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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年囤糧記 第206節(jié)

    等到第三日清晨,他們腳下幾米處就是積水。

    像如意吉祥這般大小的孩子身邊時刻有大人盯著,而十來歲的孩童正屬于活潑好動的年紀,總要父母千叮萬囑:“莫要亂動彈,不然掉進水里可沒人撈你去!”

    孩子好奇地看著山下的水,仿佛正在凝視深淵。

    藥山越發(fā)像一座孤島了,這座孤島被不斷上升的洪水親吻,只保留最上頭的山尖。

    家里人都自顧不暇,當然沒有多余的力氣管牛,牛只能在瓢潑大雨里、在電閃雷鳴中忍受大自然的怒火,這兩日蔫蔫的連進食都頗費力氣。

    若只木槿家的牛如此就罷了,其余將牛帶上山的人家皆面臨同樣的問題。

    王寶山看著腳下的水,明白人能夠平平安安活下去已經(jīng)是上天保佑,他恐怕再沒有精力看管身邊的老伙計了,王寶山已經(jīng)做好等災(zāi)難到來把拴牛的韁繩割斷、讓它自己逃生的準備。

    木槿與族人們歇腳的地方漫上越來越多的水,眼瞧著再也無法保住,無奈之下只好往山頂移動。

    在如此直觀的生死危機面前,人們?nèi)粵]有原先抱團的宗族意識,更沒有擔心有人搶彼此糧食的擔憂,畢竟命都要保不住了,單單留著糧食又有什么用?

    因此,幾乎沒有花費太大力氣,東小莊和織女鎮(zhèn)就到山頂上與早來到此處的鄉(xiāng)民擠著啦。

    此時山頂上人擠人,由于沒有太多的空間,他們只得挨個坐著等待,等待最終的結(jié)局。

    人們滿懷擔憂,全然忘記言語。

    在靜默之中,東小莊卻破天荒地生火做飯。

    喬掌柜涼涼的聲音響起:“命都保不住了,做勞什子的飯!”

    喬掌柜心下格外委屈,他辛苦經(jīng)營半生,日常足夠簡樸,可謂從沒有真正享受過富貴生活,誰成想竟馬上要將小命交代在洪水里了。

    喬掌柜越發(fā)后悔,早知如此何必花費那么大力氣四處撈銀子。

    東小莊諸人懶得同他解釋,照舊將鐵鍋支起來熬粥做餅。

    依照木槿跟族長的說法,洪水勢必會到來,與其餓著肚子沒力氣逃命,還不如吃飽喝足多求得一線生機。

    此時大伙已經(jīng)不分你我,有粳米的出粳米、有小米的出小米,每個人都吃了碗熱乎飯。

    接著,婦人們又開始和面做餅,這是準備讓每個人都背在身上的。

    等藥山徹底被淹沒,眾人指定無法像現(xiàn)在般齊整,說不準就要七零八落四處漂泊,總要帶口吃的在身上才好。

    木槿提醒一同避險的人:“瞧這架勢必定要有大水來了,大水不曉得什么時候落下去,人總不能不吃不喝,還是備點吃的在身上帶著好,到時候說不準等救下咱們的命?!?/br>
    木槿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洪災(zāi)中活下來,但她曉得一味逃避沒有絲毫用處,她只能做好所有能做的,唯有如此才能更大概率存活。

    她沒有再看鄉(xiāng)民們的反應(yīng),反正已經(jīng)提醒過了,至于要不要聽則在他們自己。

    在東小莊人們的忙亂中、在孩子們的哭泣聲中,洪水即將把小小的藥山吞并。

    人們手足無措,不曉得該逃往何處,天地這般大,他們始終找不到屬于自己的容身之所。

    木槿看著家里人,陷入長久的沉默。

    不出幾個時辰藥山就要被洪水淹沒,他們家做了兩個竹筏,勢必要分兩頭行動,木槿不知道等洪水退下家人還能否再次團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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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7章 災(zāi)難

