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的河 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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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燦臉一熱,看見李景恪一直維持著不變的姿勢坐在對面,打開的門里通來嗖嗖的風(fēng),他掩飾般起身去關(guān)上門。 “真的不要你了,你在門外墻角下蹲著有什么用?”李景恪不像往日著急要去上班,有的是時間跟池燦聊天,不依不饒地接著問。 “等你出門的時候求求你?!背貭N走到李景恪身旁停下了, 磨蹭著站在桌邊,一只手捏了捏李景恪放在桌上的煙盒,眼神仿佛就是在示弱乞求。 見李景恪無動于衷,他又嘀咕道:“而且我?guī)Я髓€匙?!?/br> 李景恪挑眉笑了,垂眼看了看池燦晃蕩在一旁的左手,順勢扣住不讓動了,不緊不慢地說:“丁雷既然給你看過錄像帶,你應(yīng)該心里有數(shù),以后再犯錯就要挨打長記性,會不會怕痛?” 池燦愣了一會兒,說:“不怕?!?/br> “那怕不怕我?” “不怕,”池燦早想過李景恪會介意這件事,丁雷希望他感到害怕并跟李景恪反目,但池燦竟然只需遵循本能地急切地說,“只要你別不要我了,哥,你不是說一直都會是我的哥哥嗎,以后我再惹你不高興隨便你處置,我會聽話的?!?/br> 李景恪捏著池燦的手腕,池燦心口其實有些發(fā)顫,隱約中不得不怕,但他靠過去想跟李景恪撒嬌,剛大著膽子半坐到李景恪腿上,李景恪身上看不見的傷仿佛被牽扯到了,緊接著擰眉咳嗽了一聲。池燦立即想起身,被李景恪手臂一攬給攔了回來。 “不怕跑什么?!?/br> 李景恪直勾勾看了池燦一眼,摸到他手腕上的手表,讓他抬著手展示了一圈,問道:“什么時候買的?” 池燦半屈著的腿很快有點發(fā)酸,逐漸坐實后又渾身燥熱難耐起來,他離李景恪實在太近,李景恪坦蕩平和的神情反而令他自我懷疑,好像現(xiàn)在有怪癖的只剩了他一個。 “昨天在學(xué)校,”池燦說,“不喜歡這個手表,丑丑的?!?/br> 李景恪笑了:“那你怎么還買,不要錢啊?!?/br> 池燦垂著頭嘟囔道:“要十二塊錢,因為我沒有手表,你沒給我買?!?/br> “你不是有自己的零花錢和小金庫,” 池燦坐在李景恪身上動了動,有些不穩(wěn),局促的右手不自覺摟住了李景恪的脖子,李景恪喉結(jié)滾動,恰好說到小金庫忽然冷淡了很多,又咳嗽一聲按著池燦的肩膀讓他起來,“否則你想要的池文鵬那種手表,除了偷和搶,是沒錢能買得起了?!?/br> 池燦“哦”了一聲,乖乖站在旁邊說:“我沒想要池文鵬那種手表?!?/br> 他也沒有小金庫了,上回他問過李景恪存錢罐的下落,得到的只有冷冰冰一句“安分一點”。 他有些不解和困擾地將左手直接背到后面去了,接著解釋道:“我只是想要哥哥送的,哪怕是畫的也很喜歡?!?/br> 桌上的手機(jī)屏幕亮了一下,來了條短信,李景恪伸手拿起手機(jī)看了看,邊吃力地起身邊說:“現(xiàn)在既沒錢能買了送你,也騰不出手給你畫一個?!?/br> 池燦突然很后悔提起買手表這件事。 “哥你去哪啊?還要去上班嗎?”