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慕知道了。待到師傅西征時，阿慕必日夜守在他左右，拼了命也要護著他安全回來……見您?！?/br>
    “好！你可要說到做到。”

    第338章 除夕

    除夕一早，蘇府收到宮里請伊陽郡主到興慶宮陪蕭太后守歲的諭令。

    幾個阿兄根本沒有把她留下的意思，都偷偷笑著把她往外推，洛泱急了：“阿娘！阿兄他們欺負(fù)我！哪有meimei不能一起守歲還那么高興的？”

    李明珠有什么辦法？太后雖是義母，但她身份高貴，只能她說了算：“讓你去你就去吧，初一拜了年早點回來，阿娘等著你喝屠蘇酒?！?/br>
    元日的屠蘇酒，要從一家之中年齡最小的開始喝，但想到將軍一個人在大同關(guān)過年，李明珠又有些難過。

    “阿娘，您不是已經(jīng)把藍楹扶做姨娘了嗎？小妹給親兵和同州軍準(zhǔn)備的年禮，比往年多得多，軍營里還不知有多熱鬧呢，姨娘會照顧好阿爹的，您就別擔(dān)心了?！?/br>
    二郎元極知道娘擔(dān)心的是什么。

    其實惦記著軍營的人是他，鄧春花還等著自己回去，趁著過年家家戶戶都乒乒乓乓燒爆竹，試洛泱他們新改良出來的火箭、火炮呢。

    素馨攜款逃跑，又被人打死后，李明珠也想開了。

    她主動提出，把做了二十年婢妾的藍楹，扶做蘇知遠的妾室，藍楹從同州寫了信回來，感激話說了整整一頁紙…

    藍楹姨娘也算有了歸屬。

    大郎笑道：“小妹去興慶宮，自然有人陪你一起守夜。我們守孝不能飲宴，但過年這還是可以放松些，你不在家，我們也好放了老四出來，幾兄弟也好喝一杯。”

    洛泱知道他們說的是李奏，在阿娘面前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直往阿娘懷里鉆：

    “我不管，阿娘您要看著他們，別讓阿兄把牢丸都吃了,門神也要等我回來貼?！?/br>
    大唐的餃子叫“牢丸”，粘得牢牢的rou餡丸子,這名字還真是形象,吃牢丸的時候也要蘸醋撒芫荽,和現(xiàn)代沒什么兩樣。五郎刮刮臉皮臊她道：

    “快準(zhǔn)備準(zhǔn)備進宮吧，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獨立自主新女性’,我看你就是個粘牙的膠牙餳。”

    聽到這啥啥“新女性”，幾個阿兄再憋不住，都笑著伸出手來。

    洛泱瞬間像屁股底下著火一樣跳了起來,抱著自己的高髻邊跑邊叫：“不能摸我頭發(fā)！我今早梳了一個時辰才梳好的！”

    才到正午，今晚守歲的人就都到興慶宮了。

    洛泱經(jīng)常進宮，女眷都認(rèn)識得差不多，可今日來的皇子皇孫還些不是很熟。

    原來，是三宮太后把這些父母都已過世,自己膝下也沒有子嗣的皇族子弟都招了來。所以光王、潁王、李奏他們都在。

    哼！阿兄他們肯定早就知道了。

    清源遠遠就看到了洛泱,她開心的跑過來拉起她的手問：“你來的時候吃了沒有？我在蕭太后的火籠上暖著古樓子,特意留給你的?！?/br>
    洛泱啞然失笑：“古樓子不有味嗎？義母也讓你在她殿里烤？”

    “我說是留給你的,蕭太后就準(zhǔn)了?！眱扇宋χ限沟罾镒?。

    古樓子是羊rou餡的胡餅,里面還撒著花椒末和豆豉,餅外面還刷上油脂，所以必須熱著吃。

    因為是過年，大家都歡歡喜喜的，太后連禮數(shù)也簡化了，見洛泱她們進來，笑著指指坐榻道：“快過去吃吧,哀家給你們添了兩樣,你皇叔已經(jīng)吃上了?！?/br>
    嗯？還有人跟她們搶吃的？