    正值洪災(zāi)生存難

    恍惚間, 眼前好似擺了個沙漏,時間一點一滴在流逝,想要伸手抓住, 卻終究是在做無用功。

    木槿心驚膽戰(zhàn)看著不斷上漲的水位,水面上的空間越發(fā)小了, 直到越來越多人無處可去。

    因為避難的地界在不??s小, 人們自然無可避免陷入對峙中。

    起初是推搡叫罵, 等到后頭就有人拿起手中的家伙為自己和家人爭得求生機會了。

    周遭的人包括木槿, 與籠子里的困獸無異, 他們?yōu)榱吮扰匀送戆胫銢_進洪水中,幾乎爭得頭破血流。

    在危難時刻,人們已然化身成為最最原始的猛獸。

    王家人起先就說好由崇武、木槿并王寶山帶著兩個孩子一道逃生, 而崇文夫妻則帶王李氏用一個木筏。

    這般安排自然有它的道理。

    倘若只有大人倒還好,運氣好的話勉勉強強能保住性命,最教人為難又擔心的要屬雙胞胎, 如意吉祥年幼毫無自保能力, 面對大自然的怒火唯有好生受著。

    木槿看著孩子乖巧的模樣, 內(nèi)心酸澀難言——

    姐弟倆打出生開始就遇見災(zāi)難,好容易跟著大人忍過酷暑饑餓來到南邊, 卻再次碰見吃人的洪水, 木槿著實不曉得孩子能不能如從前般命大捱過眼前這道坎。

    因此,木槿沒有選擇體力更弱的王李氏同行, 而選擇了年輕力壯的崇武控制木筏、選擇雖然年老但依舊剩下幾分力的王寶山, 至于王李氏則跟隨長子夫婦, 他們總歸能護住她。

    如今山尖尖上尚且能容納幾個人, 底下的人爭破頭想要往上面去。

    木槿看著洪水迅速上漲的架勢, 果斷跟家人們坐上木筏。

    就算上去又如何?左不過呆個幾分鐘被沖進水里罷了, 付出跟成本委實不成正比。

    木槿邊用繩子把姐弟倆分別綁在她跟王寶山的身前,邊對崇武說道:“開始劃吧,能不能活就看命了?!?/br>
    他們除了準備竹筏還特地尋了合適的木材做了兩個木槳,當初尋思著即使真的被洪水淹掉,也要有個木筏。

    有木筏的話,總歸不至于全盤淪為大自然的傀儡,自身稍稍得以控制些微命運的方向。

    不待崇武回應(yīng),木槿就聽見旁邊的驚呼聲,應(yīng)當是山頂上那批人也被沖下來了。

    然而她顧不得旁人如何,他們自身尚且難保,壓根沒有精力去顧及其他人。

    崇武努力滑動手中的木槳跟在崇文等人后頭,雖說在深不可測的洪水中,一家人遲早會被沖散,可能晚會兒便晚會兒,如此一來,全家人再次團聚的可能也會更大些。

    木槿坐在木筏上,周遭是前所未有的空曠,他們?nèi)缃竦那樾蜗駱O了拿著粗制濫造的翻船在一望無際大海中沖浪的模樣。

    向來乖巧的吉祥如意察覺到不安,紛紛哭鬧起來。

    木槿拍拍懷里抱著的如意,眼神卻不曾在女兒身上停留,她始終緊緊盯著前頭的情況。

    雨依舊在下,風(fēng)吹得同樣極大,木槿等人漂泊在風(fēng)雨中間不知前路在何方。

    底下的浪花拍打在木筏的底部,給人帶來深深的震撼,其中當然免不了恐懼,木槿下意識抱緊了懷里的如意,直到如意被勒到哭出聲她才放松。

    沒有方向和目的地的旅程最難熬不過,木槿已然分不清他們在洪水里飄了多久。

    她肚子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然而沒辦法進食,風(fēng)浪依然很大,動作稍稍大點就有翻船的危險。

    南邊人的水性比北邊過來的旱鴨子好得多,他們翻船以后還能靠游泳暫且活命,而北邊的人一旦落到水里,除卻零星幾個水性好點的,其余人壓根沒有存活的希望。

    木槿寧可忍受饑餓也不愿將自個兒置身于危險當中。

    等到夜里,風(fēng)浪依舊不曾減小。

    不知誰家的船遭了殃,直直迎著風(fēng)被翻了個個兒,且不說行李,家人皆被摔到了水里去。

    起初還在掙扎,等到后頭便沒了音響。

    木槿環(huán)顧四周,幾乎已經(jīng)見不到熟人的面孔,他們被洪水沖到四面八方,各自都在拼命尋找活下去的機會。

    至于崇文和王李氏她們,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木槿看著起伏的風(fēng)浪,只盼著等洪水退下一家人還能團圓。

