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慕筠慶生晚會(huì)當(dāng)天，我翹了所有的課。

    從公館河濱公園延著景美溪走到政大又慢走回公館。

    夏火：「在晚上以前別碰吉他，好好放松。」

    我老老實(shí)實(shí)的照辦……什么都不多想，專心休息、呼吸。

    回到空無一人的c-803，我沖完澡倒頭就睡。

    下午四點(diǎn)起床，再?zèng)_一次澡。

    花了半個(gè)小時(shí)打扮，然后出門。

    教堂，該來的人幾乎都到了。

    地下活動(dòng)室被清出一大塊區(qū)域，長桌上比薩與汽水陣列、角落的舞臺(tái)，音箱與麥克風(fēng)全都弄好?，F(xiàn)場氣氛熱烈，今天晚上也跟上次烤rou晚會(huì)一樣有許多小朋友參加……我注意到夏火與海蕾娜…姐弟兩人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分別在會(huì)場的兩邊。

    我走向海蕾娜。阿鐵兒就在她的身邊……鐵哥似乎把鬍子刮乾凈了。

    「就是今晚。」她迎向我，笑容滿面。

    「就是今晚?！刮尹c(diǎn)頭。

    「心情如何？」

    「還可以?！刮覍?shí)話實(shí)說，準(zhǔn)備了那么久，至多就是照著排演的跑一遍罷了。

    「加油！」

    我看著她與阿鐵兒，又點(diǎn)了一次頭。

    然后走向夏火那邊。

    「主唱來了！」杜子凌指著我。

    「荷娜與波米呢？」我頭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

    「波米今晚有工作面試，荷娜今天那個(gè)來，說要在家休息?！?/br>
    「哎呀……可惜了?！?/br>
    說完，我頭轉(zhuǎn)向夏火。

    「就是今晚。」

    他聽了點(diǎn)點(diǎn)頭，指了指地下室的一處角落。被白布包起來的水彩畫正靜靜的擺著，沒人注意。這樣很好。

    我望向羅慕筠。

    「壽星！你系上的朋友呢？」我微笑。

    「我很早就跟他們說今晚教堂有朋友要幫我慶生嘍！」

    「只怕他們沒那么容易放過你吧？」

    「嘿嘿……」她摸摸鼻子。

    「今天晚上可是夏令營的場子喔！營長被我們包下來了！」張琳在一旁說。

    「是呀……」我看向旁邊的夏令營隊(duì)輔們。

    他們正與小朋友玩在一起，場面氣氛全是他們營造出來的。

    接著我注意到倚在墻邊的張楓。

    旁觀一切的他，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時(shí)地下室門口一陣喧嘩傳來。

    「可誠鐵粉來啦！」

    是楊緯與達(dá)爺。他們倆左右手都提著家庭號(hào)的kfc炸雞。

    所有人都大聲歡呼，包括年邁的老神父。

    「哇銬……你們是當(dāng)大家多喜歡吃炸雞??？」我走過去。

    「別誤會(huì)啊……這些是我跟達(dá)爺?shù)姆荨！?/br>
    「沒錯(cuò)，有咱們緯哥在場，今晚活動(dòng)的平均食量很難維持平衡。」達(dá)叔挑眉。

    「好啦、好啦！你們開心就好?！?/br>
    等場面一股感覺差不多水到渠成之后，杜子凌站上臺(tái)拿起麥克風(fēng)。

    在他的主持下，全場笑聲不斷。

    他，就是有那種當(dāng)主角的本事。

    超大的生日蛋糕被珮瑄推出來，然后她與羅慕筠相擁，場面動(dòng)人。

    我站在角落，看著眼前美好的一切。

    滿足著。

    「不錯(cuò)嘛……」我旁邊一道人聲響起，又是香水味。

    我轉(zhuǎn)頭驚呼：「你也來了??？」

    杏郎也轉(zhuǎn)頭望著我，語態(tài)狂放：「怎么？有規(guī)定我不能來嗎？」

    我默然不語。

    只見他回望眼前的活動(dòng)場景，羅慕筠正在許愿。

    「放心，我今天晚上不會(huì)給你們?nèi)锹闊?。?/br>
    「你還知道你有惹過麻煩啊？」我不客氣的說。

    他打量我忿忿的表情，臉上滿是玩世不恭的微笑。

    「你是指那個(gè)直播嗎？」

    我瞪著他。

    「我知道那次很夸張，不過對我來說的話，那次直播上說的全是真心話沒錯(cuò)喔……我只不過是把那些真心話，用在……能讓我辦事更方便的事情上而已。我不管別人是怎么想的，但對我來說，無論是為了選舉還是自己，那都是我該做的。無論別人諒不諒解?！顾柭柤?。

