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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第十四話-松山機場撤離戰(zhàn)

    建漢篇-臺北2025年10月底

    王建漢待在松山機場里已快一個月了,這里是目前首都唯一通電的地方。

    身為c級人員的他后來才發(fā)現(xiàn)能離開以民權(quán)東路、民族東路、濱江街、撫遠街為界的戒備隔離線去出任務的,全都是身著hazmat套裝的a級或b級人員。據(jù)建漢待在機場內(nèi)的觀察,『臺北大撤退』行動在一遍混亂的節(jié)奏下只完成了七成進度,雖然板橋當局仍安排眾多hazmat小隊在封城后進入市區(qū)進行高價值目標的運輸作業(yè),但一切在劉中校的特戰(zhàn)營佔領(lǐng)大直橋后開始困難重重。

    由第十軍團副參謀長丘上校和唐上校領(lǐng)導的部隊于政府炸橋、頒布『第64號政令』后譁變,他們透過無線電軍用頻道召集被板橋當局遺棄的首都防疫圈各地駐軍,在松山機場的戒備隔離線與指揮官李中將展開對持。

    他們與板橋當局及李將軍兩邊各別談判,與板橋防疫內(nèi)閣談的是撤離北安路正與劉中校對持的國軍聯(lián)隊、將防疫圈內(nèi)駐軍與所有erp人員排除于第64號政令的針對對象、安排具體的防疫圈駐軍撤離計畫。然而板橋當局的回應相當強硬,堅持在所有『叛軍』棄械以前不做任何回應;官僚們很清楚臺北市內(nèi)疫情嚴重,那些譁變單位肯定經(jīng)不起長時間的拖延消耗……在種種分析下他們顯然決定以面子為第一優(yōu)先考量。

    中央的態(tài)度讓受困于機場內(nèi)的李將軍急得跳腳,他原本已經(jīng)和丘上校達成某種程度的合作協(xié)議:讓包圍機場的部隊局部開放觀山河濱公園部分區(qū)域,這樣內(nèi)湖地區(qū)的駐軍至少能透過基隆河水運來維持機場內(nèi)的補給……結(jié)果十月中一場驚天動地的刺殺讓一切化為泡影。

    2022年10月18日,下午時間15:05,首都防疫圈內(nèi)的軍隊代表丘元甲上校卸除配槍,在李將軍的仲介安排下赤手空拳依約隻身通過大直橋前往空指部進行談判,種種姿態(tài)皆為譁變部隊的最大誠意展現(xiàn)。結(jié)果他于步行大直橋上時遭到狙擊手射殺。

    丘上校眉心中彈,當場死亡。這就是板橋當局官僚們所表達的態(tài)度。

    刺殺事件是這場軍事危機的一個分水嶺,劉中校的部隊于丘上校確認死亡兩個小時后將大直橋爆破;譁變部隊正式成為叛軍,他們對中央的訴求轉(zhuǎn)為副總統(tǒng)本人需下臺對刺殺事件負責,不然他們就血洗松山機場作為報復。

    自此之后,所有離開戒備隔離線的hazmat小隊都會遭到射擊、在唐上校的指揮下叛軍開始對機場做試探性的sao擾攻擊、低空飛行進行補給的直升機遭到擊落。封鎖徹底展開,松山機場內(nèi)的萬名國軍官兵成了孤軍。

    而在這一片絕境氣氛里,王建漢分配到的任務一直沒有變動過。

    那就是掃廁所。

    「所以……我們會因為衛(wèi)生紙不夠用而投降嗎?」許姓二等兵說道。

    他們這支包含建漢在內(nèi)的c級工作小組已經(jīng)兩個禮拜沒出過機場第二航廈了,在炸橋前他們原本的工作為伺候逃進機場里的有錢人們,現(xiàn)在則是成為全職內(nèi)勤……負責機場大樓內(nèi)的整務清潔。哪怕在此刻這種天天傳來槍響的環(huán)境里,他們也只是被告誡不要靠近該死的戶外窗戶而已。

    「別傻了……這里什么沒有,子彈最多。在全部打光之前我們還是乖乖拖地吧……」張姓二等兵打開水龍頭沖洗拖把。

    「不是說要撤離嗎?這個地方要放棄了?」小吳一邊轉(zhuǎn)動拖把一邊問。他原本是松機內(nèi)的長榮地勤,機場被軍方關(guān)閉時自愿留下來當志工,現(xiàn)在每天都在后悔為何當時那么的傻。

