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凝想了?想，說：“他正氣未衰，我?想，還是?先治一下試試。今天我?不知道你?們會回來，所以也沒?什么?準(zhǔn)備?！?/br>
    “明天我?去單位把藥都準(zhǔn)備好，有內(nèi)服的，也有外敷的，再配合針灸治療試試?！?/br>
    “他這個病我?覺得主要是?血脈空虛時受了?寒，造成痹證，這個跟崔浩的萎證不一樣。他這個肌rou一般不怎么?萎縮，主要是?疼痛，關(guān)節(jié)腫脹僵直，屈伸不利。一般得了?他這病的人走路雖然吃力，但?還是?能?走，他這個就要嚴(yán)重?些?了??！?/br>
    張言當(dāng)即說道：“我?也不是?完全不能?走，就是?走的時候很疼，鉆心地疼?！?/br>
    陳凝聽他這么?說，便要求他試著走兩步，讓她看看。

    張言答應(yīng)了?，陳凝連忙走出去。等著他再把秋褲和褲子穿上。

    過一會兒，門又?開了?，張言單腿站在床邊，左腳的腳尖踮在地上，并沒?有踩下去。

    等陳凝過去了?，他才放平腳掌，踩在地上，隨后用左腿做支撐，邁出右腿。

    右腳剛從地上抬起來，陳凝就看到他眉心緊皺在一起，忍痛的樣子很明顯。

    但?他還是?忍著痛，連著邁出了?兩步。

    陳凝忙攔住他：“可以了?，不用再走了??！?/br>
    季深便把拐杖遞給張言，讓他撐著點，張言接過去，把半邊身子撐在拐杖上，這才松了?口氣。

    就這幾步，他的額頭?上已冒出細細的汗珠。

    陳凝心想他這個如果是?風(fēng)痹的話?，就要用點防風(fēng)之類的藥品來治。如果挾濕，那?就要考慮用到薏擬仁之類的藥。現(xiàn)在這種情況，跟張淑芹的有幾分類似，用烏頭?湯加減方來驅(qū)除伏寒就挺對?證的。

    因?為他這個病程不長，正氣未衰，蟲類藥可能?都不需要加。

    至于外敷的藥，用rou桂、細辛、延胡索和吳茱萸這類溫?zé)崴幠シ?，敷在腫脹關(guān)節(jié)和疼痛部位就差不多能?起作用。

    針灸既可以用溫針炙，也可以用燒山火的針法。

    這個現(xiàn)在不是?不能?做，但?上午和中午的效果會更好些?，那?時候陽氣重?。

    她就說：“等明天吧，明天麻煩婉姐帶他去六院，去415找我?就行。這個點或者晚上，陰氣要重?一些?，我?覺得效果可能?沒?有白天好?！?/br>
    季老太太笑道：“那?趕情好，這事?兒咱們都聽你?的。”

    季婉覺得不太好意思，陳凝上了?一天班剛回來就忙著張言的事?，都沒?能?休息一會兒。她就說：“你?先歇會吧，都忙一天了??！?/br>
    這時候飯也快好了?，季深告訴陳凝：“季婉回來的時候，我?往季野單位打了?電話?，但?他那?邊暫時脫不開身，明天下午應(yīng)該能?回來?！?/br>
    季老太太忙說：“他那?工作性質(zhì)就那?樣，小張你?別介意，反正你?還得在咱們家住挺多天，早一天晚一天都沒?什么??！?/br>
    張言怎么?好意思有意見？他來之前其實想象過季家人會是?什么?樣子，想過好幾種情況，就是?沒?想到季家人會這么?通情達理。季家老太太慈眉善目就不說了?，季家的孫媳婦也一團和氣，一看就是?個大氣的人。

    這個家庭的氛圍真的給人一種特別舒服的感覺，讓他忐忑的心多少安定幾分。

    他忙說：“我?沒?事?，千萬別因?為我?打亂了?工作安排?！?/br>
    季深在旁邊聽著，道：“季婉既然把你?帶回來了?，你?就安心待著，等著小陳的安排。我?們家季婉到底是?女方，她不管多大，都沒?結(jié)過婚，本質(zhì)上還是?個小姑娘，正是?需要人疼的時候。為了?你?的事?來回奔波，不容易，你?多少體諒著她點。也不求你?太多，配合一下總可以吧。”

    他這番話?軟硬兼施，同時也體現(xiàn)出了?他一個大哥對?meimei的疼愛，季婉聽了?，不禁一陣心酸，垂下頭?硬把眼淚憋了?回去。

    張言咬了?咬牙，最終沒?說別的，只說了?一句：“我?會配合?！?/br>
    季深這才說：“我?明天一大早還要回部隊，你?跟季婉一路奔波挺累，小陳上一天班也累，一會兒吃完飯都早點休息吧?！?/br>
    張言自然沒?什么?意見，這樣的安排明顯會讓他更自在。他對?季家人印象再好，大家現(xiàn)在也不熟，他現(xiàn)在又?是?這樣的狀況，真讓他跟這些?人一直在一起相處聊天，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人在這種低谷的時刻，有時候是?真的一句話?都不想說，很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安安靜靜呆著。