    我還是瞪著他，但我的目光顯然無法對他那該死的從容表情造成影響。

    「算了……都過去了?！刮沂栈匾暰€。

    「是?。《歼^去了。」

    我們肩并著肩看向前方，發(fā)現(xiàn)錯(cuò)過了羅慕筠許的生日愿望內(nèi)容。

    夏火朝我走過來，看著我。

    我點(diǎn)點(diǎn)頭。

    「好的兒！各位朋友！！請大家一邊吃蛋糕一邊聽我說！我想大家都知道今天晚上一系列的表演，打頭陣的是誰吧？」杜子凌拿著麥克風(fēng)，眼睛睜大。

    全場尖叫。

    我默默走向羅慕筠，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看向我，又看向我手上拿著的東西。

    「拿著。」

    她接過手：「這是什么？」

    「生日禮物?！拐f完，我走向舞臺(tái)。

    有什么話……等歌唱完再說。

    吉他的音早已調(diào)完，但我與夏火、杜子凌三人還是順手刷了幾下。

    場面的氣氛正在凝聚，靜待爆發(fā)。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臺(tái)上的我們，而且都坐得離我們好近……只有張楓還是一人倚在角落墻邊，他表情木然。

    我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麥克風(fēng)………有開，沒問題。

    看了一眼左后方的夏火，他漆黑的長發(fā)及肩，渾身貴氣。

    再看了一眼右后方的杜子凌，金發(fā)散狂，蓄勢待發(fā)的架式凜凜威風(fēng)。

    這是屬于我們的時(shí)刻。

    我?guī)ь^刷起和弦。同一時(shí)間坐在位上的羅慕筠將包著畫的白布打開。

    低著頭的她，表情一呆。

    好戲上場！

    地下室的大門被轟然打開。

    非常不客氣的那種。

    全場驚呼，每個(gè)人都回頭望去。

    一名西裝筆挺像座小山一樣高大的黑衣人站在門口。

    他的胸前有枚墨綠j的別針徽章。

    緊接著，一連八個(gè)高大的身影從他身后閃進(jìn)地下室，站成一排。

    藍(lán)j、藍(lán)f。

    我轉(zhuǎn)頭望向我身旁的火哥……他表情凝結(jié)著。

    整個(gè)地下室一時(shí)鴉雀無聲。

    墨綠j的視線從左到右環(huán)視了全場一遍。

    最后，目光停駐在海蕾娜身上。

    「砸了?！?/br>
    八個(gè)黑衣人一齊動(dòng)手，開始用最直接與暴力的方式破壞眼前一切。

    這場面彷彿惡夢一樣。

    大蛋糕被推翻，擺滿比薩的長桌被踢翻，尖叫聲四起。

    「你們是誰！！你們要干嘛??！」我身旁的杜子凌怒吼。

    但黑衣人沒有理會(huì)，繼續(xù)做著他們正在做的事情。

    勇哥與鄭子涵還有林毛一齊抱著驚叫連連的小朋友們退到角落。

    楊緯抓起一桶炸雞砸向一個(gè)靠近的黑衣人，結(jié)果被一拳放倒。

    阿鐵兒脫下西裝外套。

    張琳與羅慕筠抓著老神父退到舞臺(tái)上，滿臉驚恐。

    夏火走向抓起鐵倚摔在楊緯身上的黑衣人，但被一把推開。

    阿鐵兒解開白襯衫的鈕扣。

    木桐杉抱著一名黑衣人滿地打滾，罵聲連連。

    珮瑄與女隊(duì)輔們?nèi)s在小朋友身前，全身發(fā)抖。

    而墨綠j的視線從開始砸場到現(xiàn)在都沒離開過海蕾娜的臉。

    他神色泰然，彷彿這一切只是場平淡的下午茶會(huì)一樣。

    然后，他指了指海蕾娜。

    不知何時(shí)。

    阿鐵兒手上，多了雙拐棍。

    拐棍的末端，鑲著銀質(zhì)細(xì)工精雕的豹子頭。

    站在海蕾娜身前，他面對著兩名走向他的黑衣人。

    youtube:deemo-saika彩華(原音檔)

