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fèi)氏也道：“到了長安，住在寬敞的房子里，每天瞪著?眼睛看天嗎？”

    對付這種中年?夫婦，姜麗娘可?太有經(jīng)驗(yàn)了，來?之前就安排好了。

    元娘溫聲細(xì)語的同二叔道：“姜氏石的事情，您已經(jīng)知道了，這是麗娘搞出來?的呀。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滿肚子的心思，我們寄住在石家，總不好一直麻煩老師吧？哥哥又有了差事，外邊許多事情，總不能?叫她一個(gè)?小姑娘出去?跑呀？”

    姜滿囤被說動(dòng)了。

    姜麗娘勸費(fèi)氏：“娘，我哥當(dāng)?官了！你?不為自己想，還不為我哥想嗎？你?想找個(gè)?什么樣的兒媳婦？你?想要的兒媳婦，想要你?這四間破屋嗎？想來?看你?家門?口那堆驢糞嗎？！”

    費(fèi)氏：“……”

    好，好像是哈。

    費(fèi)氏也被說動(dòng)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沒話說了。

    嗐，那就搬吧。

    費(fèi)氏帶著?兩個(gè)?女孩開始收拾東西，姜滿囤跟姜寧去?里正家開具搬家的文書?，完事之后又往族長家里邊去?走動(dòng)。

    姜寧如今已經(jīng)做了官兒，出門?在外，今非昔比了。

    里正聽說姜家人來?了，趕忙親自去?迎，痛快的開具了文書?，和?氣的把人送走。

    回家之后，他不由得同老妻感慨：“鳳凰要飛，怎么能?攔得?。俊?/br>
    姜家族長聞?dòng)?，也是由衷的替姜寧高興：“好孩子，有出息啊，你?能?立得起來?，你?兩個(gè)?meimei，你?爹你?娘，以后都有指望！”

    又說：“這是我們這一支搬到西堡村之后，出的第一個(gè)?官身！明天不要急著?走，等我開了祠堂，將這個(gè)?好消息告知先祖！”

    姜滿囤父子倆笑著?應(yīng)下?。

    ……

    把西堡村的一干事項(xiàng)都處理完，姜家夫婦便正式辭別左鄰右舍，搬到了長安居住，而姜寧與元娘、麗娘兩姐妹則精心挑選了幾樣禮物，依次往幾位師兄府上拜訪。

    幾家人見?狀，也是暗暗稱奇。

    若是同等人家，也便罷了，可?姜家人的腿才從泥里邊拔出來?多久呢？竟也有這等心氣，實(shí)在是叫人欽佩。

    韓夫人受到的震驚是最大的——作?為姜麗娘的合伙人，她豈不知姜麗娘手里總共有多少進(jìn)項(xiàng)？

    難為這幾個(gè)?孩子居然舍得這樣大手筆置辦禮物了。

    由是愈發(fā)的看重姜家兄妹幾人，又專程寫信給遠(yuǎn)在遼東的父親，詢問娘家侄子的婚事定下?了沒有：“姜家二女，俱是難得良選，若非我兒早早成家，我必然是要娶回來?做兒媳婦的……”

    姜麗娘卻不知韓夫人正在為自家兄妹的姻緣奔走牽線，此時(shí)她身處在直市之中，看著?某個(gè)?攤主面前擺放的那堆深褐色淺褐色淡黃色的小山，兩眼發(fā)光。

    菌子！

    這東西在長安可?不多見???！

    甚至可?以說她出生之后就沒見?過！

    元娘秀氣的眉毛皺著?，小聲說：“這是什么呀？”

    姜麗娘興奮的告訴她：“菌子，好吃的！”

    又跟攤主問價(jià)。

    有些貴。

    姜麗娘果斷砍價(jià)，你?來?我往的拉扯了幾個(gè)?回合，最終雙方各退一步，她交了錢，屁顛屁顛的把菌子提走了。

    元娘大長見?識(shí)，回去?的路上還在疑惑：“這東西真能?吃嗎？”

