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裹著打滿補(bǔ)丁的單薄衣服，行走在冰天雪地里，身上布滿裂開的傷口，傷口侵染著血跡，血跡又吹干在風(fēng)里。

    “拿出來！”

    江芝劈手奪回徐翠手里癟癟的餅干袋子，塞回抽屜里。而后，她左手手掌掌心翻上，伸到徐翠面前，“餅干拿出來。”

    之前最多是她拿走東西后，江芝回神，擺冷臉子讓她走。

    這還是頭一次江芝讓她把裝在兜里的東西拿出來。

    她雖有些奇怪江芝反應(yīng)，可她又一向貪心。進(jìn)了口袋的東西將相當(dāng)于吃到嘴里的東西。怎么可能拿出來。

    徐翠下意識把餅干往下壓了壓，賠著笑，眼睛依舊試圖與江芝對視。

    “也沒拿幾塊。芝芝，我們家來旺是真沒東西吃了。他還那么小，芝芝，你忍心見我們可憐的小來旺，大冬天生著病還要餓著肚子嗎？”

    “你兒子餓不餓肚子跟我有半毛錢關(guān)系？”江芝看她眼神，宛若欣賞智障，“你兒子誰呀？我憑什么管他？欠你的？”

    誰家的東西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再說了，年歲實艱，誰家日子好過？誰不是在挨餓受凍的邊緣？

    他們家，就是糯糯，也都快斷糧了。

    徐翠一噎，猛不防被江芝下了面子，面上有點不大好看。

    “芝芝，你話也不能這么說。你忘了你當(dāng)初懷糯糯的時候，大冬天，多厚的雪，我都把來福抱著給你看?！?/br>
    “糯糯能平安生出來，那多虧了我們家的來福?！?/br>
    江芝懷糯糯的時候不大好，村里私底下傳的有迷信“偏方”，說是懷相不好的要多看看有福相的孩子，生出來的孩子才會健康。

    而來福出生的那天就是大雪初晴，院落喜鳥，是全大隊公認(rèn)的最有福氣的孩子。

    江母在公社醫(yī)院當(dāng)了一輩子的醫(yī)生了，聽這話的感覺就像是有臭蟲在放屁。沒意思又膈應(yīng)人。

    江母不信，但江芝信了。

    大冬天，她挺著大肚子上上門，徐翠沒讓她見來福，張口就要兩罐子麥乳精。

    她現(xiàn)在都不敢想鄺深當(dāng)初是怎么找齊的兩罐麥乳精。

    “糯糯平安生出來，那是我們糯糯自己有本事，跟你們家來福有什么關(guān)系？”

    翻完一本書，江芝現(xiàn)在對氣運、福氣這類的詞都很反感。

    去他的福運系統(tǒng)。

    她輕抬眼皮看向徐翠，帶著些漫不經(jīng)心：“你該不會是要在我這里傳播什么封建迷信吧？這怕不是要被拉出去批吧？”

    徐翠rou臉可見的慌了下，干笑了兩聲：“怎、怎么會。芝芝，你多想了?！?/br>
    “最好是?！?/br>
    江芝道：“徐翠，你給我記住了，我女兒平安出生跟你和你兒子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日后，我要是再從別人嘴里聽到任何一句說，我女兒是借著你兒子福氣生出來的。那你就等著我抓你去大隊，說個清楚。”

    “芝芝，你這是干什么？”

    徐翠打量著她臉色，笑了笑，“你是不是又聽見村里面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了？我都給你說過了，這些話不是我傳的?！?/br>
    她兒子是帶著福氣生出來的，那對著的肯定是有帶著喪氣出生的。

    徐翠裝作擦嘴的樣子，遮住了嘴角彎起的笑意。

    一個賠錢貨，還是出生在鄺家的賠錢貨。不用她宣傳什么，別人都先入為主有了掃把星的印象。

    誰會想跟這樣的人扯上關(guān)系呢？

    “徐翠你是不是忘了麥乳精的事?！?/br>
    徐翠嘴角一僵。

    “你應(yīng)該也知道麥乳精是需要提前排隊，按票購買?！?/br>
    江芝看向她，語氣平靜：“我是人證，你們家麥乳精罐子就是物證。我們都是你搞封建迷信宣傳的證據(jù)。”

    徐翠臉色徹底變了，逐漸變大的聲音都蓋不住心底的虛：“芝芝，你到底在說些什么?！?/br>
    他們家跟江芝家不一樣，沒那么好的岳家，怕別人查，也查不起。

    江芝懶得跟她虛與委蛇：“徐翠，之前你做了什么，我懶得搭理你。但是，你給我記住了，你要敢把手伸到糯糯身上，那你就等著我斷了你的爪子！”

    反正他們家已經(jīng)這樣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再差還能差過書本里的結(jié)局？

    但糯寶是徐翠敢碰一下，都會讓江芝跟她拼命的程度。

    徐翠被江芝眼底的冰冷震懾，胳膊上泛起雞皮疙瘩。

    “芝芝，你真誤會了，我再怎么說也是糯糯的表姨，怎么會欺負(fù)糯糯？”

