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十幾天后,聲討龍雅與堂弟悖倫相戀的熱潮雖未完全退去,但比起事發(fā)時已冷卻了許多。也許人就是這樣,如果當事者不發(fā)聲、不理會,他們挖掘真相的熱情總有限度,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遺忘。這也是為什么種島堅持選擇不發(fā)表任何聲明,也不讓龍雅公開現(xiàn)身的原因。 然而,事情雖已告一段落,龍雅的麻煩卻幷未結(jié)束,無論是公眾的抵制還是代言商家的追責,一波接著一波,都恨不得將這個曾經(jīng)趨之若鶩的人置于永不翻身的境地才肯罷休。面對這樣的情形,種島幷不意外,因為他早已見過無數(shù)因丑聞從此在娛樂圈銷聲匿跡的藝人,也很清楚龍雅還想翻身,幾乎比登天還難了。 但清楚歸清楚,種島卻從未打算放棄,而是私下聯(lián)絡這些年交好的編劇、導演,準備為龍雅量身定做一部電影,然后在適當?shù)臅r候推出。畢竟,反對龍雅和支持龍雅的fans,此刻正在網(wǎng)絡上爭吵得如火如荼,讓他看到了龍雅復出的一點微光。 種島只用一句話就說服了龍雅——“你越前龍雅難道想要自己和你所愛的人一輩子都被人口誅筆伐,被打上罪人的烙印嗎?” 龍雅當然不想,愛誰,不愛誰,是他一個人的事,與旁人無關(guān)。他不接受這樣的指控,更不愿意最心愛的小不點因為自己永遠被人指指點點。所以,無論未來的路有多難走,他都會堅持下去,直到他重新站到公眾面前那一天,他要告訴整個世界:他,越前龍雅,這一輩子隻愛他的堂弟,越前龍馬!沒有任何人和事可以拆散他們。 就在龍雅按照種島的計劃開始為復出偷偷準備的同時,少年也回到了冰帝繼續(xù)學業(yè)。也許是跡部早就做過安排,敢公開來找他麻煩的人一個也沒有,只不過眾人目光中的鄙夷倒是格外露骨的。好在他從小就對外界的看法幾乎是絕緣的,除了有些掛心龍雅如今過得好不好之外,他的生活幷沒有太多變化。 可別人不敢來sao擾少年,幷不代表直樹不敢,頂著他是少年弟弟的身份,他隔三差五總會跑到少年面前冷嘲熱諷一番,然后無一例外在對方冷漠的態(tài)度下悻悻離去。就像今天,在校門口攔住想要去平等院處復診的少年,直樹無視那雙極不耐煩的琥珀貓眼,徑直道:“哥哥想見你,讓我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帶你回去一趟?!?/br> 聽完直樹的話,少年低垂的睫毛微微顫了顫,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滿含輕蔑之色的清秀臉龐,搖頭道:“我不去?!辈还茉僭趺纯释H眼確認龍雅現(xiàn)在的情況,但少年很清楚他們是不能見面了,為了龍雅今后能夠擁有平靜的生活,所有的渴望都必須被忽視。 似乎沒料到少年會拒絕得如此乾脆,直樹稍微有點急了,叫道:“哥哥病了,病得很重,他只想見你一面而已,你用得著這么絕情嗎?你不是愛他嗎?他現(xiàn)在得到的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賜嗎?” “龍雅怎么了?他還好嗎?”一聽龍雅病得很重,少年精緻的面孔白了白,再也無法維持冷漠的偽裝,連聲追問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有沒有去看醫(yī)生?” 發(fā)出嘲弄般的低哼,直樹從衣兜里摸出一張寫著地址的字條往少年的方向一扔,道:“好不好你去見了他就知道了。哥哥說了,如果他今天見不到你,就一直絕食等到你去見他為止。”說完,他露出一抹忿恨的樣子重重跺了跺腳,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垂眼盯著紙條上的地址,少年皺了皺眉,眼中有些許疑惑。他不熟悉東京的道路,但這個地方在他印象里比較偏僻,好像不存在醫(yī)院,難道是龍雅現(xiàn)在住的地方嗎?一想到龍雅可能獨自待在家中無人照顧,他來不及細想,匆匆跑向車站,準備坐到鬧市區(qū)再叫車趕過去。 一路魂不守舍,直到計程車司機提醒目的地已到,少年才勉強克制住心中的焦急,付好車費下車。車子離開后,他抬眼張望四周,看著周圍荒涼破敗連一所像樣的房子都沒有,他這才明白過來又被直樹欺騙了。幷未感到有多憤怒,少年只是有點無奈,覺得自己一碰到龍雅的事就會變成一個傻瓜,半點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但同時他又微微松了口氣,心想如果直樹只是惡作劇的話,龍雅生病什么的也應該都是謊言吧。只要龍雅沒事,就比什么都好。 