    “可?以的，”姜麗娘歡天喜地道：“晚上我親自下?廚，老師和?師兄們有口福啦！”

    一眾師兄們：“……”

    emmm。

    這什么玩意兒啊，真的能?吃嗎？

    石筠走南闖北，倒是真的知道：“仿佛是南方的蘑菇？只是……”

    他瞇著?眼，不太確定的問元娘說：“這東西好多都有毒吧，你?們確定沒問題嗎？”

    元娘心說我也這么問過麗娘啊，她說沒事的，上菜之前她自己先吃幾口，賣菌子的人也信誓旦旦說肯定都能?吃……

    元娘輕輕嘆了口氣，沒說話，就在這時(shí)候，廚娘急忙忙過來?了，一張臉憋得通紅，忍著?笑說：“元姑娘趕緊去?廚房看看麗娘吧……”

    元娘聽得心下?微突，再看廚娘神色，又覺得或許不是什么生死大事，幾個(gè)?師兄放心不下?，跟她一起過去?，隔著?老遠(yuǎn)就聽見?姜麗娘的聲音了，鏗鏘有力，中氣十足，好像是在驅(qū)趕什么似的。

    元娘放心了點(diǎn)，出聲喊她：“麗娘，你?干什么呢？菌子呢？”

    姜麗娘的聲音慌里慌張的傳過來?：“先別管菌子了，廚房里有條龍啊——jiejie你?快來?幫我！”

    元娘：“……”

    啊這。

    ……

    姜麗娘吃菌子中了毒，額頭勒著?條抹額，病歪歪的在塌上躺了兩天，才算是恢復(fù)了精神。

    然后二話不說，就要去?找賣菌子的算賬。

    元娘又好氣又好笑：“你?快回去?躺著?吧，估計(jì)著?早就賣完走人了?！?/br>
    姜麗娘：“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花錢買東西還被毒倒了，這上哪兒說理去?？他走了是一回事，我找不找是另一回事！”

    姜寧在少府當(dāng)?差，不在石家，她就去?找?guī)孜粠熜郑骸坝袥]有人能?跟被不良商販賣的毒菌子毒倒的可?憐師妹去?討個(gè)?公道？有沒有有沒有？有的話咱們這就走，沒有的話我待會(huì)?兒再來?問問！”

    幾個(gè)?師兄正在忙活，聽她在這兒吱兒哇，都抿著?嘴偷笑。

    鄭規(guī)連頭都沒抬：“喲，是小師妹啊，你?不好好的在廚房里打龍，到這兒來?干嘛？”

    孫三橋哈哈大笑，吩咐一邊打下?手的侍從：“給她罐蜂蜜，趕緊讓她走！”

    沈括跟慕雪漁也大笑出聲。

    姜麗娘氣壞了：“你?們有沒有同情心?。　?/br>
    她自己氣呼呼的出了門?，到了當(dāng)?初買菌子的地方一看，賣菌子的商販早就不見?蹤影了。

    姜麗娘好生郁卒，就近買了個(gè)?烤地瓜，舉在手里邊吃邊在長安城里閑逛，冷不丁被人從后邊撞了下?，地瓜沒拿穩(wěn)，直接掉地上摔成泥了。

    姜麗娘：“……”

    《 本來?今 天就煩 ！ 》

    她轉(zhuǎn)過頭去?對著?撞自己的人怒目而視，不曾想對方先一步開口了：“實(shí)在是對不住……啊，姜，姜行？”

    姜麗娘認(rèn)出來?人是誰，也是錯(cuò)愕不已：“裴少監(jiān)？”

    目光在他臉上一掃，姜麗娘迅速就發(fā)現(xiàn)了幾分不對勁。

    他腳下?不穩(wěn)，神色醺然，好像是喝醉了，但強(qiáng)撐著?不能?倒下?，兩頰微紅，眉頭微蹙，眼角眉梢透露出的情狀，有些像……女孩子？

    嗯？？？

    姜麗娘下?意識(shí)的抬頭去?看他頭頂，就發(fā)現(xiàn)上邊的字果然變了，不再是初次見?面時(shí)的“治世之能?臣”，而是嶄新的三個(gè)?字“女狀元”！

