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朗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早上陸謙還笑容滿面的跟他道了早上好，然后當(dāng)他沖完澡再度出現(xiàn)的時候，陸謙渾身散發(fā)的溫柔氣息已經(jīng)沒有了。取代而之的是有一點點疏離的客氣，幾乎要退回到當(dāng)初陸謙開門對他說：“你好，請進。我姓陸，陸謙。你是辛巴？”的那時候。

    靳朗很納悶，他不知道這短短的十幾分鐘金主又怎么了？也不像在生氣，跟他說話還是很溫和的態(tài)度，有問有答的。一直到吃完早飯，兩個人收拾完畢出門坐上車，準備前往看畫展，那股詭異的氣氛還沒散去。

    兩人在車上坐定位，系好安全帶，陸謙開了音響，音樂緩緩流瀉而出，充滿了車內(nèi)靜謐空間。靳朗悄悄看向陸謙，只見那人左手閑閑靠在車窗右手松松轉(zhuǎn)著方向盤，眼睛隨意的看一眼照后鏡，輕松地將車開出停車位。陽光照著他的側(cè)臉模樣帥呆了。靳朗不是第一次坐在副駕駛座看陸謙開車，但卻是第一次看愣了。

    陸謙感覺到靳朗的注視，偏過頭問他：「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靳朗趕緊把頭轉(zhuǎn)回來，不敢再盯著陸謙看。陸謙也不說話，兩個人安靜的聽著車上的音樂。

    靳朗思緒轉(zhuǎn)呀轉(zhuǎn)，轉(zhuǎn)到昨天晚上與小齊哥的對話，忽然想到對方昨晚的約會，不知道他有沒有安全到家？拿起手機就傳了訊息給他。

    朗朗晴天：小齊哥，睡醒了嗎？昨天的約會好玩嗎？有沒有乖乖回家？

    等了一會兒都沒有回復(fù)，靳朗皺著眉頭擺弄手機。

    「怎么了？要見丁老師興奮過頭說不出話了？」陸謙看靳朗有點苦惱的樣子，忍不住問了。這幾天靳朗期待著要去見丁喬老師，已經(jīng)激動好幾天了，原本以為上車后他還會吱吱喳喳說個不停，想不到他居然就一直有點呆愣愣的樣子。

    「不是，我有點擔(dān)心小齊哥…」靳朗還皺著眉。

    「小齊？」陸謙覺得奇怪：「小齊怎么了？」

    「昨天晚上我給小齊哥打電話，他說他正在約會…」語氣頓了一下：「跟一個剛認識的男人…」

    換陸謙頓了一下。

    「他們那個圈子是不是很亂??？不知道他昨天有沒有安全回到家？這才剛認識的人，也不知道是圓是扁…」靳朗語速加快，有點著急的樣子。

    陸謙還沒說話，靳朗的手機就傳來動靜：「啊啊啊…小齊哥打電話來了…」靳朗一陣忙亂，一不小心接聽按成了外放，齊少白的聲音閃亮亮登場。

    陸謙將音樂關(guān)了，讓靳朗能好好說話。

    「小朗，這么早就想我??？」

    「還不是擔(dān)心你昨晚遇到危險。」

    「欸…你想像力太豐富啊…」齊少白輕輕的笑：「不就是跟人出來見一面，哪有什么好危險的?！?/br>
    「誰知道你們會不會一言不和就上床，我看那些片子都是這樣演的?！龟懼t聽到靳朗這樣說嗆了一下，又覺得很好笑，抿著笑聽著靳朗繼續(xù)嘮叨：「那樣很不好，你都不知道那人有沒有病…」靳朗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什么片子？拿來給哥看看?！剐↓R笑的很開心：「是說，小朗怎么會看這種片子?。磕恪摬粫彩恰?/br>
    「我不是…」靳朗飛快打斷齊少白：「我什么都沒看過。我猜的…」

