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鄭一安當(dāng)然不會輕易地失態(tài), 他只停頓了幾秒鐘。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時候多了一個媽？”

    秦意也只停頓了幾秒，飛快接上：“誰讓我是小媽呢？”

    鄭一安：“……”

    鄭一安和他目光相接，大眼瞪小眼。

    少年的眼眸里承載著無辜與鎮(zhèn)靜的色彩, 他看上去完全不害怕。

    鄭一安頭一次生出了點(diǎn)啼笑皆非的滋味兒。

    他緊盯著秦意，低聲款款陳述道：“奇利亞, 我的父親已經(jīng)死了?！闭Z氣里不帶一絲情緒。

    秦意沒有說話, 他只是睫毛輕輕顫了顫。

    找不到狡辯的話？

    不, 不是。

    鄭一安很快反應(yīng)過來, 這個時候無聲勝有聲。

    當(dāng)鄭一安再轉(zhuǎn)過頭，將其他人的神情收入眼底——海盜們震驚地望著他和少年——鄭一安立刻就知道，少年的目的達(dá)到了。

    他們已經(jīng)對此深信不疑。

    甚至也許連故事的邏輯都自動補(bǔ)充好了。

    這一句“我的父親死了”, 都好像變了一種讓少年屈從自己的脅迫。

    父親死了。

    你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演變這個意思了嗎？

    鄭一安突然間輕笑了一聲, 然后再抬起眼眸時, 他盯著秦意, 輕聲說：“有什么關(guān)系呢？現(xiàn)在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和誰結(jié)婚了, 肚子里有誰的孩子，我都不在乎?！?/br>
    秦意：？

    這是互演上了！

    有那么一瞬間，秦意幾乎要以為, 鄭一安受折磨過多，已經(jīng)趨近變-態(tài)了。但很快他就恍然大悟。

    那不叫趨近變-態(tài)。

    那就是。

    鄭一安不僅干脆利落地認(rèn)下了他的身份，還緊跟著轉(zhuǎn)頭和半只眼說：“我應(yīng)該好好謝謝你, 把我想要的人, 就這樣帶到了我的面前?！?/br>
    半只眼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

    他激動地伸出手，想要拍一下鄭一安的肩，但伸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于是硬生生收了回去。

    半只眼興奮出聲：“那、那人你就帶走唄，我們之前談的那樁事……”

    管他是小媽還是親爹呢！

    鄭一安淡淡道：“我已經(jīng)有計劃了。”

    半只眼聞聲連連點(diǎn)頭，也不多問計劃是什么樣的。

    而鄭一安這才又將目光落回到秦意的身上。

    秦意輕輕地眨了下眼，平靜地回望著他。

    鄭一安腦中念頭一動，他的嘴更先地發(fā)出了聲音：“把人安排在我的房間?！?/br>
    秦意：？

    你想好了？你確定？？？

    海盜們的反應(yīng)很快。

    他們立馬跟上了老大的腳步，也連連點(diǎn)頭，再三強(qiáng)調(diào)：“您放心！一定把人給您安排好！一定！一會兒就給您送過去！”

    秦意沒有說什么，倒是他身后的大塊頭有點(diǎn)按不住了。

    “不行！你們怎么能……”

    畢竟是自己租來的人，也算半個員工。

    如果起了沖突導(dǎo)致受傷，他這個雇主不是還得賠醫(yī)藥費(fèi)嗎？

    秦意立即就轉(zhuǎn)過了頭，他看向了大塊頭：“不要做徒勞無功的事情，不要流無謂的血，保存量，好好等著?！?/br>
    大塊頭本來都握緊拳頭了，聽到這里，又茫然地緩緩松開了。

    等這番話說完，秦意才又看向一旁的海盜，問：“他的房間在哪里？帶我過去吧。”

    海盜：？

    鄭一安：“……”

    這就積極配合上了？不再繼續(xù)往下演了？

    “在這邊，我先帶你過去？”海盜脫口而出，又覺得這話怎么聽都不太對勁。

    我們是海盜啊！

    這不還沒威脅你嗎？

    今天落到我們的手里，你是跑不掉了，勸你乖乖聽話……這話都還沒說啊！

    怎么他就好像搖身一變，服務(wù)生了？

    海盜恍恍惚惚地送著秦意進(jìn)了鄭一安的房間。

    秦意：“謝謝，麻煩幫我合上門?！?/br>
    海盜愣愣地又給他合上了門。

    這下不舒服的人就又換成了鄭一安。

    他是個敏感且多疑的人，哪怕這會兒還冷靜地佇立在半只眼的面前，但腦子里卻已經(jīng)開始構(gòu)設(shè)，少年會在他的房間里動什么手腳了。

    “先生……”