    姜麗娘驚呆了，但是反應(yīng)的速度并?不慢，察覺到裴仁昉應(yīng)該是在躲避什么人，目光四下?里迅速一掃，趕緊將她拽到了一處蔭蔽的巷子里。

    謝天謝地，這些年?的豆腐腦沒白賣，也叫她把這片區(qū)域逛熟了，知道走那條路最能?避開人流，迅速離開此地。

    裴仁昉起初還有些慌亂，再看姜麗娘行走躲避都很有分寸，便不曾言語，強(qiáng)打起精神來?，與她在街角小巷中往來?穿行。

    姜麗娘將她帶到了一處偏僻的橋洞里，回身看后方無?人，周遭僻靜，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長吁口氣：“累死我了！”

    又問裴仁昉：“你?還好嗎？”

    裴仁昉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不顧形容的坐在地上。

    她胸膛緩慢的起伏著?，目光溫和?，又有些不解：“為什么要幫我，你?不怕惹上麻煩嗎？”

    略微頓了頓，又說：“你?應(yīng)該看出來?了吧，我其實(shí)并?非男子?！?/br>
    姜麗娘喘息著?說：“別說我們認(rèn)識(shí)，就算不認(rèn)識(shí)……我見?到女孩子遇上了麻煩，也是要幫忙的呀……”

    裴仁昉聽得愕然，繼而回過神來?，莞爾一笑，當(dāng)?真是絕世容光。

    姜麗娘覺得自己要是條毛巾的話，這會(huì)?兒從頭到腳扭一圈兒，大概得嘩啦啦的往下?流檸檬汁！

    為什么人家既能?有99點(diǎn)的頭腦，也能?有99點(diǎn)的臉??！

    好氣！

    她由衷的嘆了口氣，又問：“裴少監(jiān)，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情了？有沒有我能?幫到的呢？”

    裴仁昉為她的情狀而感到驚奇，不答反問：“你?難道沒有什么話想問我嗎？”

    譬如，為何會(huì)?女扮男裝，度日多年?……

    姜麗娘觸及到她的視線，瞬間明白過來?，然后不由得失笑：“如果你?愿意說，我當(dāng)?然很愿意聽啦，但如果這件事情牽扯的太多，你?不方便告知于我的話，我也不會(huì)?刨根問底。放心吧，我會(huì)?守口如瓶的，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裴仁昉又是一怔，繼而站起身來?，正色向她行禮：“姜姑娘，多謝你??！?/br>
    姜麗娘笑著?搖搖頭，又拉住她衣袖叫她坐下?：“你?我此前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據(jù)我所見?，卻覺得你?逢事不驕不餒，頗有君子之風(fēng)，今天的事情，亦或者不得已的女扮男裝，應(yīng)該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吧？我又何必深問呢?！?/br>
    又說：“如果今日情狀相反，是你?遇見?我，難道你?會(huì)?置之不理嗎？”

    裴仁昉當(dāng)?即道：“當(dāng)?然不會(huì)?。”

    “那不就得了嗎？”

    姜麗娘很隨意的道：“你?救我與我救你?，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說完她又想起另一事來?，霎時(shí)間滿面欽佩：“噢，我剛才忘了說，你?好厲害啊！到底是怎么考中狀元的呢？不是我自吹自擂，如若我托生為男子，應(yīng)該可?以金榜題名，起碼也能?混個(gè)?舉人吧？但是狀元——借我個(gè)?膽子我也不敢想啊！”

    裴仁昉：“……”

    裴仁昉沉默了幾瞬，試著?把自己的經(jīng)驗(yàn)分享給她：“就是看書?，研讀透，常在民間行走，了解民生，再去?考試，就中了?！?/br>
    姜麗娘忙道：“都是看什么書?，要讀幾遍？”

    裴仁昉：“……”

    裴仁昉很疑惑：“書?還要看第二遍嗎？”

    姜麗娘：“……”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姜麗娘終于明白被天才碾壓是什么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