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升職記 第4節(jié)
她到底是什么人?能有如此大的排場? 當白衣姑娘走近,她與蘇芷涵好奇的目光對上,微微一笑,繼而穿過圍線,直接進到最里面。 案發(fā)現(xiàn)場非官府人員不得入內(nèi),她既然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接近尸首,理應(yīng)是官府中人。可她未穿官服,與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 侍衛(wèi)們分散開,守住巷子的兩個出口,皆是臉朝外。趙寺正也轉(zhuǎn)過身去,背著雙手不知道在看哪。 “快轉(zhuǎn)過來,別回頭?!?/br> 蘇芷涵不明所以,依言和趙寺正轉(zhuǎn)向一處,低聲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趙寺正歪過頭小聲回道,“場面過于血.腥,不宜觀看。要是你不想把早飯吐出來就別看?!?/br> 居然如此嚇人? 蘇芷涵還是很好奇,“那位姑娘是誰?” “她啊?!壁w寺正聲音越來越小,像怕誰似的,“是大理寺的仵作?!?/br> 蘇芷涵睜大眼睛,回想方才見到這位姑娘的第一眼,和仵作是半點搭不上關(guān)系。 眾人屏息以待,過了半晌,就見白衣姑娘走出圍線,雙手已經(jīng)用布擦拭過了沒留下絲毫血跡。 “此人的死亡時間應(yīng)該是三天前的晚上,身上除去拖行的擦傷,沒有其他傷處,可以斷定脖子上的勒痕是致命傷?!彼稚夏笾恍〗撬榧埰?,紙片半邊染成紅色,邊緣不齊,應(yīng)該是慌亂中撕扯所致,“這是在他衣服里找到的,我想應(yīng)該是死者掙扎時扯掉了兇手身上的某樣?xùn)|西。以上就是這些?!?/br> 趙寺正使個眼色,讓底下人把染血的紙片收好,自始至終,無人敢往已經(jīng)開膛破肚的尸首上看一眼。 可是蘇芷涵這人就是好奇心強烈,免不了要瞄上一眼才肯擺休。她不是沒有在旁觀看過別人驗尸,就是想看看大理寺的仵作與外頭的有何不同。 待她看見驗尸后的現(xiàn)場,不得不說,兩者皆有優(yōu)勢,她以往觀看的重在切口小,盡可能的保存原身,而眼前的白衣姑娘為求探查徹底,畫面稍微是有那么一點不雅觀,但好在蘇芷涵承受能力強,起碼沒有當場反胃。 “這位大人好膽量,從未有人看見我驗尸后的場景尚能如此面不改色的?!闭f著,白衣姑娘拱手行禮道,“我姓夏,名丹雪,大理寺仵作?!?/br> 自報家門之后,夏姑娘沒向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就離開了。 “她這人就這樣,誰都不放眼里,就算是寺卿大人來,估計也是如此?!?/br> 趙寺正轉(zhuǎn)頭吩咐侍衛(wèi)們將尸身裹好抬回衙門,侍衛(wèi)們得令后一個個的梗著脖子,盡量不去看地上的尸首,七手八腳的用草席把尸身裹了去。 蘇芷涵也需隨他們一道回衙門,她還要向尚主簿回稟。 作者有話說: 期待更多小可愛的留言~ 第七章 回到卷宗閣后,蘇芷涵一進門就見方才離開時看到的那個人依然留在原地,衣著同自己相似,正埋首于卷宗之中奮筆疾書,仿佛兩耳不聞窗外事。 她悄聲走近,大致掃了一眼桌案上堆積成山的卷宗,每摞便有二十幾卷,左右兩邊加一起直奔五十卷。 莫不是要一日之內(nèi)整理完? 不知是不是寫累了,那人揉揉脖子,忽然就抬起頭,猝不及防與蘇芷涵四目相對,繼而大喜,“你就是新來的錄事吧?我早上見過你!” 蘇芷涵暗道,這人早上就沒抬頭,是怎么見過她的?還沒等她想明白,對方突然站起來握住她的手,仿佛她是從天而降的救星般,熱情似火的介紹錄事每日要負責的事項。 “我叫周絲蓉,是大理寺錄事,以后我們同朝為官,互相關(guān)照,互相學(xué)習(xí)。” 蘇芷涵很少接觸到這樣的熱情,不是虛偽奉承,而是很簡單的示好。哪怕其中存了一點共同分擔事務(wù)的小心思,在她看來,已經(jīng)是難得可貴的誠懇。 “我是......” 不等她說完,周絲蓉搶先道,“我知道,你是在蘇侍郎壽宴上抓到刺客,讓陛下破格封賞的蘇府二小姐。” 