這里已是東京市郊,天色暗下來之后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更別指望能夠攔到計程車了。站在原地稍微想了一會兒,少年決定不去麻煩德川,按照來時的路開始往回走。畢竟這些日子,德川已經(jīng)為他做得夠多了,既然注定無法回報,那還是不要再欠對方更多的情了。 來得時候一直沉浸在慌亂當中,少年幷未有馀裕去關(guān)注車子來時的路綫,走到一個十字路口便徹底茫然了。四周黑漆漆的連個路燈都沒有,無奈之下他摸出手機打開gps,仔細辨認著回市區(qū)的路綫。天生就屬路癡類型,再加上交錯縱橫的道路如同蛛網(wǎng)般密密麻麻,少年看得很吃力,絲毫沒有注意到有幾個人正借著黑暗的掩護緩緩朝他靠近。 “住手!你們想干什么!” 耳畔傳來嚴厲的呼喝聲,少年正想抬頭去找尋聲音的來源,突然腦中“嗡”的一聲,后腦處傳來強烈的鈍痛,眼前一黑朝前踉蹌了幾步。想要回頭去看襲擊自己的人,可那些人卻像一定要把他置于死地一般,對著他的頭又是重重幾下。濃稠溫熱的液體從額前滑落,轉(zhuǎn)瞬間便模糊了他的雙眼,他還來不及看清眼前晃動的人影究竟是何人,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而伴隨著呼喝,從墻角沖出幾個高大壯碩的男人,近乎瘋狂的襲向還想繼續(xù)攻擊少年的那幾個人。其中一個一把將面色死白的少年抱起,對同伴大聲吼道:“留下活口,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我現(xiàn)在送小少爺去醫(yī)院!” 是的,這些人是跡部家的暗衛(wèi),自從上次少年遇襲之后就一直在暗中保護著他??伤麄冊趺匆矝]想到,對方明顯是已經(jīng)知道他們就在附近的,依然喪心病狂的去攻擊少年,完全就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而他們,就慢了那么一步!抱著少年狂奔而去的男人已經(jīng)不敢去想少主會怎樣處罰他們了,他唯一能想的,就是希望少年沒事,只有那樣他才能留下一條命去贖罪。 等跡部得到消息飛車趕到醫(yī)院時,少年已接受完搶救被送進了病房,留在他身邊照顧的一名容貌絕美的年輕醫(yī)生,送少年來醫(yī)院的男人正直挺挺的跪在病房外。來不及去斥責手下的無能,跡部略微站定腳步,沉聲道:“把事情的經(jīng)過給我詳細整理清楚,我等下再問你?!?/br> 大步走進病房,目光先在少年蒼白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跡部朝有著一頭藍紫色微卷發(fā)絲的俊美醫(yī)生胸口的名牌看了看,微微頷首道:“幸村醫(yī)生,我是跡部景吾,我弟弟情況如何?” 沒錯,擔任少年主治醫(yī)生的正是他之前在箱根有過幾面之緣的幸村精市。聽了跡部的自我介紹,幸村略微驚訝的挑了挑眉,紫晶般的眼眸中飛閃過一抹懷疑——明明越前龍雅才是這孩子的兄長,怎么會又跑出個自稱是兄長的男人。不動聲色的看了看面色鐵青的跡部,他道:“只能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ct掃描的結(jié)果是他有顱內(nèi)出血的情況,具體影響是什么,還要等他醒過來之后才能確認?!?/br> 在床沿坐下,克制不住顫抖的指尖輕輕碰觸少年頭上滲血的綳帶,跡部深深吸了口氣,強裝鎮(zhèn)靜的問:“都有些什么可能性?” 靜靜注視著跡部的一舉一動,見他流露出來的焦急疼痛不像是假的,幸村思索了片刻,輕聲道:“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成為植物人,稍微好一點的智力退化。就算沒有這些,也可能出現(xiàn)失憶、失明等后遺癥,總之暫時能做的就是觀察?!?/br> 聽完幸村平靜得幾乎殘酷的話,跡部唇間溢出一聲痛苦無助的呻吟,緊緊閉上雙眼。他聽明白了,他最愛的孩子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就算醒來了也有可能成為白癡,或者失明、失憶,反正不可能平安無事就是了。為什么,為什么老天要如此殘忍,要讓這個無辜的孩子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傷害,為什么不讓他替心愛的貓兒承受這一切? 良久的自責之后,跡部看向又轉(zhuǎn)身去盯著儀器正在記錄什么的幸村,沉聲問:“藤村呢?為什么他不在這里?你是我弟弟的主治醫(yī)生嗎?” 回頭看了看跡部近乎苛責的雙眼,幸村淺淡一笑,道:“是,我是越前龍馬的主治醫(yī)生,專業(yè)是腦外科。是藤村主任推薦我的,因為對大腦的情況沒有人比我更清楚?!?