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他的精神始終緊繃著，無法安定下來。

    謝爾菲斯注意到虞時的心不在焉，便問：“有想到什么嗎？”

    “……想到了什么，但是好像又沒想到?！庇輹r嘟囔了一句。

    謝爾菲斯失笑，他說：“那就先別想了，我們進去轉(zhuǎn)轉(zhuǎn)？”

    “好啊。”虞時欣然答應(yīng)。

    來自宇宙各地的珍奇古怪都聚集在了這次博覽會之中，虞時還瞧見了許許多多長相奇特的宇宙種族，并且聽聞了許多稀奇的故事與傳聞。

    一個上午過去了，他們相安無事。

    這讓虞時稍微放松了一點。

    謝爾菲斯聯(lián)系了其他地方，發(fā)現(xiàn)整顆格蘭星都無事發(fā)生，十分太平。

    “他們不會是想趁我們放松的時候，再來個突然襲擊？”虞時猜測著，“……說起來，他們會怎么襲擊呢？”

    “格蘭星有進行過一些預(yù)案和模擬，大多還是傾向于這些罐頭人可能進行了身體改造。武器恐怕也很難帶過來，只有自身的改造才能有效攻擊?！?/br>
    虞時就認(rèn)真地點點頭，又問：“對了，奈杰爾呢？”

    “他和阿莫斯他們在一起?！敝x爾菲斯說，“不過，奈杰爾還沒有收到所謂的信息?！?/br>
    “……可能那就是行動訊號吧?！庇輹r猜測。

    他們一邊通過紐帶聊天，一邊在萬族博覽會中隨意地閑逛。

    偶爾，他們會注意到，有人被場館內(nèi)的保安帶走了。

    “……那是被確認(rèn)可疑的人員？”虞時狐疑地問，“那場館內(nèi)的可疑人員還挺多的?！?/br>
    “或許?！敝x爾菲斯停下腳步，目光垂落，他說，“這些人似乎就被關(guān)押在地底。”

    地底。

    “……該死，怎么這么多人！”一名負(fù)責(zé)人在門口大叫著，“你們抓太多人了！這里關(guān)不下了！”

    “那要關(guān)到哪里去？上頭人吩咐過了，這些人都得看守起來，不能讓他們亂跑。”

    說著，這名保安就望向了那些被抓過來的人。這一個上午，他們抓了快一千人。這些人擠擠挨挨、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

    這么一看，他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些人在被他們抓過來之前，還是在萬族博覽會上正常參觀、游玩的普通人，但是在被帶到這里之后，一個個卻都變得目光呆滯、表情僵硬，嘴里似乎還喃喃念叨著什么。

    保安耐心去聽，卻只聽見不斷重復(fù)的“等待”兩個字。

    他剛想仔細(xì)問問，他的上司就隨手一指，說：“那就把他們帶去地下?！?/br>
    地下的地下，自然也是有說法的。

    在格蘭星之戰(zhàn)期間，因為戰(zhàn)爭的需要，格蘭星地下修筑了許多工事，主要是為了讓普通居民暫時隱藏在這里，以免戰(zhàn)爭波及無辜。

    戰(zhàn)后，這樣的設(shè)施自然是被放棄了，這棟展館也正是修建在曾經(jīng)某個巨大的地下工事的上方。

    那些通道、設(shè)施基本都已經(jīng)廢棄了，但空間仍舊存在，至少關(guān)一些人不成問題。

    負(fù)責(zé)人對著這群可疑人員實在頭大，他們根本沒想到會抓到這么多人，現(xiàn)在博覽會又正在進行，不好明目張膽地轉(zhuǎn)移，于是他就找人打開了通過地下的門，先讓這群人待在那兒再說。