    “先生？”

    鄭一安轉(zhuǎn)過頭：“嗯？”

    “先生，你認(rèn)為我們能搶得過里穆帝國的正規(guī)軍嗎？”半只眼的聲音有些激動。

    鄭一安暫時按了按思緒，分了點(diǎn)目光給半只眼。

    他慢條斯理地說：“塔塔星附近哪里來的正規(guī)軍呢？”

    “也對！有您幫忙出謀劃策，在后方指揮。他們都還沒到正規(guī)軍的地步！”半只眼越發(fā)激動了，他搓了搓手。

    然后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剛才那個少年已經(jīng)被送走了。

    半只眼想了想，雖然說性-癖是奇怪了點(diǎn)，但人軍師么，長了那么牛逼一顆腦子，這方面不同于常人那也是應(yīng)該的！

    于是半只眼問：“要為您準(zhǔn)備一點(diǎn)那什么嗎？”

    鄭一安：“那什么？”

    半只眼：“就是、就是……哎呀！就是床上用品！”

    鄭一安：“……”

    他抬手按了按額角：“不用了?！?/br>
    鄭一安按時上完了每一節(jié)生理課，但他單身多年，沒有一次實cao的經(jīng)驗。

    眼前擠眉弄眼的海盜頭子，和他充滿暗示性的話語，對于鄭一安來說，都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鄭一安：“剩下的你自己安置處理，我先回房間一趟。”

    半只眼：“噢噢，沒問題！您去……”

    他露出了“我懂”的表情。

    鄭一安走在通往房間的路上，有那么短暫的一瞬間，他懷疑自己不應(yīng)該縱容奇利亞演下去。

    而這一瞬間的懷疑，在他推開門之后，瞬間達(dá)到了頂峰。

    秦意并沒有對他的房間動手腳。

    這沒有意思，也沒有任何意義。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在聯(lián)盟公布的數(shù)據(jù)里，鄭一安同樣也是s級別的alpha。至于他究竟擁有著幾s級別的量，那就不清楚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omega與alpha之間的天然的量差距，決定了秦意不能正面和他剛。

    像在房間內(nèi)動手腳，這一類能夠直接觸怒鄭一安的行為，秦意完全不打算做。

    那秦意能做什么呢？

    這當(dāng)然是要摸著他的雷區(qū)邊緣跳舞?。?/br>
    鄭一安進(jìn)門的時候，看的就是秦意光明正大睡在他的床上。

    手邊還擺著海盜剛剛送來的水和食物。

    保姆機(jī)器人高舉著雙手，遞到床沿邊。捧的是一些星際流行的小零食。

    少年合著雙眼，睡得自如且享受。

    哪怕是聽見門的聲音，他也沒有立即醒來。只睫毛輕輕顫動了下，令人聯(lián)想到振翅的蝶翼。

    “奇利亞?！?/br>
    “嗯？”秦意應(yīng)了聲，卻沒有立即睜眼。

    鄭一安走近一點(diǎn)，這才看清，少年把他床上的有物件，都換了一遍。

    大概是為了去掉上面屬于alpha的味道。

    鄭一安頓時更覺得不舒服了。

    眼前的少年利用了他，欺騙了他，最后卻還要嫌棄他身上的alpha信息素？！

    “看上去，你睡得很安穩(wěn)？”鄭一安居高臨下地看著秦意，低低出聲。

    秦意：“嗯，他們?yōu)槟銣?zhǔn)備的房間和床都很不錯。還有貼心的食物相送……在這里休息很合適?！?/br>
    鄭一安眸光閃了閃，他問：“食物你吃了？”

    秦意：“吃了，很好吃?！彼€認(rèn)認(rèn)真真地點(diǎn)評道：“我從來沒有吃過風(fēng)象星系的特產(chǎn)。有一點(diǎn)甜。我很喜歡?！?/br>
    鄭一安：“……”

    看來完全嚇不住他。

    他絲毫不害怕食物里會有什么毒藥。

    最后還是鄭一安沒忍住先出了聲，他問：“你不想知道，我為什么還能活著回來嗎？”

    秦意懶洋洋地應(yīng)答道：“因為你厲害？”

    鄭一安噎了下。

    一時都不知道是不是該為少年的這句夸贊而高興。

    而有了這句話在前，鄭一安倒也不好說，自己被他坑害得陷入了一個什么樣的地方，身上還負(fù)了多少的傷。

    ……alpha這該死的面子。

    鄭一安不說，秦意這會兒倒是主動問了。

    “可以看看你的機(jī)甲嗎？”