/br> 幸村的語氣幷不狂妄,只透著無比的自信和冷靜,可跡部已經(jīng)無暇去分辨自信與自傲的區(qū)別了。不知為什么,他對眼前這個俊美無匹的男人沒有任何好感,竟有一種隱隱的敵意存在。冷冷回望著溫和中帶著疏離的紫眸,他哼道:“好大的口氣,去把藤村叫過來,我要當面問一問他。” “不用懷疑了,跡部大少爺,的確是我推薦幸村醫(yī)生來擔任龍馬的主治醫(yī)生的?!碧俅宀恢螘r來的,此刻正斜倚在病房門口,一雙精明銳利的眼迎上跡部不悅的目光,淡淡的道:“就像幸村醫(yī)生所說的那樣,全日本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那么精通人腦的人了,所以我推薦了他。” “你們先聊,我回去整理一下病歷再過來?!辈辉附槿脒@莫名其妙的糾紛當中,幸村撥開少年的眼皮垂頭仔細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同藤村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聰明如他,當然看得出那個驕傲得跟雄鶏一樣的男人對他存在敵意,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另一方面,他在考慮要不要通知龍雅,畢竟在箱根的時候,他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兄弟倆之間不可能再容得下任何人。 看也不看離開的幸村,跡部仍死瞪著藤村,啞聲道:“貓兒到底是怎么個情況,你給我老老實實說清楚!” 看著深藍色的眼眸隱隱涌動著快要失控的狂怒,藤村暗自低嘆了口氣,只得再一次解釋道:“幸村幷沒有騙你,龍馬顱內(nèi)有淤血,可能導致的一切結(jié)果他也基本跟你說清楚了。他也正在糾結(jié)是開顱還是用藥物等淤血自然消融,所以暫時也不可能給你一個肯定的答覆,你就先等等吧?!?/br> 開顱?怎么也想不到少年的情況已經(jīng)嚴重到這種地步,跡部驚得心臟一陣抽緊,強烈的痛感頓時泛遍胸腔。不自覺的朝后退了一步,目光在少年慘白的面孔和藤村平靜的雙眼上來回游移了好幾次,他默默點了點頭,猶豫著問:“那個幸村可靠嗎?需不需要我請專家來會診?” 輕輕搖搖頭,藤村回望跡部等待一個答案的眼,道:“不用了,幸村的資歷遠比你想得要深厚,更何況顱內(nèi)淤血這東西根本不好下論斷,先觀察幾天再說吧?!鳖D了頓,他稍微有點為難的問:“龍馬的家人,就是他哥哥越前龍雅,你要通知一聲嗎?” “通知那混蛋做什么?讓他來給貓兒添堵嗎?”一提到龍雅,跡部就覺得心中有氣,冷冷的回了一句。不過藤村的話也恰好提醒了他,徑直走到仍跪在門邊的男人面前,示意對方跟上自己,一直走到一個僻靜的轉(zhuǎn)角才開口道:“說吧?!?/br> 朝著跡部深深一鞠,男人帶著一點怯意輕聲道:“今天下午放學后,龍馬少爺被他那個弟弟越前直樹攔著說了一會兒話,然后就直接去了他遇襲的地方。他離開時的表情很焦急,應該是對方說了關(guān)于越前龍雅的事吧。襲擊他的人其實知道我們的存在,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還是堅持行動,看樣子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男人解釋得非常清楚,連一個細節(jié)都不曾遺漏,其中還加上了自己的判斷,聽得跡部緊緊蹙起了眉頭。這個男人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之一,他相信對方的判斷是正確的。但正因為是這樣,他才無比后怕。如果沒有擅作主張安排人手關(guān)注貓兒的一舉一動,恐怕今天正要鑄成大錯了。而且,他之前的擔憂恐怕是正確的,越前龍雅被曝光的事應該是有預謀了,背后的主使者很可能和這次襲擊貓兒的是同一個人。 深吸了一口氣,跡部強迫自己冷靜,低頭沉思了片刻心中便有了決斷:“去通知德川宥子,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總之今天晚上我要在家里見到她。”他不是對自己處理事情的能力沒有信心,只是到了這個地步,已經(jīng)不是他一個人可以解決的了。他的自負已經(jīng)害了貓兒一次,對方在暗處無孔不入,他害怕任何一個紕漏再讓已經(jīng)傷痕累累的貓兒再次受到傷害。 就在跡部下達命令的同時,在辦公室里的幸村也在縝密的思考之后撥通了從少年手機里看來的龍雅的電話。作為醫(yī)生,他所有的決定都是為患者考慮,而他現(xiàn)在最重要的病人心里思念的人是越前龍雅,他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