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7日

    二十七·決絕

    他身量已經(jīng)很高，一襲青衫，倒顯得有幾分書生氣。

    他為我斟茶，眼中流露出笑意，青澀正從他身上慢慢褪去，不出幾年，他定然會長成一個風靡萬千少女的美男子。

    “不順心？”他問我，用竹網(wǎng)攪拌著杯中的茶，不多時茶水漸漸變濃，粉綠色的泡沫浮了上來。

    倒入盅中，放到我面前，抹茶的香味就飄散著被嗅入鼻中。

    我享受這種靜謐的時光，也就不想談其他的事，隔著茶桌將慕蓉瞅著。他垂下頭，遮住眼底一片菁華。

    “你這樣看著我，我會誤會的。”他道，唇邊勾起笑意。

    他自從來到王府，我從未碰過他，他也漸漸明白我的心意，守著自己的本分，不曾僭越。

    “你是個好孩子，將來也會是個好男人。”

    我笑，將目光移開。

    “你并不比我大，卻總是裝出這樣老氣橫秋的口吻。”慕蓉喝了口茶，含在齒間細品，細細的眉顰起。

    “我年紀雖不大，但是心已經(jīng)老了?！蔽倚?，茶不是酒，我卻似乎已經(jīng)醉了。

    慕蓉走過來，將我抱起。我伏在他胸前，埋著頭，醉的人事不知。他也就那樣抱著我，等著我慢慢清醒過來。

    醒來，起身，他胸前已經(jīng)濕了一片。

    轉(zhuǎn)身，離去。他叫住我。

    “今晚就宿在這里吧。”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首。他的眸光也就暗淡下來。我心底道了聲對不起，仍舊是抬步離去。

    本來以為自己是不會哭的，突然明白是以前把自己看的太堅強。所以在后花園中看到那一幕時，我所有的防線都摧枯拉朽般傾倒，頃刻間潰不成軍……

    天邊最后一抹夕陽灑落在那兩具軀體上，仿若西方大師創(chuàng)作出的雕像，美得無與倫比，讓人窒息。

    他們兩人沉浸在人世間最美妙的感覺里，仿佛時間都為他們靜止。我看到晶瑩的汗水順著他精致的面頰滑落，落在她白嫩的胸前。他垂下頭，張口含住那紅潤的凸起。她紅唇微啟，不住的呻吟，頭往后仰著，露出優(yōu)美的脖頸。兩具最美麗的軀體糾纏在一起，兩張傾城的容顏映入彼此的視野，多么的完美無缺，天衣無縫。

    仿佛一陣電流瞬間流遍全身，接著身心便是死一般的寂靜，我抬起冰冷的手，按向左胸，轉(zhuǎn)身，默然離去。

    我不是第一次嘗到背叛的滋味，如果第一次我還可以用春藥這個借口來止住自己的傷，這一次卻是無法再說服自己。

    我來到莜花苑，坐在他經(jīng)常坐的椅子上，靜靜等待他的歸來。

    銅壺沙漏里的沙一層一層的減少，水啪嗒啪嗒的滴落。我不知自己等了多久，才聽到他推門進來。

    看到我，推門的手一頓，他還是走了進來。

    “我不知道你在這里?！彼?，眸光掠過我的容顏。

    “夜深了，我睡不著，想讓你陪我?！蔽业?，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去碰他的腰帶。

    他拂開我的手，皺眉，“我沒有心情?！?/br>
    “哦，沒有心情。你把太子妃娘娘壓在身下的時候，也是這樣沒有心情么？”我笑，如愿看到他臉上變色。

    不待他反應(yīng)，我攬住他的腰，兩人一起倒在床上。

    我想我是氣瘋了，來找他并沒有想過要跟他做，但是看到他情理之中的反抗，理智仍舊沒有克制住沖動的怒火。

    他眼中閃過鄙夷，一把將我推開，“我承認我喜歡婉蓉，便是禮儀宗法，我也為她廢了。這王爺不做又如何，樂的自由自在，不用整日看見不想見的人！”

    我冷笑，“不想見的人。你這輩子怕是逃不掉見她的命運了，不只是見，還要一生糾纏，不死不休！”

    我將他雙腿壓在膝下，見他要反抗，伸手去拂他的xue道。鳳傾目中閃過憤然，側(cè)身閃過，從枕下抽出一柄短劍，狠狠插進我的胸膛。

    我只覺的胸前一涼，金屬的冰冷擦著心臟穿過。有風直往那個空洞里吹，冰冷寒涼。

    呵，為了防我，竟是藏了一柄劍在床上。

    我想笑，淚水卻順著面頰流下。

    鳳傾顯然也沒有想到那一劍有這樣的威力，望著從我胸前汩汩涌出的鮮血，眼中露出一絲迷茫。

    我望著他，想看進那雙眸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永遠也看不到他心底。本以為自己是座熔爐，即便他心如磐石，我加大火候，也會被融化了。誰曾想他是鐵做的心房，在我這座熔爐里烤上一年，鍛造成了鋼。我終其一生也不能將它變成想要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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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結(jié)束

