最有全局意識的。許多信息在她這里整合、分析，最終得出更多更復雜的情報，以及相應的應對措施。

    “我認為我們有必要讓格蘭星更加坦誠一點?！弊詈螅瑯s琴說，“或者說，我們都要坦誠一點。阿維德工廠有很多不明去向的人造人，這是一個隱患?！?/br>
    他們一直都在通過內(nèi)部網(wǎng)絡平臺交換情報，所以塞西莉亞也知道他們這邊的最新進展。

    塞西莉亞沉思片刻之后，便說：“但是，如果格蘭星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仍舊以為這只是荒瀾星的陰謀，那么他們恐怕不會愿意配合?！?/br>
    畢竟，那就算是霸主星球的內(nèi)部爭端了。

    榮琴笑了一下，說：“所以，我們得先爭取談秩女士的立場?！?/br>
    *

    馬辛城已是深夜。

    西莉亞、何宣閣已經(jīng)與虞時兩人匯合，不過何宣閣很快就告別了他們，與那位物理學家一道回自己的實驗室去了。

    西莉亞坐下來與他們交流了一下如今的情況，不過對于這位研究員來說，她更感興趣的永遠是自己的研究課題。

    她望著虞時和謝爾菲斯，突然問：“所以，你們兩個有嘗試過生理的結合嗎？”

    虞時第一時間甚至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他一下子變得面紅耳赤。

    謝爾菲斯倒是相對鎮(zhèn)定，他回答：“還沒有?！?/br>
    如果互相親親抱抱、互幫互助不算生理結合的話……應該不算吧？

    虞時摸了摸自己發(fā)燙的耳朵，他小聲地問：“這個會有什么影響嗎？”

    “這是釋放結合熱的過程。理論上講，這可能會讓你們的精神力水平更上一層。”西莉亞說，“不過并沒有什么實踐證據(jù)，而且，也并不是所有哨兵和向?qū)Ф夹枰@么做。

    “只不過，因為你們是戀人的關系，所以我認為你們可以嘗試一下。”

    這種公事公辦的冷淡語氣倒是讓虞時稍微放松一點了。

    他開始有一種，在醫(yī)院和醫(yī)生探討病情的感覺。

    他問：“現(xiàn)實維度的結合也能影響精神維度嗎？”

    “當然可以。精神維度的那些信息不就來自于現(xiàn)實維度嗎？至少其中一部分是這樣。”

    虞時微怔。他隱約覺得這個說法給他帶來了些許靈感，但是他沒能捕捉到。這讓他略微苦惱起來。

    西莉亞繼續(xù)說：“而且，你們是黑暗向?qū)c黑暗哨兵的結合。我覺得那應該給你們帶去天翻地覆的變化?！彼靡环N研究人員特有的，剖析一般的眼神瞧了瞧他們，“你們怎么什么變化都沒有？”

    那語氣仿佛帶上了一絲嫌棄，但虞時知道西莉亞其實沒這個意思。

    ……一直以來，西莉亞或許都壓制著“好好研究他們”這個想法吧。

    在前往格蘭星的路上，虞時和謝爾菲斯也定時向西莉亞提供自己的精神數(shù)據(jù)。但他們的數(shù)據(jù)的確沒有發(fā)生什么變化，除卻精神力總量在上漲之外。

    因此……的確，精神力結合好似沒給他們帶去什么改變。

    “或許是我們還沒發(fā)現(xiàn)？”虞時想了想，就這么說。

    “也或許，是我們還沒觸及那個契機?！敝x爾菲斯補充。

    西莉亞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她突然說：“謝爾菲斯，在你徹底痊愈之后，你是不是還沒使用過擬態(tài)機甲？”

    謝爾菲斯微怔，然后搖了搖頭：“我的確沒使用過?！?/br>
    “你應該試試?！蔽骼騺喺f，“或許這就是變化所在，精神力擬態(tài)是哨兵的能力……而你們的情況又更加特殊一些。當然，這是對于現(xiàn)實維度的改變。而精神維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br>
    現(xiàn)在沒有實驗設備，也沒有更精確的檢測儀器，西莉亞也不能確定地說改變究竟發(fā)生在什么地方。