    “我就是看你手頭上餅干這么多，糯糯一個女娃，又吃不了多少?！毙齑渚徚丝跉猓€在裝可憐，“芝芝，你就行行好吧，我們家來旺是真沒東西吃了?？蓱z見的，整天都哭著喊餓?！?/br>
    “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江芝沒了耐心，右手抽出床頭柜上放著的雞毛撣子：“餅干給我掏出來！”

    徐翠從小發(fā)育不良，饒是這幾年托系統(tǒng)，吃了幾年精細(xì)糧食，有了些富態(tài)，但身材還是矮小，又被江芝光環(huán)從小壓了這么多年。

    見著江芝強(qiáng)硬起來，自己先軟了。

    “芝芝，你這是要做什么？”

    她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江芝今天不太對，咽了咽口水，手放在裝餅干的口袋里，起身就想跑。

    “我家里還有事，改天再來看你?！?/br>
    “想走？”

    可沒那么容易。

    江芝一腳蹬進(jìn)鞋里，裹上棉襖，拎著雞毛撣子，氣沖沖地追了出去。

    感謝她上頭幾個哥哥，出嫁前每天都帶她跑步。

    江芝在大門口前追上徐翠，雞毛撣子還沒落在徐翠身上，便聽徐翠響起殺豬般叫聲。

    “救命?。　?/br>
    “殺人啦！”

    “江芝殺人啦！”

    第2章 餅干

    趁著叫喊聲還沒吸引來人，江芝按著她大哥教她的防身術(shù)，挑著疼又不顯傷的地方猛打。

    見著家門口聚了人，江芝才背著手把雞毛撣子扔進(jìn)了院子死角。

    徐翠疼的眼淚都出來了，尖叫聲刺的看熱鬧的人都往后退。

    “??！疼，唉喲！疼疼！”

    “江芝我錯了，別打我了！”

    “疼！我再也不敢了！”

    江芝松了拽著徐翠后領(lǐng)的手，徐翠手撲騰著不看路，腳沒抬起來。門檻一絆，摔到了鄺家門前的空地。

    偷藏在兜里的餅干都掉出來兩塊。

    外邊看熱鬧的人又趕忙往后退了兩步，把摔了個狗啃泥的徐翠圍成了個圈。

    “咋回事？”

    “這是咋了？”

    “這楊家媳婦不是跟狗崽子那家關(guān)系最好了嗎？”

    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鄰居，大著膽子問江芝。

    “鄺家小媳婦，你們這是干啥呢？”

    江芝瞬間柔弱起來，手扶著額頭，一幅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說起話都打著飄。

    “我也不知道我表姐為什么會這樣，但你們千萬不要瞧不起我表姐。”

    “到底怎么了？”

    江芝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聲音柔柔，“我表姐雖然趁著我生病的時候，偷拿了我們家的東西?！?/br>
    “嚯喲，楊家小媳婦還能干出這種事？”

    “不能吧，人楊家過得可比鄺家好多了。楊家小媳婦可是個有福氣，挖野菜挖出了寶貝，不還被公社獎勵了十斤細(xì)面，還有兩張大團(tuán)結(jié)嗎？二十塊錢呢！”

    “對啊，楊家媳婦可是有福氣得很嫩！”

    吳婆子翻了個白眼：“二十塊錢又怎么了？這江芝家的娘家娘，娘家大哥哪兒一個每個月拿不出來二十塊錢？再說了，上次拾金不昧發(fā)現(xiàn)的那什么瓷器也不是徐翠自己發(fā)現(xiàn)的。怎么，就因為徐翠送到了公社就成她一人的功勞了？”

    提起來這個事，吳婆子心里就不痛快。明明是她家那個傻閨女跟徐翠一起從后山抬下來的，一起拉回來的。徐翠表面上說著沒啥用，沒啥用，轉(zhuǎn)頭就自己一個人送去了公社。

    徐翠一人得了表彰，大隊里的人更是沒誰信她閨女也幫忙了。說是幫忙了，那咋表彰沒你??？

    果不其然，人群里也沒多少人接吳婆子的話，反而又老生常談般說了幾句江芝娘家。

    “鄺家小媳婦就是命好啊，生在了這么好的家。”

    “可不是，這么多年了，老江家說著斷，說著斷，都斷幾年了，也沒跟她斷了關(guān)系?！?/br>
    “這人跟人真是...”

    “哎，你們看這地上掉的啥？”

    吳婆子順著人指的方向看了眼，而后激動地一拍媳婦兒：“看見沒，這都是從徐翠兜里掉出來的！”

    媳婦揉了揉胳膊，大著嗓門，順著婆婆的話說：“看見了看見了，娘，徐翠可真夠沒出息的！都人孩子娘了，還做偷拿人東西的事兒！”

    “還真是！原來楊家小媳婦背地是這樣的人么？”

    “嘖嘖，怪不得，老話說人心隔肚皮。這楊家小媳婦跟這家走這么近，原來是肖想了人家的東西?！?/br>
    大隊里誰不知道鄺家小媳婦娘家優(yōu)越，日子過得舒服。

    “嘖嘖，丟人，可真丟人！真給咱們大隊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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