    原本就不平靜的水面再次掀起風(fēng)暴,一股浪花猛然擊中小小的竹筏,若非崇武及時穩(wěn)住,竹筏一定會翻掉。

    木槿臉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剛才那股浪花襲來時,她一個坐立不穩(wěn)險些落到水里去,虧得有王寶山及時拉了把,否則她恐怕已經(jīng)小命不保。

    后世人追求的全然忘我狀態(tài)儼然在他們身上出現(xiàn),木槿等人壓根分不出哪怕半點精力到其余事物上,因為一旦分心便會迎來最最慘烈的結(jié)局。

    木槿跟王寶山身上各自綁著個孩子,這座木筏上所有的壓力皆來到崇武身上,幾乎是他一個人劃著木槳對付狂風(fēng)駭浪。

    雖說崇武在接二連三的災(zāi)難中鍛煉了不少,可若放在尋常時候,即使他拼盡全力也難以獨自一人劃木槳劃個一整日,如今儼然在面對生死之際被迫迸發(fā)出所有的求生欲望。

    至于說木槿跟王寶山為何不去替換崇武,其中當然有他們的理由。

    這可不是像陸地上逃荒般你替我一把、我替你一把,在風(fēng)浪如此大的節(jié)點,人動作稍稍大些都會使整個木筏翻掉,到時候所有人都得沉到水底下死掉。

    何況他們還帶著兩個將將三歲的稚童,更無法互相替換。

    起初崇武還能感覺到勞累,等到下半天,他雙臂已經(jīng)麻木,單單靠那么一口氣吊著罷了。

    等到夜里,風(fēng)浪總算略微平靜下來。

    濃重的夜色自然而然給人們的眼睛蒙上層陰影,木槿幾人呆的竹筏四周再看不見其余人,只他們獨自漂泊在無邊的洪水中。

    也許不能怪夜色太深,畢竟白日風(fēng)浪如此大,幸存的人們四處飄零,早早被風(fēng)浪沖到四面八方分散開來了。

    木槿從包裹里拿出餅子遞給王寶山跟崇武,自己則接過崇武手中的木槳。

    擱白日風(fēng)浪大的時候,他們?nèi)绱俗龇ㄖ付〞屝⌒〉闹穹し簦估镲L(fēng)浪愈發(fā)小了,只消穩(wěn)住竹筏就成,并不需要木槿做多少動作。

    而且老天爺?shù)哪樥f翻就翻,木槿擔心等會兒又會掀起狂風(fēng)駭浪,三個大人一整日沒有進食,實在沒有力氣同大自然搏斗了。

    王寶山與崇武父子二人狼吞虎咽把食物咽下去。

    尤其是崇武,因為吞咽太急的緣故,險些將自個兒給噎住。

    不光因為肚子餓,崇武擔心jiejie懷里抱著外甥女行動不便,但凡再起個浪花都有可能要了他們五個人的性命。

    等肚子沒那么空蕩蕩,他們才停止進食的動作。

    木槿把水囊遞給父子二人,若非前幾日木槿說喝生水可能會染上疫病,王寶山和崇武才不會費力氣帶水囊呢,他們估計直接捧起竹筏下頭的水喝啦。

    畢竟如今什么都缺,唯獨不缺水。

    面對浩瀚無邊的水面,木槿三人沒有目的地,他們隨波逐流只想在風(fēng)平浪靜的地界多待會兒、再待會兒。

    然而天不遂人愿,木槿自己剛吃了兩口,原本平靜的水面又起了風(fēng)波。

    見狀她趕緊將食物揣進懷里,抱緊如意保持戒備狀態(tài)。

    水面平靜的時間委實有限,進食時是緊著大人們來的,吉祥如意同樣沒有用多少食物,姐弟倆被餓到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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