    但是她確定，不可能毫無改變。

    時間已晚，她沒有再繼續(xù)糾結這個問題，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

    虞時和謝爾菲斯沒急著休息——雖然他們欲蓋彌彰地訂了兩個房間，但是顯然……

    虞時歪了歪頭，問：“那，我們現(xiàn)在試試？”他的眼神逐漸亮起來，“說起來，我還沒在現(xiàn)實里看過你的機甲呢，謝爾?！?/br>
    謝爾菲斯當然滿足了他的小魚的愿望。

    漆黑猙獰的擬態(tài)機甲再一次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之中。但這一次，是謝爾菲斯完全健康的狀態(tài)下。

    虞時又一次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強大而可怖的氣息。他在心中沾沾自喜地想，這就是他的謝爾。

    擬態(tài)機甲讓謝爾菲斯的體型變得更加高大了，他站在那兒，宛如不可思議的戰(zhàn)神。虞時繞著謝爾菲斯轉(zhuǎn)了一圈，然后下意識伸手，貼在機甲的手臂上。

    那是一種冰涼的，類似于金屬的感覺。但是他能感受到其中宛如流動一般的生命力，這并非死物。

    前兩次見到這臺擬態(tài)機甲的時候，謝爾菲斯都重傷在身。當時的擬態(tài)機甲幾乎破碎，有著無數(shù)的裂痕，虞時看一眼都覺得擔憂與不安。

    但現(xiàn)在，這層精神力外殼已經(jīng)恢復了它應有的力量。濃郁的黑暗涌動在這層擬態(tài)之中，帶來一種潛藏的力量感，充滿了一種異域的、低調(diào)的美。

    整體上，擬態(tài)機甲并不完全像是機械造物，畢竟是由精神力構成的，而不必像現(xiàn)實世界的機械一樣笨重。擬態(tài)機甲更像是一層外衣，整體上也還算是維持了人型，雖然是過于高大魁梧的人型。

    虞時撫摸著謝爾菲斯的手臂，感受著那種涼涼的觸感，然后感嘆著：“夏天抱起來肯定很舒服?！?/br>
    謝爾菲斯：“……”

    他的小魚總有些奇思妙想。

    使用擬態(tài)機甲的謝爾菲斯不太方便說話，他就像是整個人都被精神力包裹了一樣，如果說話的話，聲音會變得悶悶的。不過他還是可以通過結合紐帶與虞時溝通。

    他說：“如果你喜歡的話?！?/br>
    虞時笑了起來，他說：“好啊，等夏天的時候再試試?！彼f，“現(xiàn)在就來試試西莉亞說的改變吧?！?/br>
    精神力結合帶來的改變，潛藏在他們尚未發(fā)覺的領域。

    虞時嘗試在精神維度碰觸了一下謝爾菲斯的精神力，有那么一瞬間，他有點擔心結合熱。但是下一刻，他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精神力好像隨之流向了另外一個地方。

    片刻之后，他猛地睜開眼睛，語氣略微古怪地說：“我好像……和你融為一體了？”

    更確切地說，他好像能夠直接感知到謝爾菲斯的擬態(tài)機甲，同時，他也為擬態(tài)機甲提供了某種能力。他們精神力的結合，為擬態(tài)機甲帶來了更強大的感知能力與作戰(zhàn)能力。

    借助擬態(tài)機甲，謝爾菲斯也同樣感知到了虞時的世界，或者說，虞時的精神力觀察世界的方式。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的敏銳，他幾乎可以感知到一整棟樓里所有人的活動、情緒，以及某些淺層的想法。

    “……哇，這有點神奇啊?！庇輹r興致勃勃地說，“好像是把哨兵和向?qū)У哪芰Y合起來了?！?/br>
    哨兵的作戰(zhàn)能力，尤其是在現(xiàn)實中的擬態(tài)能力，以及向?qū)У母兄芰?，尤其是對于情緒、想法的感知能力……這兩者相結合，將塑造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大戰(zhàn)士。

    更何況，他們是黑暗哨兵與黑暗向?qū)А?/br>
    虞時提議：“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查看一下格蘭星的情況？那些人造人不知道藏在哪里……還有，蘭道爾研究所?！?/br>
    雙方精神力結合帶來的加成，讓他們現(xiàn)在的感知能力擴展了無數(shù)倍。精神力的波動又是隱晦而無人知曉的，他們可以借此來尋找“敵人”，或者說，擁有敵意的人類，以及某些特殊的存在。