他眼見著李景恪走到門邊,一下子頭腦發(fā)熱再也控制不了,沖上去就擋在門前,難過地說,“今天不去了,你受傷了,我不要手表了哥?!?/br> 李景恪只是打算開門去外面抽根煙,或者隨便做點什么都好,以便壓下差勁的心情和那股燥熱,把池燦扔在家里寫寫作業(yè)就是。 從前沒有池燦的時候,他一個人在房間里或在外面其實沒什么分別,但現(xiàn)在無論做任何事,都需要考慮在家的池燦。他沉默了一會兒,將手里的煙盒和打火機(jī)又扔回桌上,才轉(zhuǎn)過頭,池燦就不管不顧地蹭上來,大有李景恪今晚要是想踏出家門半步都得先解決掉他的架勢。 “不去上班,”李景恪伸手扣著他后腦勺揉了兩下,手指無意碰到池燦的臉頰,心忽然很軟,啞聲說,“好了,不出去了?!?/br> 他縱容著池燦抱他,往后連退兩步,但提醒了一聲:“池燦?!?/br> 屋子里的氛圍經(jīng)過一連串鬧騰過后轉(zhuǎn)眼變得安靜而奇怪,池燦坐在椅子上深深吐了口氣,硬著頭皮一目十行地看書,余光里的李景恪正站在那邊倒水吃藥。 不過之后李景恪也沒有再來對面坐著,而是躺在了床上,池燦不知道李景恪在干什么,時不時探頭去看也看不出究竟。 他在這期間扯了無數(shù)次衣袖看表,等到時針一指到9,他合上了書,緩緩?fù)策呑呷ァ?/br> 李景恪聽見聲音,閉上的眼睜開了,看起來睡得不好,也并不沉。 “就看完書了?”李景恪問道。 “嗯,有點困了。”池燦欲蓋彌彰地打了個哈欠,坐到自己那張小床上,一時間屁股下的支架嘎吱作響。 即便他們白天補(bǔ)過很長一覺,但連日來的疲憊和緊繃的心情仿佛終于找到叫囂的時機(jī),排山倒海涌來。 覺得困也是合理的。 李景恪看著池燦脫了外套鉆進(jìn)被子里。一年多前臨時買來的小床已經(jīng)裝不下池燦的個子,他直挺挺躺在床里,露出一顆腦袋,腳裹著被子與床尾齊平,稍微動一動就有響聲。 池燦轉(zhuǎn)著眼珠跟李景恪對視,總感覺李景恪有話要說,心里有點慌。 “池燦,”李景恪突然隨口一問,“你以前放在床上的小熊玩偶去哪里了?” “啊,”池燦停頓片刻,吞吞吐吐說,“我收起來了,收到箱子里了?!?/br> 李景恪一抬手關(guān)了燈,眼前頓時黑黢黢一片,等逐漸適應(yīng)了,窗外路燈稀薄的淡黃色的光才映照進(jìn)來。 “那你的存錢罐呢?”李景恪面無表情的臉色隱匿在半明半暗的陰影里。 他通常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不在意也不喜歡深究別人的想法和行為,不會死守著一個疑問而受其困擾,但關(guān)于池燦的這樁小事,李景恪認(rèn)為池燦有必要跟他說清楚。 而池燦一向說得很多,且具有迷惑性。 畢竟喜歡池燦是件頗為容易的事。池燦天真而爛漫,哪怕經(jīng)過當(dāng)頭一棒的人生變故,來到了他身邊過與從前完全不搭調(diào)的混亂生活,捉襟見肘,也能總是說好聽的話,遇見誰都知道怎么討人喜歡,不止于這個人是李景恪。 同學(xué)樂意跟他玩,老師不吝嗇夸他,連丁雷也不是例外。 只不過池燦愛說什么不重要,李景恪經(jīng)手修過的存錢罐不應(yīng)該不翼而飛。 池燦一愣,捏著被子爬起來半坐著,李景恪這一句話有如直直戳上他的腦門,是明晃晃的明知故問。 良久,池燦很慢地開口:“存錢罐不見了?!?/br> 李景恪說:“它不是你的寶貝嗎,那起來把它找出來?!?