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我們那時候做過的調(diào)查，大部分死在污染區(qū)的哨兵幾乎都得不到任何撫恤。他們的撫恤金經(jīng)過層層克扣，最后落到家屬手中的時候，微薄得令人發(fā)指?！?/br>
    在向?qū)W(xué)院的時候，她是位行動利索，果敢干練的姑娘。撰寫過不少敏感話題的調(diào)查報(bào)告。

    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離開了那個世界，目光只被允許放在家庭中，成為了一位溫柔的妻子和母親。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把兩勺水果泥放進(jìn)雙胞胎的碗中，要求他們必須吃完。同時囑咐家里的女仆去拿丈夫的晚宴上要穿的禮服。

    抽著間隙還挖了一大勺自己做的藍(lán)莓果醬，涂抹在剛剛出爐的小蛋糕上，遞到林苑的手中。

    她們家這些年的經(jīng)濟(jì)狀況不好，又不得不維持著身為貴族的家庭在外行走的臉面，家里的一切費(fèi)用都被盡量削減了。

    僅僅留下一位女仆，幫忙打理著貴族之間往來的瑣碎事宜。

    林苑咬了一口蛋糕，藍(lán)莓果醬有著豐富的層次感，蛋糕松軟香甜，非常好吃。

    她其實(shí)十分地佩服曹蕓蕓這樣的向?qū)А?/br>
    能夠在照顧好哨兵的同時，有條不紊地完成如此多瑣碎繁雜的事情，還能夠保持著情緒上的樂觀溫柔。

    如果換成自己，哪怕所有的觸手都出來幫忙，大概也不可能做到。

    當(dāng)然，那些家伙每一條都擁有小小的卻不太好用的腦子，也是造成混亂的一大原因。

    “奧，親愛的。你真的要去那些污染區(qū)嗎？”曹蕓蕓終于在忙亂中精準(zhǔn)地找出一絲空余時間，坐到了林苑的面前，“我的天，我簡直不敢相信會有向?qū)暾堖@樣的工作。但又覺得不愧是你。”

    她們倆有著彼此不同的生活觀念，但總是能互相理解和包容對方，因此能交好多年。

    “是的。我有必須去的理由?！绷衷方o她看自己的通行證，“而且，只要去了那邊，就可以不用沒完沒了地參加這些宴會了不是。你知道的，我很不擅長應(yīng)付這些?！?/br>
    身在白塔的向?qū)?，每年都有必須承?dān)的義務(wù)。其中就包括著參加那些貴族們舉辦的，奢華到不可思議的宴會。

    畢竟，向?qū)堑蹏囵B(yǎng)出來的最珍貴的鮮花，必須在必要的時候，用來擺盤上桌，妝點(diǎn)繁華。

    “對，宴會。”曹蕓蕓被她成功的轉(zhuǎn)移話題，一拍手道，“今天的晚宴，你就打扮成這樣嗎？”

    林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鞋子，感覺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她穿了禮服，還踩著讓自己走不動路的鞋子。

    “你要知道，晚上的時候，江陽朔那個混蛋也會來。”曹蕓蕓雙手按住她的肩膀，一臉嚴(yán)肅，“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要挺直了腰桿。不能讓那些混蛋看低了去。”

    “小苑，這是戰(zhàn)場。屬于我們向?qū)У膽?zhàn)場。”

    戰(zhàn)場……嗎？

    雖然有些對不起關(guān)心自己的好友，林苑還是在曹蕓蕓激昂的言論中走了神。

    她想起了幾天之前，自己在那片海底看到的記憶。

    被巨大的手指洞穿的身軀。

    被像泥一樣隨意涂抹在地上的血rou。

    那些在死亡以后，依舊絕望地不愿閉上的眼睛。

    那才是戰(zhàn)場，蕓蕓，真正的戰(zhàn)場是那樣的。

    圍繞著一個哨兵爭奪，互相扯頭發(fā)，也能算是戰(zhàn)場嗎？

    第10章  第 10 章

    曹蕓蕓把雙胞胎哄進(jìn)臥室，給自己化好妝，換好禮服。

    從二樓下來的時候，看見林苑還保持原樣坐在窗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

    她看上去是個溫馴又安靜的向?qū)?，充其量不過是喜歡發(fā)呆多一點(diǎn)。

    但曹蕓蕓心里隱隱覺得，那不過是她的某種偽裝，一種殼，讓她勉強(qiáng)在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個能夠遵守這里“規(guī)則”的生物。

    活在這個世界的人，誰又沒有一層殼呢，只是有沒有破殼而出的勇氣而已。曹蕓蕓心里想。

    “你這件禮服是從哪里來的，好像不太合身？”曹蕓蕓問。

    林苑平時總穿學(xué)院配發(fā)的白色禮服。今天大概是應(yīng)為從家里過來的緣故，不知道從哪里翻了一身黑色的裙子。

    團(tuán)坐在窗臺，煙霧一樣黑色的裙擺，倒是顯得四肢修長，肌膚瓷白。

    只是太過凌厲，太過冷清，不像是向?qū)г摯┑囊路?/br>
    “不知道，從家里翻出來的，大概是我mama的?！绷衷坊卮稹?/br>
    看吧，這家伙知道去晚宴需要穿禮服，

    對她來說，只要搞到禮服套上身就行。

    至于這衣服是不是合身，能不能襯托向?qū)厝岬臍赓|(zhì)，她根本不關(guān)心。

    “太大了一點(diǎn)，我?guī)湍阈薷囊幌掳??！辈苁|蕓嘆了口氣，拿來針線包，幫林苑收一下裙子的腰線和下擺。

    “你mama，好像是一位哨兵？”彎著腰的曹蕓蕓咬斷線頭，她知道一點(diǎn)關(guān)于林苑的身世。

    “嗯，”林苑伸手輕輕捋了捋裙擺，“她的個子很高，跑起來非?？?，是個強(qiáng)大的人?！?/br>
    我前幾天夢見她了，蕓蕓。

    裙子改好了，曹蕓蕓牽著林苑的手轉(zhuǎn)了個圈。

    鴉色的外套，煙灰的襯裙，漸變色的裙擺，簡潔利落別無其它裝飾，只沿著腰肢處點(diǎn)綴了一溜向下延伸的水鉆。

    林苑本就生性冷淡，被這樣的裙子襯得，似那八染未識之體，九幽無間之物，幾乎下一刻就要出塵而去了。

    曹蕓蕓被她的模樣晃了了眼。隱約覺得即便是向?qū)В@樣也十分漂亮。

    她很快搖搖頭，甩掉這種想法。

    不不，這是不合時宜的。

    她順手幫林苑重新挽了頭發(fā)，又拿起自己的化妝盒。

    林苑握著她的手腕謝絕了。

    “化妝也是為了取悅自己?！辈苁|蕓心里覺得很好笑，“在這種宴席上，連那些男性的向?qū)?，甚至哨兵們都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br>
    “如果是為了取悅自己的話，首先要自己想要?！绷衷愤B連搖頭，她不喜歡臉上糊著東西感覺，觸手們更不喜歡。

    觸手們一個個抬起頭，張了張大大小小的吸盤，點(diǎn)頭表示不喜歡。

    曹蕓蕓拿出一支口紅哄她，“至少涂點(diǎn)口紅吧，這是我自己做的，加了蜜蠟和玫瑰精油，很香，還有點(diǎn)甜甜的?！?/br>
    林苑聽到說甜甜的，舔了舔嘴唇，表示同意了。

    兩個姑娘打扮好自己，提著裙子往外走。

    時間有點(diǎn)趕，她們幾乎是小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