    「請大小姐，不要靠近我?！?/br>
    身疾如電，豹牙狂舞。

    短短兩招。

    兩名高大魁梧的黑衣人已經(jīng)倒下。

    鮮血飛濺在墻上，而阿鐵兒身上的白襯衫一滴都沒沾到。

    其他黑衣人看到這幕，全都停下手邊的動(dòng)作。

    地下室上演的惡夢劇場，節(jié)奏硬生生被打斷了。

    墨綠j淡淡的看著阿鐵兒。

    「一起上?！谷缓笏f。

    甩棍、手指虎出現(xiàn)在其他六名黑衣人的手上。

    他們很有技巧的把海蕾娜與阿鐵兒圍在墻邊。

    海蕾娜背靠著墻神色冷然，而阿鐵兒則是伏著身擺起架式。

    一道熱汗流過他的臉頰，鮮血不斷于他舉在半空中的拐棍末端滴落。

    那是染了血的豹子。

    殺氣縱橫。

    安靜又緊繃的對持。

    雙方都沒有多馀動(dòng)作，彼此彷彿都在對方呼吸間尋找動(dòng)手的時(shí)機(jī)。

    突然。

    木桐杉拎起木椅從旁邊朝他們用力扔去。

    那木椅不偏不倚砸在其中一名黑衣人的頭上。

    對持的氣場被打亂了。

    而幾乎就在黑衣人叫出來的那一瞬間。

    阿鐵兒虎睜雙目，飛身欺近一名最靠近他的黑衣人。

    怒吼、雙棍齊上。

    僅僅十秒鐘之后。

    六名黑衣人全倒了一地。

    渾身浴血的阿鐵兒轉(zhuǎn)著手上的拐棍，意猶未盡似的。

    「好像在跳舞一樣……」我不覺脫口。

    一陣目瞪口呆之后，滿臉鼻血的楊緯領(lǐng)著大家拍手叫好。

    「………哈塞克之虎？」夏火凝視著眼前的血人。

    「哈塞克之虎，羅斯柴德家的御衛(wèi)。你意外嗎？」海蕾娜回應(yīng)他。

    「是那老頭…送的？」

    「沒錯(cuò)?！?/br>
    「………真是大方。」淡淡的語調(diào)。

    youtube:carlorff-ofortuna~carminaburana

    手杖的聲音與一陣鼓掌聲從門口傳來。

    但不是墨綠j。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門口。

    墨綠j早已恭身退到一旁了。

    我感到一陣背脊發(fā)寒。

    那是夏火的奧托叔叔……只見他左手一揚(yáng)。

    又有十多名黑衣人涌入地下室，不動(dòng)如山。

    「奧托·馮·貝韋倫……你這是干什么？」海蕾娜的語氣冷若冰霜。

    「帶您回家?！箠W托恭身。

    「奧托……我應(yīng)該有說過，不要再來找我、打擾我與我朋友的生活。是么？」夏火看著他的叔叔，目光銳利如鷹。

    「您確實(shí)有這么說過。」奧托語態(tài)誠懇。

    「那么這是？」

    「在下記得非常清楚。不打擾大少爺與大少爺朋友們的生活?！?/br>
    然后他清了清嗓。

    「不過請恕在下直言，大小姐并非您的朋友，大小姐是大少爺?shù)募胰?。我們是來帶大小姐回家的，大小姐下個(gè)月就要結(jié)婚了，現(xiàn)在必須跟我們回去。」