/br> 頭頂?shù)臒赧畷r間咔嚓一亮,池燦瞇著眼睛無措地呆坐在那張床上。 他很快感覺李景恪不是在說笑,然后下了床,不得不在李景恪的目光注視下重新開始找一遍,他拉出箱子打開嘩啦啦翻起來,桌上、雜物柜上還有衣柜里通通翻了一遍。 找不到的東西再找還是沒有,池燦穿著一件薄睡衣在屋子里像無頭蒼蠅一樣打轉(zhuǎn),神情木訥,眼角有些發(fā)紅。 李景恪不清楚是胸前的傷口在痛還是心臟,他知道這很沒意思,因為有某種東西正在隱秘之中如大廈將傾,于是隨便找個借口為難池燦也是在為難自己。 他讓池燦停下來,不用找了,回來睡覺。 池燦重新躺回床上,儼然是李景恪所說過、所希望的那種最懂事聽話的弟弟。 黑暗里,李景恪不能側(cè)躺,聽見連續(xù)不斷翻來覆去的轉(zhuǎn)動聲,他喉結(jié)動了動,對池燦說道:“過來?!?/br> 池燦驟然不動了,李景恪撐起胳膊靠近過去一點,剛剛被池燦用翻身產(chǎn)生的噪音蓋過去的鼻息聲像一雙輕柔的手,覆住了李景恪的心臟。 都不用再猜測,就知道池燦又偷偷在哭。 李景恪再次說:“池燦,睡上來?!?/br> 池燦聽從了命令,睡上去后躺在大床的邊緣,知道李景恪這是在可憐他,也許多哭哭李景恪會心軟得多一點,但池燦其實是不想哭的。 他感覺胳膊一下被握得很緊,模糊的眼前晃過黑影,李景恪周身的氣息籠罩過來,他猝不及防被李景恪摟進(jìn)了懷里。 “就是找不到了啊,”冷冰冰的身體觸碰到溫暖的那一刻,池燦一瞬間崩潰出聲,“我又沒有撒謊騙你,也沒有藏起來,箱子就在那里你去翻——” “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以后買新的,”李景恪拽著他的衣袖幫他擦干凈臉,頭疼地說,“每天睡覺都這么哭,別人都以為我怎么虐待你了?!?/br> “都買新的么,手表也買么?”池燦問道。 “買,”李景恪失笑,哄騙般說,“等哥手好了,也給你畫,什么款式都行。” 李景恪少見地在哄他,池燦抹了抹眼睛,很知道下臺階,輕易選擇了和好。 “這還差不多?!? 第39章 奇形怪狀的種子 李景恪的傷好得算快,在家無所事事修養(yǎng)的這段時間倒成全了池燦,池燦回來還隔著老遠(yuǎn),就開始喊:“哥我回來了!” 不僅能確保李景恪會聽見,估摸著聲音穿透了整棟樓,上上下下全聽見了,對面二樓在走廊炒菜的阿姨探頭出來一笑。 池燦每天在樓里進(jìn)進(jìn)出出也會碰上那些不太相熟的鄰居,總是為了顯得有禮貌而笑笑了事,然后直奔家門;偶爾對方悠閑時也跟池燦打招呼,池燦仰著下巴努努嘴,跟以前對著那群熱情過頭的親戚長輩一樣應(yīng)答幾句,簡簡單單就能應(yīng)付。 對長相出挑又開朗活潑的孩子,大人們總是更喜愛的。 在筒子樓里住得稍久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李景恪的事,在他們眼里李景恪就屬于不務(wù)正業(yè)的那類混混,需要避開,省得惹上麻煩,是扯起嗓子教訓(xùn)自家混小子時的反面教材。但他們也都知道一樓對角上住著的那個不好惹的年輕人有個性情截然不同的弟弟,不免扯扯閑談,背地扼腕嘆息。 池燦才不會知道這些,對從前聽見的各種流言蜚語反而鄙視起來。他們仗著池燦初來乍到,把話說得頭頭是道,卻是毫不負(fù)責(zé)的,已經(jīng)都比不過池燦對李景恪的了解。 無論如何,李景恪不是他曾經(jīng)想象的那么無情。 