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確定。當(dāng)時還沒有哨兵向?qū)Ю碚?。”謝爾菲斯思考了一下，“或者說，即便結(jié)合了，他們也不會這么認為，也不可能留下相關(guān)的記錄。這得追溯一下這些黑暗哨兵的生平。

    “不過，黑暗向?qū)У拇_從未出現(xiàn)過。所以即便結(jié)合，這些黑暗哨兵與他們的向?qū)?，也不可能?00%的匹配度?！?/br>
    虞時卻喃喃說：“當(dāng)時西莉亞是怎么說的來著……匹配度在80%以上，有可能展開精神圖景，匹配度在90%以上，必定展開精神圖景?！?/br>
    謝爾菲斯微怔，下意識說：“你的意思是……”

    “我一直在想，無數(shù)復(fù)雜的信息聚集在一起的信息云團，和那些場景近乎真實、信息彼此關(guān)聯(lián)的信息云團，這其中的差別是不是有點太大了，繁星計劃真的掌握了這種改造技術(shù)嗎？

    “還是說，這些所謂的信息云團，只是歷史上的黑暗哨兵與他們的向?qū)?，在精神維度留下的精神圖景呢？

    “人類的精神力者會有這樣的精神圖景，那么，其他宇宙種族，會不會在精神維度留下類似的東西？”

    虞時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后嘆了一口氣。

    謝爾菲斯神情微變。

    73號仰頭看著他們，一臉莫名其妙。

    虞時目光平靜，繼續(xù)說：“如果真是這樣……那么，繁星計劃所謂的永生，只是活在那些死去的人類的大腦之中而已?！?/br>
    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聽見他這么說的時候，73號猝然顫抖了一下。他自己都不明所以，卻本能地感受到一種深切的寒意。

    73號突然問：“你從哪里得出這種結(jié)論的？你對繁星計劃很了解嗎？”

    “我不是晨星嗎？”虞時突然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帶著一種輕巧的、跳躍的笑意，“或許，繁星計劃的那些信息，都藏在我的腦子里，只等著我去發(fā)現(xiàn)而已?！?/br>
    在某種程度上，他的確認可這一點。畢竟，他曾與時間同行了兩千五百年。這漫長的時光賦予了他不可思議的第二象性。

    時間早已經(jīng)在他的記憶中埋下寶藏，只等待著某一天，他親手去開啟。

    這么一想，虞時就又想到了之前他在蘭道爾研究所開的那個盲盒。

    那段奇怪的、神秘的編碼。

    他懷疑這是某個人工智能的聯(lián)絡(luò)編碼。他也嘗試過使用這個聯(lián)絡(luò)編碼，但是卻并未成功，那或許是需要某種特定儀器、特定頻段才能發(fā)揮作用的。

    但是，話說回來，他面前不就有個繁星計劃的成員嗎？雖然是那種非常不受關(guān)注的底層成員……

    通過紐帶，虞時將自己的想法分享給謝爾菲斯，隨后就開始詢問73號各種問題。

    73號有問必答。無論他的回答是否符合實情，在這個過程中，虞時也慢慢了解了繁星計劃的日常運作情況。

    在73號的說法中，繁星計劃存在一個總部。

    總部的現(xiàn)實據(jù)點是在荒瀾星，但現(xiàn)實的據(jù)點并不是最重要的。絕大部分繁星計劃的核心成員，都已經(jīng)躲藏到了精神維度之中。

    73號說，那個地方被繁星計劃命名為第一天堂。他一直都是從荒瀾星的據(jù)點前往第一天堂的，這也是目前唯一已知的，前往第一天堂的辦法。

    他們與第一天堂的聯(lián)絡(luò)，大部分時候是單向的。

    換言之，一般都是第一天堂通知他們?nèi)プ鍪裁词虑?，而他們很少能?lián)系第一天堂。這種通知是相對隨機的，他們一般會時刻待命。

    73號也不能確定，繁星計劃的核心成員究竟有多少人。但他們確實都已經(jīng)放棄了自己現(xiàn)實中的身體。換言之，都已經(jīng)“死了”。

    “即便這樣，他們也還是可以控制現(xiàn)實中的計劃進行？”虞時不禁覺得奇怪。

    “他們也會使用別人的身體與身份?！?/br>
    虞時：“……”