    「上個禮拜就說要撤離了……現(xiàn)在呢?徹個rou!」許大兵抱怨。

    這時班長走進廁所內(nèi),他是來進行整潔檢查的。

    「都給我差不多一點…相信政府,相信軍方……沒事不要討論這種無聊話題!」然后他視線在眾人面孔前來回:「王建漢!」

    「報告是!」建漢立即答覆。

    班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外找?!?/br>
    -

    「你真的想清楚了?」謝士官長再三確認。

    「是……我已經(jīng)想清楚了…而且我三民圓環(huán)那邊有朋友在?!?/br>
    建漢與士官長兩人疾步在松指部的走廊上行進。

    「真的沒問題?臺北市現(xiàn)在通訊封鎖又是斷電狀態(tài),你確定你朋友之前沒透過安檢哨離開嗎?」士官長擔心詢問。

    「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很好?!故抗匍L遞給建漢一個東西。

    那是臨時申請下來的b級工作證。

    「戴上吧……你好自為之?!?/br>
    松指部,戰(zhàn)情室d。

    崔少??戳送磉M場的謝士官長等二人一眼,繼續(xù)講解任務規(guī)劃。在場聽簡報的大約三十來人,他們來自于各個單位;在第64號政令頒布前即時撤進松山機場的部隊又多又雜,雖然彼此之間的協(xié)調(diào)性不佳,但此刻卻都是同受困于戒備隔離線內(nèi)、沒被板橋當局放棄的國家『正規(guī)』部隊。

    「……這是國軍與美軍的協(xié)同作戰(zhàn)無誤,此次作戰(zhàn)規(guī)模之大,堪稱東亞版本的『常風行動』。中央將實踐不放棄任何軍部單位的承諾,在確認第一批及第二批民間人士完成撤離之后……接下來由圖表上的單位依序上直升機?!?/br>
    王建漢聽了皺起眉頭,他明白少??谥兴^的『民間人士』是指目前仍留在機場內(nèi)近五百多名來不及撤走的權(quán)貴人士;他們在叛軍們弄到紅隼火箭彈之后拒絕登上補給直升機,目前住在第二航廈整天叫嚷著中央快點想辦法將他們弄出去以及抱怨廁所都沒有衛(wèi)生紙。

    「所以這還是個『誰的命比較值錢』的游戲……」士官長旁邊座位的士官笑著向同僚低語。

    臺上的講解持續(xù)。

    「……在掩護炮火及針對大佳國小的佯攻后,特遣隊將自三民國小走新東街進發(fā)。根據(jù)『確切情報』……民權(quán)東路的嚴上尉已同意與政府合作,到時候會有十分鐘的空檔開口……洪隊長?」

    舉手的黑衣隊長站起身來,他來自于菁英單位……機場里的大頭兵都稱呼他們『憲特』或『夜鷹』,他們于這段包圍時期專司高強度的滲透任務。

    「目前臺北市內(nèi)疫情嚴重,試問在任務過程中遭遇二階段以上癥狀的普通市民該如何處置?」

    「……威嚇驅(qū)離,威嚇無效即『對象排除』。務求不阻礙任務進行?!?/br>
    隊長坐下后少校進一步任務解說:「聯(lián)兵二營的狙擊小隊能提供掩護至富錦街以前,在經(jīng)過民生東路及延壽街時務必小心。任務目標是『松山發(fā)電所』,機場撤離戰(zhàn)之后沒理由讓叛軍掌握任何生電可能性。爆破確認后,彩虹河濱公園的駐軍會進行有效火力掩護,特遣隊越過防洪墻后于麥帥二橋下與河上的兩棲偵搜單位會合……進行水面撤離。中士?」

    一名矮壯的士官站起發(fā)問:「為何不直接用飛彈或派阿帕契去把目標炸了?隔一條基隆河而已,讓『水鬼』過去滲透不行嗎?」

    少?;貞骸改繕擞谑袇^(qū)內(nèi)……為避免傷及一般市民,強硬的攻擊手段不在考量內(nèi)。軍事隔離區(qū)的駐軍皆受『64』條款約束,無法進入防疫圈范圍內(nèi)。」