蘇詩涵輕咳一聲,她已經(jīng)名聲大噪了? “尚大人可在里面?” “大人他被寺卿大人叫去了?!闭f話間,周絲蓉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拉著她坐下,“我教你整理卷宗吧?實在太多了,我做到晚上也做不完?!?/br> 提起卷宗,她若是能接觸到卷宗內(nèi)閣,查看到大理寺歷年來所有的案子記錄,沒準兒就能尋到娘親失蹤的蛛絲馬跡。 想著,她欣然答應(yīng)。 不論是記錄、謄抄、校對,蘇芷涵都是看一遍就會,按部就班從無錯處,甚至整理的速度比有經(jīng)驗的周絲蓉還要快。蘇芷涵執(zhí)筆迅速且工整的謄抄手上這卷案宗,左手邊摞著十幾卷案宗,右邊只余下五卷。 周絲蓉尚且剩下十七本卷宗要重新整理,抬頭就見蘇芷涵將新整理完的卷宗摞到了左邊那摞,呆愣愣的問道,“芷涵,你還剩下幾卷?” 蘇芷涵不以為意,抬抬下巴示意右邊那摞,“還有五本?!?/br> 不想周絲蓉突然驚呼出聲,差點就哭了,看得蘇芷涵一愣一愣的。 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嗎? 周絲蓉吸了吸鼻子,感慨道,“上天待我不薄,派芷涵你這尊活菩薩來拯救我了,以后我再也不必趕工到深夜?!?/br> 人類的悲喜并不相同,蘇芷涵體會不到她的感慨萬千,只是將她余下的十七本分一半過來。在她的加入下,兩人終于趕在一更天以前將四十九卷案宗整理完畢。 周絲蓉大喜過望,直言改日請她吃飯,隨即找來兩個人將卷宗搬入內(nèi)閣中。 蘇芷涵的目光隨那二人過去,稍沉片刻才收回,“何人可以進內(nèi)閣?” 周絲蓉當即就挺胸抬頭,正好問到她知道的點,對于這些規(guī)矩,她可是駕輕就熟,“主簿以上的官職均可,至于主簿之下,需要尚大人親自批準。當初大人立過規(guī)矩,新進大理寺的官員需要完整的處理或衤糀者協(xié)助處理完一樁案子才算是獲得讓她批準的資格?!?/br> 聞言,蘇芷涵垂下眼簾,在夜闖內(nèi)閣和光明正大獲準進去之間來回徘徊,最終決定了后者。如今她協(xié)助的案子便是趙寺正手上那樁,只要那案子了解,她就有進入內(nèi)閣的機會。 應(yīng)該不會太久。 案子的主查人是趙寺正,需他傳喚,蘇芷涵才能隨行。關(guān)于現(xiàn)場的線索能看到的她都已經(jīng)提供了,余下的便是仵作驗尸得出的結(jié)果,按照這個方向去找,不出三日應(yīng)該就能夠找到被害人的大致背景。 果不其然,到了第四天,趙寺正一大早親自登門要人,死活非要蘇芷涵隨他去查案??吹剿膽B(tài)度與之前截然相反,尚主簿反倒不急著放人了。 這邊不著急,趙寺正急的直跺腳,“尚大人,您快行行好,我這時間緊任務(wù)重?!?/br> 尚主簿瞅他一眼,“我給趙大人換一個人吧,趙大人不是說過不要女娃的嗎?” “哎呦,尚大人,瞧我這嘴。”趙寺正象征性的拍了拍自己的臉,“您就別埋汰我了,女娃好,這大理寺的女娃最優(yōu)秀,快讓她隨我走吧?!?/br> 千求萬求,尚大人終于肯松口,朝著蘇芷涵使個眼色,擺擺手就讓她走了。 蘇芷涵低頭掩去笑意,她知道這是尚大人在替她做主。 根據(jù)已有的推斷,侍衛(wèi)們查到開在城西的一家糧鋪,據(jù)掌柜的說,他們的老板已經(jīng)不見蹤影好幾日了,身形特征也與死者很是相近,待侍衛(wèi)拿著畫像給糧鋪的掌柜伙計們看時,大家一致認定畫像上的男人就是他們的老板。 “近些日子,你們糧鋪上可曾發(fā)生過什么大事?”趙寺正沉聲問道。 掌柜的和幾個伙計面面相覷,皆是搖頭。依他們所言,糧鋪內(nèi)的生意一切正常,并未見任何虧損跡象。 趙寺正來回踱步,忽然道,“你們老板家中可有變故?家里還有什么人?” 掌柜的聞言嘆息一聲,“老板家中卻有變故,上個月老板唯一的女兒沒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我們老板娘死的早,就留下這么一個寶貝姑娘,還就這么沒了。從那之后老板他便一蹶不振,也不怎么來糧鋪了,但到底每隔三五天會來扎一猛子,可這次已經(jīng)是七八日不見人。” 趙寺正一聽有門兒,繼續(xù)追問,“她是怎么死的?” 