    「哈哈哈…好好好，你不是?！过R少白聽著靳朗尷尬僵硬欲蓋彌彰的否認，笑的很歡。靳朗在小齊哥的笑聲中，很委屈的補了一句：「我是真的擔(dān)心你…」

    齊少白笑了一陣子之后，才又開口：「我沒事，昨晚十一點前就到家了。那個人風(fēng)度還不錯，說話也挺幽默的，跟他聊了一下，蠻多話題能聊的來。我那個基友介紹他給我的時候就說了，對方是想找一個能定下來的人…」這次他聲音比較正經(jīng)了：「我也想找個人好好處處看，像你跟謙哥那樣，也挺好的?！?/br>
    「什么叫我跟謙哥這樣…？」靳朗急了，他偷看一眼陸謙，怕他誤會，趕緊否認：「我跟謙哥才不是你們那樣，你別胡說…」陸謙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很平靜地開車。

    「我胡說什么？你那么激動干嘛？」齊少白又開始笑了：「我是說像你們那種像家人一樣的感情…你想什么呢？」

    「………」靳朗有點無力。

    「恐同即深柜啊…少年…」齊少白伸了個懶腰，想到了什么又說：「啊對！你的約會呢？我跟你說，謙哥可是很難追的。你有沒有注意禮節(jié)？…哥說真的，車子里這種密閉空間啊，真的會聞到味道的，尤其你要是發(fā)情了，費洛蒙發(fā)散開來…」靳朗再一次惡狠狠摁斷了齊少白的電話。發(fā)你媽費你媽…神經(jīng)?。。?/br>
    車子停著等紅燈，兩個人坐在安靜的車子里，誰都沒動。靳朗的臉紅的要滴出血，完全不敢看陸謙。陸謙倒是忍了一下沒繃住，笑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停不下來。

    「這個小齊實在太逗了…」陸謙撫著方向盤，笑了一陣子。

    「………」靳朗再度無言。原本的尷尬都被陸謙笑沒了。想了想，還真的挺好笑的，他也跟著笑了出來。

    這一通笑，讓整個早上陸謙內(nèi)心的小九九都散了，氣氛緩和下來。

    叭叭！綠燈了，后面的車子在催著起動。

    陸謙揉揉臉：「好了，走吧！丁老師還在等我們?！故煜さ臏厝彡懼t又回來了。

    「好…」靳朗又笑了一下，接著拿起手機打字。

    陸謙瞥了一眼，看見靳朗手指飛快地敲出一段文字：“剛剛的通話是外放的，謙哥都聽到了…你死定了！！”

    不到十秒，一段語音發(fā)過來：「啊……你個王八蛋……謙哥…大王饒命啊…臣妾剛剛胡言亂語，大王大人有大量，就饒了臣妾這一回…？」

    陸謙又笑出聲，他示意靳朗將手機拿近，他也要發(fā)一段語音：「你去相親，徐揚知道嗎？」靳朗聽到這一句，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小齊哥去相親找對象，關(guān)徐哥什么事？難不成徐總監(jiān)恐同？禁止員工談同性戀愛？難怪小齊哥一見徐揚就躲，遇到這種不理解他人感情不尊重他人性向的直男，實在沒接觸的必要。

    小齊的語音又回復(fù)了：「干他鳥事！」不復(fù)剛才嬉鬧的聲音，這四個字說的咬牙切齒。

    「是啊…干他鳥事！」靳朗還想進一步問清楚，又有訊息聲響。

    齊天大少白兔兔：“拜託不要告訴他”配上一個兔子瞪大眼睛垂下耳朵小手抱拳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弱爆了！！

    朗朗晴天：“你干嘛那么怕他生氣？不就是你大老闆，還能管你談戀愛？”

    齊天大少白兔兔：“……”