    說罷，十多名黑衣人一齊上前。

    阿鐵兒走到地下室正中央，悍立不動(dòng)。

    「就憑他們幾個(gè)？」他舉起拐棍，語氣狂妄、雙目如虎。

    十多名黑衣人全都停下了腳步。

    「是的?！箠W托說。

    阿鐵兒冷笑。

    「芬里爾？維德佛爾尼爾？哼……名字是什么都無所謂，全部一起上吧！」

    說完，他再度擺出伏虎架式。

    只見奧托將手探進(jìn)大衣內(nèi)側(cè)，拿出一樣?xùn)|西。

    海蕾娜與夏火的表情全都變了。

    「阿泰爾·伊本·阿薩德?，F(xiàn)在命令你丟下武器?！?/br>
    奧托舉起紫k徽章。

    「執(zhí)行。」

    沉默半響。

    銀色豹頭噹噹落地。

    「拿下。」

    轟然一聲巨響過后，阿鐵兒雙手掩面跪倒。

    鮮血從他手指縫間涌出滴落。

    站在阿鐵兒身旁的黑衣人，將拐棍遠(yuǎn)遠(yuǎn)踢開。

    我們這邊所有人都表情驚駭，震驚著眼前情勢為何會(huì)有如此逆轉(zhuǎn)。而夏火與海蕾娜則瞪著那紫k

    徽章，臉色非常難看。

    「unm?glich！」海蕾娜嘴唇發(fā)白。

    「…………h(huán)einrich？」夏火怒瞪著奧托，瞇起雙眼。

    他們的叔叔緩緩走向前，一隻腳踩踏在阿鐵兒壯碩的背肌上。

    「不在外地客人面前講母語，是紳士的行徑……雷奧公子?！?/br>
    「說清楚！你這是在干什么！」夏火怒吼。

    「奉旨行事?！箠W托很有耐心的說。

    夏火大步走到奧托面前。

    「不可以?！?/br>
    「當(dāng)然可以?！箠W托挑起眉毛，舉起手杖擊下地面。

    兩名黑衣人走到海蕾娜面前，但沒有任何動(dòng)作。

    奧托看著夏火：「這一切都是為您著想?！?/br>
    「你說…什么？」夏火聲音沙啞。

    「遠(yuǎn)離家主、遠(yuǎn)離家業(yè)，遠(yuǎn)離jiejie的婚事。在看不到羅斯柴德家徽的地方過平凡的好日子，這不就是大少爺所希望的嗎？現(xiàn)在，大小姐回去結(jié)婚之后，家業(yè)就有人繼承了，我能保證從今以后不會(huì)再有羅斯柴德家的人出現(xiàn)在您的面前………包括我。」奧托的語氣溫暖。

    但那溫度之中……就是有一股不對勁的地方。

    夏火啞然。

    「對了，還有?！箠W托看向羅慕筠，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名黑衣人朝她走過去，搭住她的肩膀。

    「你們要做什么??！」我與杜子凌、木桐杉同時(shí)大吼。

    羅慕筠臉色發(fā)白，看著我。

    這時(shí)張楓走了出來，他站到奧托面前。

    「與她無關(guān)吧？」

    「沒錯(cuò)，與她無關(guān)。但是我從不冒險(xiǎn)?！?/br>
    「你想干嘛？」我的聲音顫抖。

    「我以貝韋倫家的名譽(yù)擔(dān)保，明天一早只要大小姐順利搭上飛機(jī)，我們一定送這位同學(xué)平安無事的回家?！箠W托看向我，又看向張楓?！覆粫?huì)有任何問題的，張楓同學(xué)。」

    「請跟我來?！购谝氯苏f。

    羅慕筠順著對方那無法抗拒的力道，走到奧托身邊。

    「大小姐？」奧托探身。

    海蕾娜的視線從紫k徽章收起，她看了眼伏在地上的阿鐵兒與一旁的夏火。

    接著仰起那冷峻的臉龐，毫不理會(huì)身旁的兩名黑衣人，逕自走向奧托。突然，阿鐵兒的手抓住奧托踩在他自己背上的腳。

    「不行………」

    奧托低頭看去。

    「阿泰爾·伊本·阿薩德。從現(xiàn)在開始解除家族賦予你的一切身份、義務(wù)，但你的父母與妻兒仍會(huì)繼續(xù)安置于家族的收容機(jī)構(gòu)，并不會(huì)遣返回國?！?/br>
    抓著奧托的手不斷顫抖。

    「沒事的……阿鐵兒……沒事的?！购＠倌葴匮浴?/br>
    阿鐵兒的手一松開，奧托立刻抽身退開。

    夏火與海蕾娜陷入對視。

    場面沉默了一下。

    「……平凡的好日子是嗎？」

    海蕾娜開口。

    「以前我總是不明白，為何你老是要遠(yuǎn)遠(yuǎn)逃開。為了找你，我去了許多許多的地方，遇到了很多事情……在經(jīng)歷那些之后，我本以為我大致明白你為何要離開的。但是到了今天，找你找到了這里，還認(rèn)識(shí)了你的朋友……」

    說到這邊，海蕾娜看了看我以及自己身旁的羅慕筠。

    「leo……你與這里這些人的互動(dòng)，我全看在眼里……看到你過的這種日子，以及這地方對你的影響，我………會(huì)希望你能繼續(xù)留在這里。而且，我很確定若是換成爺爺?shù)脑?，他也?huì)這么認(rèn)為?！?/br>
    說罷，海蕾娜眼淚落下。

    夏火則依舊面無表情。

    「從今以后，雖然不能再陪著你、照顧你，但我不擔(dān)心。你現(xiàn)在不需要我照顧了……你有很多能照顧你的人，他們不會(huì)再讓你受傷。對我來說，這比什么都重要，你在這里過的日子……雖然美好，但絕不平凡。你要記得，無論這個(gè)世界變得如何，我……始終是跟你站在一起的。就像那天我說過的一樣。」

    海蕾娜頃身，捧著夏火僵硬的臉龐。

    仰起頭親吻對方的前額。

    那畫面美得令人無法直視。

    「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遠(yu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