掌柜一邊回想一邊答,“應(yīng)該是失足落水,我記得當時是這么斷的?!?/br> 一直在旁記錄的蘇芷涵聞聲抬頭,聽他的意思,糧鋪老板在女兒死后曾經(jīng)報過案。 “斷案?”趙寺正皺眉道,“哪里斷的?” 掌柜的似乎記性不好,看向伙計,其中一個看著挺機靈的小伙計出聲答道,“回大人,是刑部斷的案子?!?/br> 蘇芷涵手底下的筆尖頓住,這案子理應(yīng)報至衙門,如何到了刑部大堂? 第八章 趙寺正也感到納悶兒,甚至不記得刑部何時搶了大理寺的案子。 “這件事就沒有上報大理寺衙門?” 那個知情的伙計忽然拍手道,“小的記得,當時刑部的一位姓付的郎中恰巧在附近的酒樓吃飯,查看過第一現(xiàn)場。后來案子遞交大理寺,但那位郎中以知情為由把這個案子要過去了?!?/br> 案子不是在大理寺審的,但已經(jīng)在大理寺記錄在案。蘇芷涵擰眉細思,那么刑部返回來的案件結(jié)果一定也會被收錄在卷宗閣。 “大人,下官以為我們現(xiàn)在兵分三路,大人去刑部,下官回衙門查找卷宗,同時派人去出事地點附近打聽當時的情況?!?/br> 趙寺正沉思片刻,點頭,“可行?!?/br> 于是,蘇芷涵不再耽擱,騎了匹快馬返回大理寺衙門,直奔卷宗閣。外閣依舊只有周絲蓉一個人在,新的卷宗整理完了,舊的也要隔一段時間拿出來分類晾曬,正忙的不亦樂乎。 看見她急匆匆回來,周絲蓉揮揮手,“怎么了?案子有進展嗎?” 蘇芷涵現(xiàn)在顧不上其他,直接道,“絲蓉,我需要找到一個月前,洛陽城胡記糧食鋪子胡玉兒溺水身亡的案子卷宗。” 聞言,周絲蓉忽然正色道,“好!”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周絲蓉便抱著一卷案宗回來了,她將卷宗攤開放在桌案之上,第二頁上赫然寫著胡玉兒的名字。 蘇芷涵將當時的審理過程以及結(jié)果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上頭的記錄十分簡單,只寫著胡玉兒乃糧食鋪老板胡舟之女,出事當日是獨自去街上買東西,路過河邊時不慎踩空,從岸邊巖石滑倒不慎跌入河中,當時天色已晚,周遭沒有人煙,至溺水身亡。 周絲蓉在旁抻著脖子看,“也是有不少意外身亡,但其家里人認為是有隱情的案子,這種一般毫無預(yù)兆家里人都難以接受?!?/br> 蘇芷涵盯著卷宗若有所思,胡老板明顯是他殺,而胡老板的女兒卻是意外身亡,眼下看來這其中并無關(guān)系。但糧鋪掌柜又提到胡老板在女兒去世后變得很奇怪,這可以解釋成因為痛失愛女,但也許還有其他的可能性。 “他們?yōu)楹味际峭砩铣鍪???/br> 周絲蓉托著下巴,皺著眉頭,費解道,“可能,嗯......巧合吧?!?/br> 胡玉兒青天白日的出門,需要買什么東西能在夜晚才回來?胡老板就更加令人生疑了,元宵佳節(jié),卻獨自走在小路上,他出去做什么,為什么非要選在這個時間? 當巧合太多,也許就不是巧合了。 蘇芷涵拍拍庡?周絲蓉的肩,“謝謝?!?/br> 她隨后帶著卷宗去找趙寺正,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到風塵仆仆的趙寺正,觀其面色,結(jié)果應(yīng)該是不盡如人意的。 “大人,那付郎中怎么說?” 只見趙寺正摘掉紗帽,搖搖頭,“那個老狐貍,顧左右而言他,什么都不肯說。這案子當初也沒報到我這,不然我一定有印象?!?/br> 越是回避就越代表其中有問題。 負責去巡查證人的侍衛(wèi)折返回來時,也同樣沒有提供任何新的線索,大家都只是知道胡玉兒上街了,然后就溺水了,毫無其他可能的痕跡。 蘇芷涵沉思少許,忽然道,“如果毫無頭緒,下官以為,開棺驗尸。” “這......”趙寺正臉色很沉,猶豫好一陣還是沒做決定,“不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不要開棺。且不說這案子有沒有問題,就算有問題,和胡舟的案子有沒有聯(lián)系也尚未可知。我們還是要將主要的精力放在胡舟身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