    仔細一看，是光王。

    只見他嘴里咬著一片古樓子，頻頻點頭道：“好吃，古樓子好吃?！?/br>
    “皇叔，您怎么偷吃我們的東西？”清源不禁嬌嗔道。

    這次五郎回來奔喪，她又見過他好幾次，雖然說不上幾句話，但清源越來越喜歡這個只比自己大一點點的小表兄。

    五郎對她也挺好的，高高大大的少年郎，有時還會害羞，他從同州軍營帶了兩個空飄回來,洛泱和清源一人一個。

    空飄就是后來的瓦片風(fēng)箏。

    這時候的風(fēng)箏可不是普通玩具,而是軍營里用來從空中傳遞消息工具。

    愛動手的五郎，自己想了個造型可愛的蝴蝶空飄，改了好幾次才讓兩只蝴蝶飛起來，清源的蝴蝶空飄，讓其他公主們嫉妒得要命。

    所以，清源的心情也變得五彩繽紛起來，平時的笑容也多了，比起以前清清冷冷的，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光王憨笑道：“我出來得早，什么都沒吃，肚子餓得很，公主就讓我吃一塊吧?！?/br>
    “沒關(guān)系，您就吃吧，反正我們也吃不了那么多?！?/br>
    洛泱用手抓起一塊就往嘴里放。光王對她豎起大拇指夸道：“還是伊陽懂得吃，古樓子就要手抓著才好吃，餅上的油啊、芝麻啊，沾到手指上最香了?！?/br>
    說著，他自己把沾著芝麻的手指放到嘴里吮了一下。

    潁王和李奏正好也給蕭太后請了安，見他們在旁邊吃胡餅，也走了過來，正好看見光王吸手指，潁王笑道：

    “光叔，您府里怎么連胡餅也吃不上，還要到蕭太后這里來揩油？”

    “這不是胡餅，是有餡的古樓子，蕭太后的火籠子烤得剛剛好，好吃！要不……你們也來嘗嘗？”

    光王假裝沒聽到他用了“揩油”二字，他雖和潁王差不多大，蕭太后可是他的皇嫂。他呵呵笑著挪了挪屁股，把他們往坐榻上讓。

    這是侮辱光王，更是侮辱太后，洛泱心里別提多惡心。

    李奏看著正抓著塊餅吃得津津有味的洛泱，只聽她自言自語道：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腹中有飽食，不怕驅(qū)鬼遲?！?/br>
    今晚驅(qū)儺就是要趕走小鬼、小人，她這不是明著幫光王擠兌自己嗎？潁王有些慍怒道：

    “伊陽，你什么意思？敢說本王是小人？”

    “五兄，你想多了，”清源忙勸阻道：“伊陽沒這個意思……”

    圣上經(jīng)常帶著潁王拿光王取笑，還從來沒人敢反過來嘲諷他，他冷冷道：“撿來個郡主頭冠，別帶著它把眼睛給遮住了?！?/br>
    “那殿下您就沒學(xué)會尊重人嗎？”

    潁王只關(guān)注讓光王難堪，這會兒蕭太后又不在旁邊，他還真沒考慮到。但這時他也不可能承認(rèn)自己的疏忽，只冷笑著掩飾心里的尷尬：

    “尊重？等你做了我皇嫂，我自然會給你尊重?！?/br>
    李奏拿起榻桌上的一杯茶湯迎面潑在潁王臉上，漠然道：“向她道歉?！?/br>
    “你瘋了！”潁王抹著粘在臉上的姜蔥蒜，沖李奏吼道。

    “你若不道歉，就別怪我讓圣上知道你膽敢侮辱太后?！?/br>
    “你！”潁王將手上的姜蔥蒜摜在地上，狠狠道：

    “我道歉，算你們狠！”