    但?季深那?番話?也提醒了?他，這半年多的時間，他自己雖然很難熬，便季婉何嘗不是?？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多少都忽略了?季婉的感受，想到這一點，他不僅歉疚地看了?季婉一眼。

    季婉卻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摸了?下鼻子，心知季婉一時半會還不會消氣。

    陳凝當(dāng)天晚上回了?房間，又?重?新思考了?一下張言的治療方案，打算第二天張言過去的時候，再跟黎東方他們商量下。如果他們也覺得這方案可行的話?，那?就可以給張言治療了?。

    第二天一早，她照常去上班，剛到醫(yī)院不久，辦公室門口就來了?個奇怪的病人。那?人前胸后背都隆了?起來，看上去好象又?有雞胸又?駝背。

    周揚感到奇怪，因?為他還沒?見過這樣的人。

    那?人包著頭?巾，他也看不清是?男是?女，正疑惑著，他就聽到那?人說道：“小同志，小陳大夫是?在這個辦公室吧？”

    周揚點頭?：“對?，她就在這兒。她剛來上班，您要找她看病??？”

    那?人說：“對?，我?找她?，F(xiàn)在沒?別的病人吧？那?正好，讓她快點給我?看吧?？赐炅?我?得趕緊回去，我?不能?在外邊待的時間長了?。”

    第157章

    周揚跟著徐主任出?門診時?間長了?, 各種各樣的病人見過的也不少。他雖然覺得這人的要求挺特別的，但這人只是著急，說話?態(tài)度也沒什么不好, 他就把人引了?進來，說：“那?你先進來吧，正好沒別的病人，小陳大夫馬上就會?給你看?！?/br>
    “不過看病這事兒你也不能著急, 總得看明白?再走吧?！?/br>
    那?人點了?下頭?，坐在陳凝斜對面的椅子上, 直到這時?，她才拉下帽子和圍脖。

    最近因為感冒的人多?, 陳凝剛開始也沒覺得這人有什么特別的, 直到這人拉下圍脖, 露出?臉, 陳凝才怔了?一下, 感覺到了?異常。

    這人的臉色灰暗無光，腮邊和一側(cè)臉頰有幾個大的黑色斑塊，眼圈周圍也發(fā)黑, 是明顯的熊貓眼。

    梅東來在旁邊只瞧了?一眼, 便看到了?這人臉上的特征, 她臉上的黑斑，應(yīng)該是水斑。

    至于眼睛周圍的黑眼圈, 跟腎病的黑眼圈又不一樣。她這個也叫水環(huán)，是水飲為病造成的。

    這人一邊喘著，一邊把圍巾從脖子上摘下來, 氣息不暢地跟陳凝說：“大夫，你快點給我看吧, 在外?邊時?間長了?我受不了?，冷得難受，我得趕緊回家捂著?！?/br>
    說話?間，她托了?托前胸凸出?來的那?塊東西。周揚原來還以為那?是雞胸，哪想到，她往上一托，那?東西竟然往上串了?串。

    周揚：…什么東西？還會?動？

    他正摸不清頭?腦，就聽那?女患者又說：“出?來的時?候，身?上要是不放倆熱水袋，我這前胸后背都冷得受不了?。”

    周揚愕然看著她后背另一塊凸起?，問道：“同志，你是說，你后背那?一塊放的也是熱水袋??？”

    那?人緊了?緊棉襖，點了?下頭?；“對啊，就是熱水袋，從家里出?來的時?候剛灌的熱水。”

    周揚：…這樣也行？

    他見過在肚皮上塞熱水袋捂肚子的，像這個人這種cao作還真是頭?一回見到，真是開了?眼了?，她得多?冷??？

    正想著，陳凝便告訴他：“你注意下面診?！?/br>
    周揚連忙收斂心神，仔細地打量起?這個患者的臉，陳凝這時?已開始診脈。

    正診著，那?人的口水忽然從嘴角流了?下來，差點掉到陳凝手腕上。

    好在周揚就在旁邊，連忙伸手擋住，那?滴口水好巧不巧地就落在了?周揚袖子上。

    周揚性?子雖然糙一點，但他這人也挺愛干凈的，現(xiàn)在這樣，他多?少有點不得勁。

    那?患者自己也不好意思，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大夫，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嘴里口水就是多?，不小心就流出?來了??！?/br>
    周揚這時?候已經(jīng)看清了?她的臉，心里隱隱出?現(xiàn)了?一個念頭?，再聽到這個患者的話?，他竟然主動道：“同志，那?你平時?有痰嗎？有的話?，痰是什么樣的？”

