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膳房的管事道：“娘娘們說了，為陛下分憂解難，豈敢道辛苦？一日有十二時辰，只忙碌一上午，尚有余力而退，深覺愧對天子。”

    馮明達(dá)：“……”

    啊這。

    別的宰相們：“……”

    啊這。

    搞得我們有點尷尬??！

    這種不自在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好像被內(nèi)涵到了噯！

    ……

    這一日朝中政務(wù)稍多，又因為議及年賦，國之大事，嬴政特旨留了幾位宰輔，午后廊下用過膳食，又往御書房去議事。

    事情商討到一半，天子身邊的近侍打外邊進(jìn)來，用一種特意壓低、但書房里邊的人仍舊能夠聽到的聲音恭敬問道：“陛下，西閣那邊兒，娘娘們午后仍舊勤勉不輟，可要如舊例再送糕餅茶飲過去？”

    宰相們就聽天子語氣中裹挾了三分詫異、三分贊嘆，另外還有四分近乎感動的欣慰：“如此忠君體國，為上分憂，果然是朕的良佐??！送，此事日后不必再問，援引為例便是了！”

    內(nèi)侍畢恭畢敬的應(yīng)了聲，行個禮，悄無聲息的退出去了。

    宰相們：“……”

    emmm。

    沒聽見沒聽見。

    然后就見天子好像剛回過神來似的：“方才說到哪里了？”

    中書令柳玄輕咳一聲，接了上去：“山南道年前剛剛遭了水災(zāi)，先帝令減三年賦稅。”

    天子“哦”了一聲，就著此事繼續(xù)商討，如是過了半個時辰之后方才結(jié)束：“已經(jīng)過了今日當(dāng)值的時辰，剩下的那些個瑣碎事情……”

    說到此處，天子略微頓了一頓，仿佛是有所遲疑，不知該叫宰相們稍稍加一加班今天完成，還是丟到明天的日程表里邊去。

    天底下從來不缺卷魂，官場上最多的就是能體察上意的下屬。

    嬴政話音落地，中書令王越便主動奏請：“些許功夫便可完結(jié)的事情，何必拖到明日？明日復(fù)明日，明日何其多！”

    他環(huán)視一周，語氣鼓舞：“我們稍稍勤勉幾分，今日便將此事了結(jié)，諸位以為如何？”

    其余宰相們：“……”

    救命，群眾當(dāng)中有壞人??！

    嬴政假意推拒了幾句：“啊？這，不好吧？”

    王越馬上道：“為君分憂，為國盡忠，何壞之有？”

    嬴政這才半推半就的點了頭：“辛苦諸位一遭，便這么辦吧。”

    其余宰相們：“……”

    那好叭。

    馬上把吃完午飯后麻利散了的下屬們叫回來。

    三省的頭腦人物都留在這兒加班了，你們這群牛馬還想安安生生回去午睡？

    做夢呢！

    你們不來，誰來跑腿，誰來傳話，誰來擬定細(xì)節(jié)章程？

    官場之上，有福不一定同享，但有難一定得同當(dāng)！

    三省的官員回家換了常服，沒多久就接到通知——加班！

    ……

    久在中樞的官員們都習(xí)慣了一日只上半天班，陡然被叫回去加班，倒不覺得有什么疲累之處，只覺有些新奇。

    好端端的，怎么叫加班呢？

    只有三省的頭頭們心頭打怵——加半天班是小事，將此便為常制，該半天制為全天制，那可就是大事了！

    再看中書令王越風(fēng)風(fēng)火火行走于三省之間，一派熱火朝天的模樣——

    馬德，反骨仔！

    ……

    因著加班的緣故，滿京城的高官今個兒都沒能及時下班。

    待到中書令王越歸府之后，用晚膳時，其妻裴夫人難免問及個中緣故。

    王越并不瞞她，如實講了。

    只是裴夫人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其子王遂便是大驚失色：“阿耶何必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如是一來，豈不見罪于三省同僚！”

    王越冷笑一聲，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就你這點見解，還想下場去考科舉？你阿耶我勸你先背著包袱出門游歷三年！”

    裴夫人也嘆口氣，溫聲問兒子道：“御書房是什么地方？”

    王遂道：“是天子處理朝政，與宰輔重臣們議事的地方?！?/br>
    裴夫人又問：“當(dāng)今天子可是軟弱無能之輩？”

    王遂壓低聲音：“當(dāng)今果敢剛毅，行事老辣。”

    裴夫人便嘆息道：“既然如此，你怎么會覺得，那個內(nèi)侍趕在三省宰相俱在之時前去問話，是偶然之事呢?！?/br>
    若無天子授意，哪個內(nèi)侍敢在天子與宰相議事的時候近前插嘴？