    一陣廢棄的塵土味道傳來。前頭幾人去探了路，確定這里安全、空曠、通風(fēng)，負(fù)責(zé)人便一揮手，讓人將那些抓起來的人趕進去。

    那些人都十分安靜聽話，像是被驅(qū)趕的羊群一樣，挨個走了進去。

    有一瞬間，負(fù)責(zé)人甚至覺得，這群人說不定是被冤枉的。

    他盯著那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渾濁麻木的眼睛，突然莫名察覺到一絲寒意。他無法從這群人身上感知到任何……人氣兒。

    想著，他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輕咳一聲，說：“好了，你們就守在這兒，之后還有人過來，也讓他們安安分分待著?！彼謱χ锩婺侨喝苏f，“只要確定沒事，你們等會兒就能離開了?！?/br>
    這話是套話，他也不能確定這群人什么時候能離開。但是他還是習(xí)慣性地這么說了。

    但門內(nèi)的那些人毫無反應(yīng)，只是不約而同地用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望著他。

    負(fù)責(zé)人皺起眉，也懶得管那么多了，揮了揮手，就暫時離開了。

    下午，越來越多的人都被抓到這里來。

    虞時也注意到了這樣的情況，他總覺得不太對勁，就問：“他們是根據(jù)什么標(biāo)準(zhǔn)來抓人的？”

    “安東說他們這些年一直在關(guān)注可能的嫌疑者，已經(jīng)擁有了一份清單。這幾天他們一直在按照這個清單抓人。”榮琴也已經(jīng)與他們匯合，道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但是，會有這么多有問題的人嗎？”虞時懷疑地說，“就算存在記憶的客觀問題，但也不可能這么多人都有問題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格蘭星那邊沒有提供具體的信息?！睒s琴搖了搖頭，“不過……他們抓人的時候都進行了搜身和仔細(xì)檢查，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疏漏。”

    身上沒有攜帶武器嗎……

    虞時稍微放下了點心，他望向謝爾菲斯，正要說什么，卻突然盯著謝爾菲斯怔住了。

    “小魚？”謝爾菲斯疑惑地望著他。

    虞時突然問：“人造人可以擁有精神力嗎？”

    謝爾菲斯和榮琴都怔了一下，隨后謝爾菲斯回答：“可以的?！?/br>
    “那人造人可以鍛煉精神力嗎？”

    “當(dāng)然可以。”

    “罐頭人呢？”

    謝爾菲斯沉吟了一下，說：“應(yīng)該可以?！?/br>
    于是虞時深吸了一口氣，他說：“如果他們使用精神力炸彈……”

    就在這一刻，就好像是為了附和虞時的話一樣，突兀地有一聲巨大的悶響，隨后就是天搖地動。他們的腳下好像有一顆巨大的炸彈爆炸了。

    虞時幾乎本能地想要使用精神力進行查探，但是謝爾菲斯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想法，立即制止了他：“等爆炸過去之后！”

    謝爾菲斯眼疾手快，一手抱住了虞時，一手拉住了榮琴。他們的位置十分靠近出口，但爆炸讓這棟建筑正在快速坍塌，并且因此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人們都驚叫起來，并且慌亂地奔逃著。

    在第一波爆炸過去之后，謝爾菲斯使用了擬態(tài)機甲，開始救人。而虞時則去到了精神維度，開始尋找精神力炸彈的來源。

    幾乎就在他這么做的一瞬間，他本能地感知到什么，下一刻，他大聲喊著：“謝爾，放棄擬態(tài)！還有第二波！”

    他退出了精神維度，但與此同時現(xiàn)實世界卻是更加瘋狂的爆炸與搖動。

    火光、尖叫、搖動……虞時幾乎頭暈?zāi)垦?。他緊緊地拉住了榮琴的手，目光注意到謝爾菲斯已經(jīng)褪去了漆黑的擬態(tài)，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幸運的是，他們的位置靠近墻角，沒有受到爆炸的核心沖擊。但在場館的正中央，一個巨大的空洞卻顯現(xiàn)在那里。