    此外，虞時對于蘭道爾研究所也有些耿耿于懷。

    他看到的那段“人造天堂計劃”的話語，就出現(xiàn)在蘭道爾研究所的建筑上。這意味著，這段話即便不是發(fā)生在蘭道爾研究所，也一定是與蘭道爾研究所有關。

    更早之前，蘭道爾研究所也被確定是與繁星計劃有關的。

    這種關聯(lián)究竟是什么樣的？虞時十分想知道。

    “讓我們來試試吧。”謝爾菲斯的語氣溫柔而從容。

    這是他們第一次嘗試精神力“掃描”。這種做法，如果不是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合，并且精神力總量有了長足進步，那么他們恐怕也不敢這么做。

    隱晦而淺淡的波動自這家旅館涌現(xiàn)而出，輕巧地略過周圍的建筑，以及周圍的每一個人類。有人略有所覺，但他們并非感知敏銳的向?qū)?，因此也只能將這當做是自己的幻覺。

    “周圍很平靜，人們的活動也很正常?！庇輹r喃喃說。

    基本上是虞時在主導這一次掃描，謝爾菲斯只是配合著他的行動。

    他們的精神力觸角探知到了更遠的地方。

    逐漸地，他們產(chǎn)生了一種奇異的掌控感，對于這顆星球、對于這片土地、對于這片土地上的生物，他們好似能夠了解許多，甚至改變許多，就像是這些東西也囊括在他們的精神力之中。

    “……這真的不是你的第二象性嗎，謝爾？”虞時忍不住說。

    謝爾菲斯也有些意外，他沉吟著：“或許？”

    突然地，他們的掃描停了下來。

    “那是什么？”虞時意外地問。

    “一個節(jié)點?！敝x爾菲斯說，“一個未被使用的節(jié)點?！?/br>
    “一臺機甲？”

    “不一定。機甲的節(jié)點應該不會這么……龐大?！敝x爾菲斯說，“這更像是一個通道，連接現(xiàn)實維度和精神維度的通道?！?/br>
    虞時本能地產(chǎn)生了一絲不妙的預感，他說：“我們現(xiàn)在在哪兒？”

    “這里應該是……惠顧城。”

    不知不覺中，他們的精神力已經(jīng)探索了星球的大半。不過，這差不多也是他們的極限了。

    很快，他們收回了精神力。這次嘗試讓他們都產(chǎn)生了一絲眩暈感，不過很快就消散了，只剩下輕微的困倦。

    謝爾菲斯收回了自己的擬態(tài)機甲——他突然想到，這其實并非借助擬態(tài)機甲。換成任何一個精神力擬態(tài)，應該都能夠產(chǎn)生類似的效果。

    實際上，這是借助了“哨兵”本身這個精神力節(jié)點。借此，向?qū)У木窳Φ靡蕴剿鳜F(xiàn)實。

    作為黑暗向?qū)В輹r自身恐怕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他需要哨兵的協(xié)助才能做到。但是，如果是普通的向?qū)?，他們恐怕也不可能像虞時這樣，能夠掃描幾乎大半顆星球。

    要知道，這還是他的精神力并未達到21的總量，同時也是他第一次嘗試的情況下，最終得到的結果。況且，格蘭星可是霸主星球，要比通常意義上的可居住行星更加龐大。

    現(xiàn)在，虞時只是懶洋洋地靠在謝爾菲斯的身上，嘀嘀咕咕地說自己有點困了——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做出了怎樣不可思議的壯舉。

    這讓謝爾菲斯的心中產(chǎn)生了一絲驚嘆，為他的向?qū)?、為他的小魚。

    虞時確實沒想那么多。他只是昏昏欲睡，低聲喃喃說：“為什么惠顧城……會有這樣一個節(jié)點？”

    “我們還不知道。不過，我現(xiàn)在很清楚，”謝爾菲斯親了親虞時的額頭，“你該去睡覺了，小魚?！?/br>
    虞時笑了起來，他說：“我就睡在這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