    看一眼，再捅一劍上去嗎？

    鄭一安挑了下眉，然后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晦暗不明的色彩，低聲說：“它現(xiàn)在的樣子可不太好看，也許會像嚇?biāo)乐澳菐讉€人一樣，嚇?biāo)滥?。?/br>
    秦意聽完，連語氣都沒有起伏一下。

    他說：“哦是嗎？我不信?！?/br>
    這樣過分平靜的姿態(tài)，反倒讓鄭一安的心情無端好了一點(diǎn)。

    鄭一安隨手抓過一張椅子坐下，說：“等著。”

    然后他才緩緩從袖中抽了出來。

    通體烏黑，泛著淺淺光澤的機(jī)甲蟒，不，機(jī)甲蛇被捧在了手中。

    它看上去更小了點(diǎn)。

    尾巴一盤，大大的腦袋好像還有點(diǎn)重心不穩(wěn)。它剛一竄起上半身，腦袋就往下點(diǎn)了點(diǎn)，然后一頭栽倒了回去。

    秦意這才從床上坐起來，伸出指尖，碰了碰小蛇的腦袋。

    下一秒，蛇信子就吐了出來。

    鄭一安眉心一動。

    他以為少年收回手……

    但秦意沒有動。

    放任蛇信子繞著他的手指，舔了一圈兒。

    小蛇似乎受到了某種鼓勵，腦袋又往前伸了伸，想要去舔秦意的手腕。

    但它腦袋太沉了。

    剛往前伸出來一點(diǎn)，“咻”的一下就又往下墜。

    秦意瞇起眼，一下托住了它的腦袋，然后捏在之間，輕輕揉動了兩下。

    鄭一安這會兒已經(jīng)無暇去思考，眼前的少年到底怕不怕他的蛇了。

    隨著秦意的動作，他整個人也都沉浸在了omega的信息素之中。少年的手仿佛揉過的不是小蛇，而是他。

    他甚至隱約間能感覺到少年指尖傳遞來的溫度。

    整個人如同墜入了一片溫暖的大海。

    浮沉且混沌。

    秦意捏了兩下蛇，然后還輕輕拎起來，翻了個面。

    翻過來后。

    蛇身的另一面才映入了眼簾。

    只見大片的鱗片脫落。

    露出里面的血rou與機(jī)械的骨骼。

    傷口猙獰，但又有種秦意從前不曾見到過的，機(jī)械的冰冷與血rou的溫?zé)嵯嘟Y(jié)合的美感。

    秦意完全將小蛇按在了自己的掌中。

    鄭一安此時猛地一抬眸，緊盯住了秦意。

    他身上的溫雅氣質(zhì)一剎那間似乎全被鎖住了，只外泄出一點(diǎn)陰冷深沉的味道來。

    他的眼珠子似乎也變得紅了一些。

    秦意翻了翻小蛇。

    烏黑的蛇身，與他白皙且漂亮的指節(jié)襯在一處，更有種說不出的美麗。

    鄭一安突然間生出了一種很荒唐的念頭來。

    仿佛眼前這個羸弱而美麗的omega，把玩的并不是蛇。

    而是他。

    “你看起來很漂亮。”秦意一邊低聲說，一邊拿出了一個能源塊。

    “看起來也有一點(diǎn)可憐?！鼻匾庹f著，將能源塊遞到了小蛇的嘴邊。

    小蛇冰冷的蛇信子先舔了舔秦意的掌心，然后猛地張了嘴。

    猙獰盡顯。

    蛇的嘴可以張到多大呢？

    人只能張大到三十度。

    而它卻能張大到一百三十度，清晰可見上下頜骨和腭骨，長著四排尖細(xì)且密的牙齒。

    它吃掉了能源塊。

    連嗝都沒有打一個。

    秦意又輕輕摸了下小蛇的腦袋，問：“海盜船上沒有能源嗎？”

    “……有?！编嵰话裁銖?qiáng)撿回了自己的聲音，“不夠它一口吃的。”

    秦意：“啊這……這海盜夠窮的?！?/br>
    鄭一安：“破落戶罷了?！?/br>
    顯然對他們很看不上眼。

    “那鄭先生為什么不直接回聯(lián)盟呢？”秦意問。

    鄭一安喉頭動了動。

    當(dāng)然是因為，還沒有抓到你啊。

    更何況……

    “我不希望那座礦山，落在別人的手中?！编嵰话舱f。

    秦意：？

    秦意：“以我們現(xiàn)在要往礦山去？”