    士官一邊低聲抱怨坐下,他后排的謝士官長站起。

    「士官長?」

    「依目前『64』條款,任何沒身著hazmat套裝而離開戒備線的人員皆屬于隔離對象,試問任務完成后……特遣隊員將接受什么樣的隔離檢測?」

    士官長此話問完,戰(zhàn)情室d內(nèi)的氣氛驟變。

    所有人無不緊繃的屏息望著臺上的少校。

    「特設的隔離帳篷區(qū)已經(jīng)準備好了,到時候會有cdc的防疫專員為隊員進行48小時標準流程的隔離檢測,所有隊員也會接受新開發(fā)的防疫藥物施打。等等桌上的切結(jié)書全都簽了吧……」

    士官長詢問:「已經(jīng)有解藥了?」

    少校皺眉回應:「實驗性階段的阻隔藥物,who的最新成果。目前脫離防疫圈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請配合。以上!」

    -

    任務執(zhí)行日傍晚過后,特遣隊待在三民國小的教室里整裝待發(fā)。當夜多云,在隊員們步至cao場時發(fā)現(xiàn)……整個臺北市的夜空竟是赤紅色的。

    「怎么回事?」一名隊員詢問。

    「沒有相關(guān)通報。沒關(guān)係…不重要,任務優(yōu)先?!龟犻L回答。

    謝士官長打開建漢的背包,里面裝滿了c4炸藥。他默默地將自己的背包與建漢調(diào)換:「b級的,等會兒好好跟緊我?!?/br>
    「報告是?!菇h回答,隨著抬頭望向天空:「士官長…你知道啟示錄嗎?」。

    「喔?你是說基督教圣經(jīng)里面那個?」士官長也抬起頭來。

    「對呀……你怎么看?」

    「不是今天。走吧!」

    下午時間23:00整點,『松山機場撤離戰(zhàn)』開始了。遙遠的機場邊緣傳來陣陣交火聲,那是聯(lián)兵一營與步四營對劉中校部隊發(fā)起的佯攻,佈署于北安路一整排的t-65榴彈砲齊射聲隆隆。

    特遣隊蹲伏在三民國小的矮墻邊緣,幾名叛軍成員在對街顯眼可見的掩體后方持槍觀察著;前幾天這一帶才發(fā)生過間歇性交火,兩名機場方的正規(guī)軍當場遭到格殺。建漢在此刻之前算是做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但現(xiàn)在他除了緊跟在士官長身后以外什么也不敢多看多想。

    一股難以言喻超越現(xiàn)實的感受正衝擊著建漢的腦門。

    下午時間23:10,兩名『夜鷹』成員首先站起,他們在叛軍眼前快步通過分隔島,于對街的萊爾富便利商店(已歇業(yè))巷口完成掩護。他們招了招手,以隊長為首的其馀十三名特遣隊成員迅速通過民權(quán)東路,一槍未開。

    他們彎腰以伏姿快步行徑在新東街的小巷弄內(nèi),直至順利通過富錦街以前都未遭遇任何市民或叛軍;似乎在軍事危機發(fā)生后這一帶的居民們都逃離松山區(qū)了。然而特遣隊最后還是于民生國中角落的巷口停了下來。

    隊長從低矮的行道樹叢后方探起頭來,觀察斜對街一處叛軍設立的簡易哨亭……顯然這里是包圍機場叛軍的勢力疆界。三名手持t91步槍的迷彩裝士兵與一名身著員警制服的erp人員正在盤問一名老伯伯,他們臉上都圍著布巾。隊長左臂舉起、比了幾個手勢,三名特遣隊員隨著他趁夜色及建筑物陰影伺機往前,他們輕踏貓步蹲伏到一處較靠近叛軍哨亭的貨卡后方。