也許李景恪給別人留下的都是壞印象,但唯獨在池燦心里播撒下了奇形怪狀的種子,像讓他們重新交織在一起的、流動突變的人生一樣復(fù)雜綺麗,稍不留神就會瘋長過界,朝生暮死,又生生不息。 種子的主人仿佛只想養(yǎng)大池燦,卻不愿意給種子澆灌,可它還是躲在隱蔽的血rou里扎了根。 不過他想起許如桔那天略帶失望的眼神,心像被針扎了一下,李景恪聽見他說的那些賭氣話的時候,會不會也對他失望過?也像他傷心的時候那么傷心? 池燦睡在半夜會發(fā)低燒出冷汗的李景恪懷里一動不動的時候就明白了,哥哥和他一樣,冷漠堅硬的外殼下是血rou之軀,會覺得痛,也需要他的愛這種東西。池燦單方面這么篤定地覺得。 所以他屏住呼吸,顫巍巍伸手去擦那些汗珠,像李景恪給他擦眼淚。 李景恪那天答應(yīng)過要給他買新存錢罐和手表,雖然一時不能兌現(xiàn),但池燦拿著這張口頭支票還挺滿意,連看此時此刻手上帶著的米老鼠手表都覺得突然變順眼好看了。 晚上吃了飯,做完大部分作業(yè),池燦有些累了,收著課本小小嘆了口氣,在休息間隙抬頭去看李景恪。 自從李景恪晚上終于不再打寒顫發(fā)冷,外表看著利落清爽的樣子才不算騙人了,池燦偷看還沒有兩下,李景恪感應(yīng)一般,眼都不抬地問道:“又困了,想睡覺了?” “沒,”那眼神還是很有威懾力,池燦戰(zhàn)術(shù)性喝了口水,還是猶豫著說了,“哥,你這幾天請假都沒去上班了啊。” 李景恪看向了池燦,電腦上顯示著某批原石起貨后的雕刻稿。 他這幾天都沒去那家廠子里上班了。其實根本不存在請假這回事,之前李景恪為了池燦耽誤那點時間已經(jīng)被表達(dá)過不滿,更不要說在廠里上班請假不來這種事。 廠里的一天不來就等同解聘,連通知都是直接省了的。李景恪也省得再跑一趟。 沒資格生病但有判斷力換份活干,他無所謂做什么別人怎么看,一件事成與不成只看他想與不想。 可他沒那么多想與不想。 被扔進(jìn)斗獸場的野獸只會在死與不死中發(fā)自本能地走向必然的那條路,必然地瞇眸傲視一切,不可觸犯地活著。 那一年從丁雷的會所出來后,李景恪在家具廠草草度日,無趣單調(diào)的生活反而令人眷戀,直到死好像都可以。這也是自由。 但現(xiàn)在他無法再麻痹自己獨善其身,池燦干凈光潔的臉很柔軟,使完小性子貼過來熱氣騰騰,眼里流露著生澀又直白的期待,陽光好像永遠(yuǎn)灼灼地盛在他的眼睛里,引誘李景恪想要抓住,那是某種一閃而過的蓬勃的欲望和希望。沒有人不想過更好的生活,池燦也是,李景恪依然得走向必然的路,將凡他想要的絕對控制在手中。 于是時隔將近大半年,李景恪白天已經(jīng)撥過電話,聯(lián)系了曾經(jīng)提供給他過一次千載難逢機(jī)會的沈老板。 對方?jīng)]有多言,似乎等這通電話等了足夠久,十分爽快地發(fā)來了不變的邀請,各取所需自然沒有再拖延的必要。 李景恪看著池燦,手里隨意點了點鼠標(biāo),哼了一聲說:“不去上班不是正合你意?” “如果你能永遠(yuǎn)不上班當(dāng)然好了,”池燦邊掏出留在最后的輕松的默寫作業(yè),邊猶豫了一會兒,“但好像不可以……我就是想問問,家里還有錢么?還有多少錢?” “來探我家底了?!崩罹般≌f。 池燦脫口而出嘀咕道:“你家就是我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