    王遂為之一驚：“是當(dāng)今有意……”

    裴夫人著意點撥兒子：“當(dāng)今后妃不足十人，后宮空置的宮室何其之多，難道便找不出一處空地與后妃們做事嗎？當(dāng)今為什么單單挑了距離三省最近的西閣？”

    王遂豁然開朗：“陛下早就決定要改半日制為全天制了。”

    “是啊，”王越感慨道：“當(dāng)今的性情，認(rèn)定了一件事必然要做成的，既然如此，我何不順?biāo)浦?？倒叫陛下覺得我知情識趣，最體上意。至于同僚們的看法……”

    他嗤笑一聲：“我吃天家飯，與同僚何干？若三省宰相是鐵板一塊，同氣連枝——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能收拾收拾，全家下去跟你太爺爺一起吃飯了！”

    王遂：“……”

    王越哼了聲，覷著他道：“還覺得你阿耶莽撞嗎？”

    王遂唯有搖頭。

    “不考了，”他說：“今年的恩科，我不去考了?！?/br>
    官場上的人，心都太臟了，我怕！

    ……

    本朝中央官員向來都是只工作半天，但這并不意味著下午三省就沒人了，每個部門都會有人分下午和晚上值守，輪流參與值班。

    下午加完班之后，晚上負(fù)責(zé)值班的宰相便是尚書左仆射董昌時。

    然后他震驚的發(fā)現(xiàn)，西閣還雙叒叕在加班！?。?/br>
    喂，真的夠了?。。?！

    從五更天肝到月上柳梢，你們不抽空喘口氣嗎？！

    一天肝七個時辰，這是什么牛馬？?。?！

    卷人都給我滾?。。?！

    董昌時值班值得心神俱疲，到第二日見了其余同僚，一臉菜色的分享了昨晚的見聞。

    中書令王越之外，其余宰相們都是……emmm。

    嬴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再上朝時，還特意表彰了幾位優(yōu)秀工作后妃的父兄，稱贊她們“急君所急，解君之憂，因國而忘家、為公而忘私”。

    淑妃的伯父馮明達(dá)：“……”

    丁婕妤的父親永定伯：“……”

    其余人：“……”

    暗地里對天子想做什么有所猜測的滿朝公卿，盡數(shù)臉都綠了。

    “嘖嘖嘖?！崩钤_(dá)不禁道：“這不就卷起來了嗎。”

    “你忘了，”李世民挑一下眉，揶揄道：“后妃們還在暗地里抱怨毛才人卷呢?！?/br>
    朱元璋尤且有些遺憾：“這些人到底是太過憊懶了，我們大明的官就不這樣……”

    李元達(dá)：“我看這個世界很難再有‘偷得浮生半日閑’這句詩了。”

    “唉，”劉徹幽幽的嘆了口氣，現(xiàn)場為后妃們賦詩一首。

    “你們站在橋上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的人在樓上看你們?！?/br>
    “毛才人卷碎了你們的明月，你們打破了朝臣的窗?！?/br>
    第18章

    嬴政每晚入睡之前都會抽出一刻鐘時間看西閣那邊兒今日有何發(fā)現(xiàn)，后妃們每個人進(jìn)度如何，如是一連幾日，便發(fā)現(xiàn)毛才人的業(yè)績格外突出。

    叫了值守的內(nèi)侍來問，才知道她每日去的最早，走的最晚，并不十分聰慧，卻是一等一的勤勉。

    嬴政跟朱元璋有一點不一樣。

    他們倆都希望手底下的人比生產(chǎn)隊的驢還能肝，最好是全年無休的肝，但是嬴政有著一點絕妙的好處，那就是他舍得出錢出爵位。

    老朱的錢都是一個個串在肋骨條上的，等閑別想擼他一個銅板，相對而言，嬴政要大方得多。

    他當(dāng)即拍板，賜玉璧一雙、黃金百兩，再以毛才人勤勉忠君為由擢升其為美人，除此之外，各宮俱有賞賜，再下令從次月起，各宮月例加倍，以酬其功。

    一個美人之位，嬴政并不放在眼里，至于百兩黃金，馬骨尚且價值千金，不過區(qū)區(qū)百兩，以此來得人心，何貴之有？

    又使人往西閣去傳口諭：“自即日起，西閣五更天作，午后寅時中（下午四點）歇，旬假與三省同。朕深知諸位愛妃體國之心，更不欲爾等疲乏精神，困倦自身?！?/br>
    朱元璋還有些意猶未盡：“不讓她們繼續(xù)肝了?。窟@才多久??？她們在工作當(dāng)中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積累了很多經(jīng)驗，也是收獲了很多的……”

    李元達(dá)：“老朱，求求你做個人吧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