    與其說他怕徐揚知道后生氣，不如說他是怕徐揚知道后無動于衷甚至歡欣鼓舞──終于擺脫他了的那種如釋重負。

    齊少白輕嘆了一口氣。無聊的星期六，他又窩回被窩里睡覺。

    「小齊哥干嘛那么害怕？你們徐總監(jiān)歧視同性戀？」靳朗等不到齊少白的回復(fù)，覺得奇怪的問陸謙。

    陸謙看到齊少白可憐兮兮地回復(f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靳朗，笑笑的不說話，按開音響讓音樂重新充滿車內(nèi)空間。

    靳朗也安靜下來，他覺得這兩天的訊息量有點大，好像有什么事攤在眼前的事自己沒注意到，他要消化一下。

    剛剛小齊哥調(diào)侃他跟陸謙在約會，還說謙哥很難追什么的，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他偷偷看了陸謙一眼。？？？小齊哥怎么會知道謙哥很難追？

    「你很難追…？」心里有疑問立馬就問出來，一問出來就立馬后悔。

    「唔…」陸謙含糊的聳聳肩不承認不否認。

    「誰追你…？」靳朗看陸謙沒有生氣的樣子，又追問了一句。

    「…沒誰…」仍試圖含糊矇騙過關(guān)。

    靳朗低頭想了想，腦中靈光一現(xiàn)……：「徐揚，是徐揚?！顾闹笸却蠛?。轉(zhuǎn)過頭衝著陸謙的側(cè)臉問：「是不是？肯定就是他…」有點兇狠。

    陸謙看著忽然炸起來的靳朗，覺得有點好笑，雖然沒必要，但他還是解釋了一下：「那都過去的事了，現(xiàn)在我跟他是朋友?！?/br>
    難怪他總一副看我不順眼的樣子，感情是誤把我當(dāng)情敵了是吧？靳朗想起第一次在他們食堂遇到徐揚的樣子，那時他隨口說徐揚喜歡陸謙，還說他倆不適合。想不到真有這一齣。

    「你沒接受他吧？」

    「……」陸謙沒想到靳朗會一直追問下去，一時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你接受了？」靳朗有些震驚：「你們交往過？」

    「沒有?！龟懼t這回很快回答：「…我們…還差一點?！?/br>
    「差一點什么？」

    「……」差一點感覺、差一點緣份、差一點勇氣……什么都差一點。陸謙微微一笑，沒再回答。

    靳朗得不到他要的答案，又悶著頭自行思考。他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平時一起吃飯的另外三個人，都是同志？？他怎么會這么遲鈍？齊少白他沒看出來就不說了。那個徐揚，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就看出他喜歡陸謙，但是他居然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喜歡是那種喜歡。

    還有陸謙。金姊明明就交代得很清楚，他的金主沒法跟人有親密接觸，他靳朗就是帶著任務(wù)來的：一年內(nèi)要上了金主。兩個男人要發(fā)生關(guān)係，他都還不能直接等號到同性戀，這到底神經(jīng)有多大條？

    其實靳朗根本從來沒深入想過同性戀這回事，在酒吧看到的不是豬八戒形象的金主，就是妝點的花枝招展風(fēng)情妖嬈的少爺，所以后來當(dāng)他見到翩翩有禮姿態(tài)俊朗的陸謙時，根本無法將他與變態(tài)金主或他自己想像中應(yīng)該要嚶聲嚶語的同性戀想到一起，加上陸謙總與他保持距離，靳朗就也沒有將陸謙喜歡男人這件事連結(jié)起來。

    事實始終擺在眼前甚至毫無遮掩，但是他居然視而不見。

    他一直沒意識到徐揚就是同性戀。

    他也一直沒意識到陸謙就是同性戀。

    他更沒意識到原來自己是豬。大蠢豬。

    難怪早上衣衫不整出現(xiàn)在謙哥面前時，對方整個耳朵都紅了。之后的態(tài)度又那么奇怪，他該不會以為自己是在故意逗弄勾引以此取樂管殺不管埋，所以生氣了吧？