    「我說我要見指揮官!」老伯大聲嚷著。

    「不行!你快走開!」士兵揮手,聲音聽起來是名女性。

    「老伯!我們現(xiàn)在在打仗…指揮官不見人的。」另一名士兵回應。

    「我孫子氣喘,再沒有藥就要出人命了!他不是出血癥!你讓我過去!」

    「就算這樣,機場那邊也不會放你進去的……」erp人員溫言勸說。

    「你去醫(yī)院吧!」女兵建議。

    「醫(yī)院都在鬧出血癥!醫(yī)生護士全跑光了!我不管!我要見指揮官!」

    老人家踏前,一名士兵舉起t91。

    「老伯!我警告你別在這邊鬧事!我們在打仗!你快走!」

    「你拿槍指著我?你拿槍指著我?。课叶啻竽昙o了你知道嗎???你竟然拿槍指著我!」老人家大怒,竟舉手去抓對準自己的槍口。

    女兵與erp嚇得連忙伸手向前。

    只聽『康嚓』一聲。

    舉槍的士兵向左傾倒,步槍掉在地上。滿臉是血的老人家大驚后退,另外兩名士兵與erp人員則是愣了一下,隨后幾聲消音器的聲音響起,他們也被射倒在地。

    老伯伯驚慌失措的看著倒了一地的人,接著被從陰影處現(xiàn)身的『夜鷹』嚇了一跳:「夭壽喔!」

    特遣隊員們走近哨亭,他們對著躺在地上的人接連補了幾槍。隊長抬起消音器冒煙的m4a1卡賓槍指向了老伯。

    「……快滾!」

    回過神來的老人家轉(zhuǎn)頭狂奔,沒三兩下功夫就消失于遠處的巷角。

    特遣隊其馀成員接連走出掩體,他們也來到巷口與隊長等人會合。一名隊員環(huán)顧附近的街景,然后對著前方民生東路五段的大馬路指了指,隊長搖頭,指向另一處撫遠街的方向。就在這時,謝士官長低聲喚了一下。

    「隊長!」

    洪隊長轉(zhuǎn)頭過來,他先是看了看士官長,再看了看王建漢。

    「這里嗎?」他問。

    建漢點點頭。

    突然間,低沉的直升機聲自河濱公園方向傳來、越響越近,緊接著一大群ch-47「契努克」直昇機低空飛越眾人頭頂正上方,然后如同化學效應似的……他們身后遠方開始傳來熱烈的交火槍聲,戰(zhàn)火環(huán)繞著整個松山機場徹底打響。

    「想死隨便你……你走吧!」

    隊長說完比了個手勢,隊員們迅速集結(jié)于街道邊緣準備朝撫遠街前進。謝士官長左手搭上王建漢的肩頭。

    「你說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武萱?!菇h回答,直視士官長的雙眼。

    「……好,你多加小心!保重!」

    「…謝謝你,建杰哥?!?/br>
    在烽火連天的赤紅色臺北夜空下,士官長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他輕拍王建漢肩膀……隨即轉(zhuǎn)身背著滿滿的c4炸藥跟上特遣隊的尾巴。建漢一直目送他們轉(zhuǎn)出新東街30巷后才跑開。

    建漢小心翼翼的沿著巷弄跑到附近的三民圓環(huán),幾輛軍用車輛于遠方疾駛而過……叛軍們似乎正往松山機場大量集結(jié)中。槍響與爆炸聲一波又一波的傳來,建漢伏低身子緩慢的越過民生東路與三民路,直直跑向一棟一樓便利商店已被洗劫一空的大廈。一樓大門是半開的,警衛(wèi)室毫不意外的空蕩蕩。

    王建漢急切的狂按電梯按鈕,等了半分鐘之后才想起臺北市已經(jīng)斷電了,隨即他聞到一股從電梯口飄出來的尸臭味。無奈之下他背著大包包走樓梯直往上奔,他一直跑…一直跑…直跑到頂樓陽臺的鐵門前才停下。

    他捶擊鐵門。

    「肥龍王!開門!是我!你快開門!」

    他的頂樓鑰匙在四個月前離開臺北時已交給室友保管了。

    滿頭大汗的建漢槌了沒多久的門,一記鋁棒敲擊聲在鐵門另一側(cè)打響。建漢聽出來了,那是他自己于大魯閣打擊場的御用棒。

    「干!你…你是誰?。。窟@里沒有吃的東西!你別靠近!」

    肥龍王顫抖的聲音聽起來既驚恐又意外。

    王建漢深吸了一大口氣。

    「我誰誰誰誰誰誰誰誰?我瘋瘋瘋瘋瘋瘋瘋瘋瘋瘋瘋瘋瘋子!」他大喊。

    門的另一端沉默了大約十秒,然后金屬轉(zhuǎn)動聲響起。

    「王建漢?」

    鐵門敞開,肥龍王油膩的國字臉充滿了震驚。

    建漢看著老朋友微笑,正要答話時…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于東邊傳來,它的聲勢是如此的猛烈,連這棟十五層樓的公寓大廈也在微微的晃動著。

    「干!」

    「靠北!」

    王建漢與肥龍王皆被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嚇得蹲在地上,直至連續(xù)十多秒的連環(huán)爆破聲停止才抬起頭來。

    「搞什么鬼?。俊狗数埻跬约旱氖矣?。

    王建漢也回望著他,隨即跟著肥龍王衝上大廈屋頂?shù)倪吘?。只見觀山河濱公園方向火光沖天……松山發(fā)電所于激烈的槍響聲中正陷入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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