    倒是不挑。

    他想到了安東·莫爾頓?？雌饋?，這就是被繁星計劃的成員“使用”的一個身份。

    他突然盯著73號看了一會兒，心想，那個疑似菲利克斯·芬恩的家伙，會不會也透過73號的眼睛，正望著他們？

    他倒是想再跟那家伙聊一聊。

    隨后，虞時又問：“雅克星的那個時候，你們當(dāng)時行動的……隊長？是不是有和第一天堂的人聯(lián)系過，所以你們才知道我的代號是晨星？”

    “應(yīng)該是這樣。但是他得到了什么回復(fù)我們并不知道?！?/br>
    “那你們一般怎么聯(lián)系第一天堂？”

    “每隔一段時間，我們都會更新一個緊急聯(lián)絡(luò)編碼，可以通過這個編碼來聯(lián)系第一天堂。第一天堂那邊誰來回復(fù)我們，是很不確定的，就像是看誰有時間來應(yīng)付一樣。”

    虞時忍不住暗自跟謝爾菲斯吐槽：“這聽起來也太草率了。”

    “或許就是因為簡單和草率，這么多年繁星計劃才沒有被發(fā)現(xiàn)?！敝x爾菲斯卻說，“越是精密、龐大的組織，就越是尾大不掉，越是容易出錯?！?/br>
    虞時想了想，也同意了這一點。

    簡單的一對一、單向聯(lián)系，確保了這些人即便被發(fā)現(xiàn)，也很難通過他們來追溯繁星計劃。

    這個時候，虞時開始關(guān)注73號所說的緊急聯(lián)絡(luò)編碼。

    這聽起來就很像是菲利克斯·芬恩對聞今歌說的那個。

    “這個編碼要怎么用？”

    聞言，73號稍微遲疑了一下，隨后他冷冷地笑了一下，抬起左手，掀起了小臂上的一塊皮膚——是的，掀起。如果不是他這么做，那么虞時還真瞧不出那塊皮膚的破綻。

    底下露出了一個樸素的電子屏幕。

    他言簡意賅地說：“在這里輸入聯(lián)絡(luò)編碼就可以?！闭f著，他就要伸手過去輸入，“需要我使用最近的聯(lián)絡(luò)編碼嗎？”

    他的嘴角出現(xiàn)一抹諷刺性的、惡意的微笑，不知道這惡意是沖著虞時來的，還是沖著繁星計劃的。

    “等等?！庇輹r說，微微瞇了瞇眼睛，“……我要你輸入另外一段編碼?！?/br>
    73號愣了一下，然后攤了攤手，說：“什么編碼？”

    虞時抬眸和謝爾菲斯對視了一眼，然后確認地點了點頭，他將那段編碼慢慢地告訴了73號，而73號也一點一點輸入進去。

    輸完之后，他們就在漫長的沉默之中等待著。在那一瞬間，虞時真不知道是希望這個聯(lián)絡(luò)是能接通，還是不能接通。

    在窒息般的等待之中，一切都平平常常，毫無變化。

    于是虞時猝然松了一口氣，他說：“這個編碼好像已經(jīng)沒用……”

    但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地，73號整個人痙攣一般地抖動了一下。

    虞時嚇了一跳，連忙后退了兩步。

    73號仍舊坐在地上，垂著頭，又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有點僵硬地擺弄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然后抬起頭，露出了一個機械的、僵硬的，像是那種老舊的仿生人一般的微笑。

    他說：“你好，我是晨星，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嗎？”

    第85章 晨星

    這個晨星, 顯然并不是當(dāng)初芬恩家族公布的，所謂“超越時代”的人工智能。

    這種呆板的、僵硬的表現(xiàn), 更像是一種落后時代的表現(xiàn)。但這并不意味著這個人工智能不夠強大。

    虞時曾經(jīng)了解過這個時代的人工智能的發(fā)展歷程。

    從人工智能, 到仿生智能，這是一個巨大的跨越。

    人工智能程序擁有了“身體”，成為了某種意義上的生物。如果是普通的機器，那或許沒什么問題；但一旦精度達到人類這樣的復(fù)雜軀體的時候, 人工智能就會出現(xiàn)一些問題。