    陳凝在旁邊聽著，微微一笑，也不打擾他。

    患者因為把口水滴在了?周揚袖子上，正不好意思呢，當(dāng)然愿意回答周揚的問題，她就說：“有痰，就是白?的、稀乎乎的，像雞蛋清，晚上經(jīng)常吐這種痰。都是吐到痰盂里，早上倒的時?候，里邊都像化了?一樣，一半看著像水?！?/br>
    清稀痰，寒飲！

    周揚腦子里忽然就想到了?這幾個字，同時?他也認出?了?，這個女患者臉上的斑是水斑，是寒飲泛濫引起?的。

    至于她那?熊貓眼，則叫水環(huán)，也是寒飲泛濫的一個特征。

    再加上她有清稀痰，這個特征就更接近了?。

    想到這里，他多?少有些興奮，跟陳凝說：“我先看看她的舌苔行嗎？”

    陳凝笑：“當(dāng)然可以，你讓她伸下舌頭?配合下吧。”

    不等周揚問，這女患者已經(jīng)把舌頭?伸了?出?來，周揚一看，嗐，舌頭?上水好多?。舌頭?剛伸出?來，又有水滴從舌面上落下來，滴到了?桌子上。

    周揚趕緊拿紙擦了?擦，陳凝則笑著問他：“你看出?什么來了?？”

    周揚說：“舌苔白?滑，津垂欲滴，這病是不是跟寒飲有關(guān)？”

    他這么說，連梅東來都看了?他一眼，心想這小子還行，算是說到了?點子上。

    女患者聽了?，連忙問周揚；“小同志，你是不是看出?來什么了?？有的大夫說我是內(nèi)分泌失調(diào)，給我開藥調(diào)節(jié)內(nèi)分泌，也沒好啊?！?/br>
    “我這一入冬就難受，犯哮喘，天天在家不敢出?門，有時?候還得住院。好幾年了?，可難受了?。你看出?來什么可千萬得告訴我。”

    周揚連忙擺手；“不，我還沒出?師呢，還是讓小陳大夫給你看。”

    陳凝卻放下手，讓他也給女患者把把脈，周揚確實想試試，便把手指搭了?上去。過了?一會?兒，他不確定的說：“患者脈沉滑，對嗎？”

    陳凝笑了?下，說：“對的，你給診斷一下吧，錯了?也不要緊?！?/br>
    周揚有點緊張，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猜測，如?果陳凝不鼓勵他，他其實不太?敢說，因為像他這樣的新人，總怕說錯。

    現(xiàn)在陳凝都給他機會?了?，還表態(tài)要給他兜底，那?他要是再不說，可就太?矯情了?。

    于是他大著膽子說道：“我覺得他這是外?有寒，內(nèi)有水飲停聚，應(yīng)該用小青龍湯來治?！?/br>
    患者一臉茫然，不知道他說得到底對不對，這時?陳凝笑了?，問周揚：“那?你說說，你從哪兒能判斷出?她內(nèi)有水飲停聚的？”

    這個周揚可就有信心了?，因為這個人表現(xiàn)出?來的水飲特征太?明顯了?，他就說：“患者臉上有黑色水斑，眼周有水環(huán)，面部灰暗無澤，舌面水多?，舌淡胖嫩，吐清稀痰，痰涎如?水，且有咳喘。她這個哮喘，是寒飲型的哮喘。這些應(yīng)該夠了?吧？”

    陳凝笑著點頭?，拿過處方箋，說：“對，都說到了?點子上，除此?以外?，她的脈像也符合這一點?！?/br>
    “那?你說要不要給她加點附子呢？畢竟她這個寒過于嚴(yán)重了?些?！?/br>
    周揚想了?想，最后重重地點了?點頭?：“要加，至少要加10克吧？”

    陳凝卻搖頭?：“應(yīng)該不夠，恐怕得20克以上，她這個寒太?嚴(yán)重了??！?/br>
    周揚不禁皺眉，心想這回還得找蘇副院長簽字，他這一天得跑好幾趟，要不藥房那?邊不愿意給拿藥，怕?lián)?zé)任。

    陳凝說話?間已經(jīng)寫好了?藥方，在把藥方交給患者之前，她又問了?周揚一句：“你覺得，以這位患者的情況，還要不要再加點補腎的藥？比如?熟地、山萸rou、懷山藥和芡實之類的？”

    這個問題多?少難到了?周揚，他腦子里細細回憶著那?些條文，過了?一會?兒，他問那?位女患者：“你平時?是動一動就喘嗎？呼吸時?有沒有張口抬肩？”

    患者不明白?，反問他：“張口抬肩呼吸？那?是什么樣的？”

    周揚便在旁邊學(xué)了?一下，一邊費力?地喘氣，一邊往上隨著呼吸節(jié)奏，一下一下聳著肩膀。

    忠者便白?了?他一眼，說：“誰喘氣時?那?樣??？我才不。也不是動一動就喘，主要是天氣變冷會?嚴(yán)重。”

    周揚雖然被他掃了?面子，卻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因為他又弄明白?了?一件事，他便高興地跟陳凝說：“患者應(yīng)該不用開補腎藥，她的肺病沒有累及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