    其實他管殺也能管埋的呀…畢竟是自己的工作。

    「那個…謙哥…」靳朗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么白癡的事：「你…你…也…」

    「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展場已經(jīng)到了，陸謙開始找停車位。

    「你也是同性戀?。。。俊挂痪湓捳f的聽不出是疑問句還是肯定句。

    「………」陸謙看了一眼靳朗。「唔…有問題？」

    「啊…我的意思是…我之前都忘了…」靳朗嘆了口氣。

    「………」陸謙無奈地也嘆一口氣：「這種事也沒什么好記的…不用想起來沒關(guān)係…」

    「早上我…服裝不整…」

    「怎么？現(xiàn)在才知道害怕？」你總算發(fā)現(xiàn)你根本就是在引誘人犯罪。

    「不是…不是害怕…」靳朗很尷尬的說：「是覺得這樣好像很沒禮貌……」

    「……不會，我沒什么感覺…」陸謙謊話說的面不改色。

    「………為什么？」涉及小獅子尊嚴，靳朗忘了尷尬，衝著陸謙大喊：「什么叫沒什么感覺？我不好看？我身材不好？哪里不好？你看不上？」

    「……你好看。你身材很好。哪里都好。我看的上。」陸謙氣的一拍方向盤也喊：「那你想怎樣？想被我上？」

    「…沒…不是……不用…謝謝……」靳朗反應(yīng)過來他剛剛在吵什么，囁嚅的語無倫次。

    「………」

    「………」

    「沒事?！龟懼t又嘆了一口氣，終于開口。「說了不會對你怎么樣，你別擔(dān)心。」

    「不是這個問題…」靳朗臉又紅了：「我…也沒擔(dān)心…」

    「………」

    車內(nèi)對話乾巴巴的有一句沒一句，兩個人都異常尷尬又故作鎮(zhèn)定。靳朗又想起什么，又大叫一聲：「啊…」嚇的正在停車的陸謙一哆嗦，差點撞路邊的垃圾桶上。

    「那個徐揚，他自己也是同性戀，小齊哥干嘛怕他知道相親的事？」靳朗很不滿的說：「他自己沒人愛，也不許別人談戀愛？」

    什么邏輯？陸謙非常無奈：「好了你，琢磨一路了。你到底還要不要看去畫展？」

    「當(dāng)然要…」

    「下車！」陸謙心很累，他根本完全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他側(cè)身看看，確定后方無來車就要打開車門。

    靳朗抓住陸謙的胳膊不讓下車，陸謙驚訝的回過頭看著靳朗。

    靳朗想起他的任務(wù)，雖然知道陸謙沒法跟人有親密接觸，但難保不會有蟲蟲上腦失心瘋的時候，他紅著臉小聲地說：「你不要…隨便找別人…」

    這話沒頭沒尾的，陸謙不解：「什么？找什么別人…？」

    「…圈子很亂…」靳朗在店里看過太多亂七八糟的事了，他不能想像陸謙是這些亂七八糟中的一員。他不能接受?！竿饷娴娜恕话踩?/br>
    陸謙皺眉：「你到底要說什么？」

    「如果你…」靳朗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冒著腦充血中風(fēng)的危險，堅定的說：「找我?！顾樅芗t卻堅持看著陸謙的眼睛，很認真的說：「至少我是乾凈的?！?/br>
    「……」陸謙幾乎要吐出一口陳年老血?？粗室桓睆娜菥土x為國捐軀的樣子，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他靠近靳朗的耳邊，啞著嗓子說：「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乾凈的？」口齒間的氣息拂耳廓，靳朗覺得他耳朵上的小寒毛都顫起來了。

    陸謙趁著靳朗愣神的時候，掙開他的手，下車了。

    靳朗紅著耳朵模模糊糊的覺得：他好像又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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