    “這具身子為你受過兩次傷，一次砍在后背，一次你親手刺進胸口。這一次比后背上那次要痛百倍，因為刺到了心，是食骨

    吸髓都比不了的痛?！蔽艺f出，從胸口拔出那柄短劍，血迅速的涌出，在我的白衣上染出大團艷色的花朵。

    “好，你不想見我，那就永世不要相見吧?！蔽覐乃砩险酒穑咱勚麓?，走到門外。

    我仰頭望著天空，今夜的星子很亮。血順著白衣流下，將裙角染紅。

    結(jié)束了，呵，終究是，結(jié)束了……

    眼前一黑，我搖晃著倒下……

    胸口的傷二個月后開始結(jié)痂，脫落。

    香兒給我換藥的時候，師父就喜歡在旁邊嘆息，“虧得你骨骼清奇，多年習武，身體強健，才保得這條命。嘖嘖，那七皇子真是狠得下心?！?/br>
    我不理會他，就著二哥哥的手吃了顆荔枝。

    二哥哥眼中帶著寵溺，揉著我的發(fā)，道：”待傷口再好些了，我?guī)闳炒簣@聽戲，那兒的戲子個個都是科班出身，身段嗓子都是極好的?！?/br>
    我樂的享受這難得的溫存，瞇著眼點頭。

    二哥哥剛走，叁哥哥便來了。前些日子我精神不濟，時醒時昏，他們就沒來打攪，今日倒是趕著點兒一起過來了。

    劉是非一來就把師父趕走，拉了把椅子在我旁邊坐下，摸摸額頭，拉拉小手。一會兒掀被子看看我瘦沒瘦，一會兒掐掐我的臉蛋兒說好像胖了。最后香兒實在受不了，趕著讓他走。

    劉是非無法，撅著嘴，不情不愿的走了，臨走前還留下一句明兒再來看我。等到明兒就不知去哪里快活了，將我這個meimei忘了個干凈。

    冬至的時候下了一場雪，鵝毛般的雪片紛紛揚揚灑下，一夜間將世界變成一片銀白。

    香兒早上開門的時候被白雪晃了眼，轉(zhuǎn)頭笑著對我說下雪了，真漂亮。

    我已經(jīng)能下地行走。午后，讓香兒點了個手爐，抱在懷里，準備在相府里轉(zhuǎn)轉(zhuǎn)。香兒為我披上火狐貍披風，領(lǐng)口絨絨的毛領(lǐng)子讓我覺得很溫暖。

    “去哪里？”香兒問，扶著我的手臂，怕我摔跤。

    我掙開她，笑道：“真把你家主子當成柔弱小姐了，閃開，我自己能走?！笨觳阶叩角懊嫒?，靴子踩在地上，咯吱咯吱的，很好聽。

    白雪中的相府讓我覺得有些陌生，可還是找到了大哥哥的書房。一進院子，就見地上大片的灰燼。

    “府里的公子小姐們在這里烤鹿rou呢，吃吃喝喝玩鬧了一中午，大公子說乏了，大家也就散了?！毕銉航忉尩馈?/br>
    我點了點頭，越過那片灰燼，朝書房走。

    止步，敲門。想了想，還是輕輕推開，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劉敞以手支額，正在淺寐。屋子里爐火燒的旺，他將外衫脫下，披在肩頭。墨發(fā)沒有像平日那樣束起，懶懶的散落下來，有幾縷垂在額前，有些調(diào)皮。

    我走過去，垂下頭，仔細觀察他的面容。飛入鬢角的劍眉，長且直的睫毛，筆挺的鼻，薄的唇，唇角略有些剛毅的弧度。

    他終于忍不住，唇角勾起，睜開眼睛。

    我回他一笑，自顧自的在他書房里巡視，看到榻上圓桌子上的一小碟鹿rou，皺著鼻子道：“聽香兒說你們背著我吃好吃的，我還不信，現(xiàn)在可是看到了?！鞭D(zhuǎn)身望著他，“知道我受傷，你不來安慰，反而和他們一起來欺負我?！?/br>
    劉敞無奈，道：”哪里敢欺負你，這是你二哥想出的吃法。本來是想叫上你，我說你還病著，不好去打擾?！彼哌^來，將我的手握在手心，笑道，“你可是怪我沒有去看你？”

    我望著他，心里那一點小責備在他溫和的笑容中消散無蹤。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想吃鹿rou。喏，那里還有一些，你熱了給我吃?！?/br>
    他笑了笑，”鹿rou不好消化，你又病著，吃不得。酒倒是可以喝些。“他把花雕酒在小爐上溫著，隔著小壺騰起的酒氣，將我望著。

    在那目光中，我垂下頭，走到他的書架旁，裝作去看那琳瑯滿目的書籍。 ”師師，這些年苦了你?！八麌@息。

    我搖頭，”人家還覺得苦的是自己，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于兩人都是解脫。“我心里一片坦然，知道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以前的劉師師說過，想要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盡管不擇手段。但是現(xiàn)在我明白，有些東西命中注定不是自己的，即便是強求，也是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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