    也就是, 人工智能無法完美模仿人類。

    那總會帶來一些奇怪的生疏感, 無論人工智能如何模仿人類的一舉一動, 那都會顯得十分異常和詭異。

    這個問題是直到人類的腦科學(xué)擁有巨大進步的時候，才得到了解決。

    換言之, 人類把自己的大腦研究得透徹了一些，于是人工智能也可以進一步學(xué)習(xí)如何“模仿”人類的大腦。進而, “仿生人”這一概念, 才能真正實現(xiàn)。

    這種技術(shù)進步，大概是在擴張時代得到實現(xiàn)的。人類與其他的宇宙種族進行了復(fù)雜而深刻的交流——盡管絕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通過戰(zhàn)爭——進而反哺了自己文明內(nèi)部的技術(shù)發(fā)展。

    ……這也就意味著，當(dāng)殷臨嘉將聯(lián)絡(luò)編碼告訴聞今歌的時候，在冬眠時代, 這個聯(lián)絡(luò)編碼所指向的人工智能, 不可能擁有如今這個時代人工智能程序的仿生表現(xiàn)。

    它還沒有這么“人性化”。

    它可以擁有身體, 但它不會像人類那樣使用身體。

    因此，當(dāng)虞時打量眼前的這個“男人”的時候, 他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 笨拙。

    使用著這具身體的人工智能, 表現(xiàn)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笨拙, 就好像它對這具身體適應(yīng)不良, 不知道該如何cao控，也不知道該如何表現(xiàn)。

    它只是笨拙地動了動四肢，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讓這具身體站起來。最后，它也只是使用了這具身體的“聲音”。

    虞時盯著這個人工智能，沉默了片刻，然后說：“你好，晨星?！?/br>
    晨星也望著他。

    一瞬間，虞時有很多想問的問題，但是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為什么晨星會出現(xiàn)在這里？菲利克斯·芬恩似乎已經(jīng)將自己的意識，與人工智能晨星結(jié)合在了一起。那這個舊版本的晨星又是怎么回事？

    虞時想了又想，就問：“可以介紹一下自己嗎，晨星？”

    “好的?！比斯ぶ悄芰⒖瘫憬釉捳f，“我是編號為7793的s型人工智能，能夠輔助用戶進行多項工作，尤其是涉及復(fù)雜數(shù)據(jù)的實驗性工作。您還需要我介紹別的什么嗎？”

    “你誕生在什么時候？”

    “如果以您這個時代的時間來界定，那么我誕生在八百年前?！比斯ぶ悄芑卮?，“此刻正在與您對話的，是我的初始版本的數(shù)據(jù)備份。”

    “那你現(xiàn)在的版本呢？”

    “很遺憾，作為備份，我并不了解我的本體如今的情況。”

    “是誰備份了你？”

    “我的主人，菲利克斯·芬恩先生?！?/br>
    虞時覺得這是意料之中，不過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另外一件事情：“為什么你會對我有問必答，晨星？”

    “您輸入的聯(lián)絡(luò)編碼，可以自動獲得我的二級權(quán)限，僅次于我的主人芬恩先生。在芬恩先生不在的情況下，我會聽從您的命令?！?/br>
    虞時微微一怔。他想，當(dāng)初芬恩還真是挺認真地邀請聞今歌加入他的隊伍，但芬恩恐怕也想不到，他交給聞今歌的信息，最終卻被當(dāng)時還在沉睡之中的虞時用上了。

    虞時又問：“既然你是備份，那為什么會來到這里？我是說……這個人的身體里？”

    “我不能確定。我只是被您喚醒了，隨后在短時間內(nèi)連接了網(wǎng)絡(luò)，確認了此時的時間。我并不了解很多事情，這可能會讓您失望?！?/br>
    人工智能機械平板的聲音帶來一種微妙的錯覺，仿佛眼前這個“男人”只是一臺古舊的、生銹的機器，而并非真人。

    那或許也的確不是活人。

    但很多時候，在面對繁星計劃的時候，虞時總是覺得，人類與非人之間的界限被模糊了、被重新定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