    謝爾菲斯也救下了不少平民，但他的表情仍舊無比嚴(yán)肅。

    這個時候，榮琴干澀的聲音響起：“其他地方，也受到了一樣的襲擊?！彼钗艘豢跉?，“格蘭星將這些可疑者都聚集在一起，隨后他們都利用精神力炸彈進行自爆。

    “單個精神力者的自爆就已經(jīng)十分可怕，而他們更是聚在了一起。這是我們根本沒有想到的可能性。人類培養(yǎng)中心那邊受到的襲擊是最嚴(yán)重的，據(jù)說有一些還在培養(yǎng)之中的人類也直接自爆了。

    “塞西莉亞就在那兒，她受了一點傷，但不算嚴(yán)重。還有，奈杰爾也同樣使用了精神力炸彈。阿莫斯和老剛都受了傷。路易斯……生死不明?！?/br>
    第74章 忠誠

    “……一群瘋子?！?/br>
    阿莫斯隨便地踢開腳邊的斷肢。斷肢的來源是奈杰爾。

    就在剛剛, 奈杰爾當(dāng)著他們的面整個炸開。阿莫斯和老剛離得遠(yuǎn)一些，只是受了點皮rou傷, 但是路易斯離得近, 正面受到了沖擊，現(xiàn)在已經(jīng)送去醫(yī)院急救。

    不過，現(xiàn)在的醫(yī)院恐怕人滿為患。

    精神力炸彈并不一定會波及自身。很多精神力者在使用精神力炸彈的時候，都會刻意讓爆炸離自己遠(yuǎn)點。但是, 這群罐頭人自爆的時候, 卻并非如此。

    他們的意識之中似乎刻意植入了一道程序, 一道在某個時刻會自動生效的程序。

    ……阿莫斯的大腦中, 浮現(xiàn)出奈杰爾那張驚恐的、掙扎的面孔。

    奈杰爾沒有想自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會使用精神力炸彈。但是,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又或者，他從來也沒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他生來就是被設(shè)定好的東西。

    不是人類。只是東西。

    阿莫斯站在一片狼藉的廢墟之中, 目光冰冷。

    老剛抖抖索索地抽起煙, 他之前已經(jīng)戒了，但還是忍不住留了一點在身上?，F(xiàn)在，他忍不住抽了起來，只是那么一會兒。

    然后, 他問：“路易斯怎么樣了？”

    “沒死?！卑⒛拐f, “或許會跟榮琴一樣, 身上留下無法痊愈的傷疤?！?/br>
    “能活著就已經(jīng)是好事了?！崩蟿傉f。

    他們都沉默了下來。

    他們所在的地點，是惠顧城給他們安排的一處安全屋。原本只是為了在這里隱藏蹤跡, 并且等待奈杰爾所說的“信息”, 但那卻是死亡信息。

    并不只有奈杰爾自爆。周圍還有其他罐頭人。在那一瞬間, 阿莫斯懷疑整顆格蘭星都震動了一下。

    無數(shù)倒塌的化作廢墟的建筑、無數(shù)哀嚎的無辜的人類……無數(shù)蜿蜒的鮮血與慘痛的哀嚎。阿莫斯想到更久之前, 自己來到這個地方的場景……在那場戰(zhàn)爭還沒有結(jié)束的時刻。

    一切宛如昨日重現(xiàn)。

    “……該死！”阿莫斯突然暴怒地罵了一聲。

    “一群瘋子?！崩蟿偢宇j靡一些, 但同樣附和了一聲。

    誰能想到，會有這么多精神力炸彈在一瞬間爆炸？

    很多行動都是格蘭星官方在進行，阿莫斯這邊了解得不多，不過，他知道就在這幾天時間里，至少有上萬人被抓。

    ……上萬顆炸彈。應(yīng)該說。

    單個精神力者的爆炸當(dāng)然不可能造成如此巨大的損失，但是這些精神力者卻被格蘭星人為地聚在了一起。

    并且，正常情況下，這種自爆不可能是自殺式的；可現(xiàn)在，這群罐頭人卻不計代價、不惜生命，將自己徹底炸了開來。

    自愿？

    可笑的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