    第339章 留步

    潁王氣哼哼的走了，光王臉上沒什么表情，抓起桌上的棗合酥往嘴里一塞：

    “吃飽飽，驅(qū)儺！看驅(qū)儺去。”

    李奏笑著安慰洛泱：“伊陽別怕，我五皇兄平時不是這樣，怕是心里有火，他才失了態(tài)?！?/br>
    “對啊，”清源也終于反應(yīng)過來，疑惑道：

    “五皇兄他平時挺謹(jǐn)慎的，怎么會犯這樣的錯誤？”

    “在進宮的路上，我遠遠看見他在和仇監(jiān)軍說話，兩人好像起了爭執(zhí)。五皇兄在外面生了氣，這才故意進來找茬的。”

    李奏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正在往外走的光王聽到：

    “五皇兄說什么把廟給他拆了，還提到了廣延禪師，難道是要拆廣延禪師的廟？”

    光王的身形稍一停頓，復(fù)又慢慢繼續(xù)往外走，身后清源還在問：

    “廣延禪師？是薦福寺那位嗎？不可能吧？”

    看著光王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雖未事先說好，洛泱也明白了，這是李奏在給光王和潁王布疑云。

    仇士良與兩位親王都有接觸，這本屬正常。

    要說起來，連李奏都給這些內(nèi)侍臣送過禮，又有哪位想平安無事的親王，沒討好過這幾位權(quán)宦？

    李奏當(dāng)初送禮王守澄一份，和他同為神策軍中尉的韋元素半份，而另外半份，送給了當(dāng)時還是五坊使的仇士良。

    消息放出去，王守澄對仇士良有疑，并未讓他接替韋元素，而是做了個監(jiān)軍…

    現(xiàn)在，李奏要在自己西征之前，讓這顆懷疑的種子開花。

    殿外廣場上傳來“嗚嗚”的牛角號聲,那是圣上已經(jīng)入了興慶宮，儀式準(zhǔn)備開始了。李奏笑道：

    “還輪不到你們小娘子cao心,我們出去吧?！?/br>
    隨著牛角號聲不斷吹響,房檐下住著的鳥兒們驚慌失措同時沖上了天。龍武衛(wèi)舉著旌幡開道,圣上坐著步輦，由幾個嬪妃簇?fù)碇?旁邊走著王守澄和劉弘逸。

    洛泱細看，林婉茹并沒有跟來。

    圣上先給坐在華蓋下的太皇太后、蕭太后、王太后行禮，然后坐到祖母和嫡母中間。

    周圍站著的眾人,這才向他們四位行禮。

    驅(qū)儺儀式大家只是觀看，并不需要參與，所以相對來說很放松。

    加之圣上大病一場，今日還是第一次出宮，他的心情也很好,與祖母、母親說話時,還夸張的大笑了幾聲。

    洛泱站的位置靠后,她悄悄掃了一眼光王的側(cè)臉。

    只見平時在眾人前就木木呆呆的臉龐,此時又添三分凝重，他眼光游離的看著廣場中央熊熊燃繞的火堆,更顯得與身邊的親王們格格不入。

    牛角號也不知吹了多少下,終于停了下來。

    兩個帶著“儺翁”、“儺母”面具的人，赤著腳，口中念念有詞的跳進來。

    他們身后跟著一群十來歲的少年郎，全都帶著“護僮侲子”的面具，也一樣赤腳跳著，再后面就是各種帶著“鬼怪”面具,今晚要被驅(qū)趕的鬼怪。

    前后幾百人以火堆為中心,跳著跳著漸漸為圍了圈。

    儺翁、儺母追上了“鬼怪”，嘴里的聲調(diào)開始變得高亢起來，看他們賣力的手舞足蹈，讓洛泱只覺得好笑。

    “鬼怪”慢慢分成兩邊，儺翁、儺母跳到中間，儺翁用手里的軟鞭賣力“抽打”著鬼怪，儺母則沾著圣水灑在圍觀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