    鄭一安輕點(diǎn)了下頭：“嗯?！薄八麄儗閾寠Z礦山的中堅量?！?/br>
    秦意：“……”

    周奕擎看他的留言之后，應(yīng)該不會舍得輕易放棄這樣一座送到嘴邊來的能源礦。

    周奕擎這個人，他雖然沒過，但大概能推測出來對方的性格是雷厲風(fēng)行的。

    簡而言之就是……他現(xiàn)在過去，一定可以剛好碰上周奕擎派去的手下。

    “怎么？替你的alpha感覺到心疼了？”鄭一安突然往后仰了仰，拉了一點(diǎn)和秦意之間的距離。

    秦意：“只是有一點(diǎn)后悔。如果我晚一步或早一步離港口，也就不會遇上鄭先生了。這時候我應(yīng)該正在太空中遨游，也許還能挑選一顆臨近星球，去進(jìn)行一個放肆徹底的旅行。”

    鄭一安攥了下指尖，笑著說：“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你要一直后悔下去了?！?/br>
    秦意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應(yīng)聲道：“是啊，以為了彌補(bǔ)我的遺憾和后悔。今晚鄭先生能讓廚房給我準(zhǔn)備一份豐盛的晚餐嗎？”

    鄭一安：“……”

    鄭一安：“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br>
    這個問題，從之前困在星球上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想要知道了。

    “什么？”

    “你在發(fā)-情期嗎？”

    秦意：？？？

    這話聽著可太像是性-sao擾了。

    秦意：“……沒有?！彼α送ρ骸澳氵^孕婦還會進(jìn)入發(fā)-情期的嗎？”

    鄭一安眼皮都沒動一下，他款款道：“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要偽造一個肚子出來，很容易?！?/br>
    他頓了頓，才低聲接著說：“我似乎對你身上的信息素很敏-感。只要過分的靠近，有了一定的接觸，我的信息素就會立刻有反應(yīng)……按照教科書上標(biāo)注的內(nèi)容來判斷。你應(yīng)該是在發(fā)-情期，而且還是在很猛烈的發(fā)-情期……只有這樣，你身上的信息素才會如此強(qiáng)烈地吸引著周圍的alpha?！?/br>
    那真是太好了。

    看來你的科書沒有告訴你，匹配度過高，也會達(dá)到這樣的效果。

    秦意眨眨眼，說：“我可能知道是為什么?！?/br>
    鄭一安將目光輕輕落在他的面容上：“為什么？”

    秦意認(rèn)認(rèn)真真地給他分析：“你看，其他alpha對我有反應(yīng)嗎？”

    鄭一安：“……沒有?！?/br>
    秦意：“只有你，鄭先生?！?/br>
    只有……我？

    鄭一安的心跳不自覺地快了一拍。

    眼前的omega從口中吐出的字句，好像都被賦予了別樣的暗示的味道。

    “以啊……由此可得。鄭先生做老處男的時間，實在太長太長了?！鼻匾庖槐菊?jīng)地說。

    鄭一安：“……”

    鄭一安再一次垂下了眼眸，掩去了底下深沉變幻的情緒。

    他口，不冷不熱地道：“你這樣說，不擔(dān)心我在這里標(biāo)記了你嗎？”

    秦意：“你來?！?/br>
    鄭一安眼皮一跳。

    秦意：“明天我就把假肚子取下來，然后聯(lián)盟赫赫有名的外交官的暴行，大家就都知道了?！?/br>
    他當(dāng)場向全世界表演一個光速流產(chǎn)。

    鄭一安：“…………”

    鄭一安被氣笑了。

    他緩緩起身，脖頸上的青筋微微突起，但這一切都被衣領(lǐng)和頭發(fā)掩蓋住了。

    他盯著秦意看了幾秒。

    看著他的機(jī)甲呆在少年的掌中不肯挪步。

    這丑陋猙獰的小東西，原來有一天也會像是機(jī)器寵物一樣，如此乖順地躺在omega的掌中。

    而那個omega還會像是梳理機(jī)器狗的毛發(fā)一樣，輕輕撫摸著它冰冷的鱗片。

    鄭一安轉(zhuǎn)身往外走。

    秦意：“鄭先生記得我的晚餐。”

    鄭一安沒有應(yīng)聲，他只是突然頓住腳步，回頭問：“我做了變裝，你今天是怎么認(rèn)出我的？”

    知道我有個馬甲叫“奇利亞”的“苦主”就那么幾個。

    你一喊出來，那還能有誰？

    但秦意沒有這樣說。

    他倚著床頭，發(fā)絲貼了貼面頰，讓他看上去還有點(diǎn)像是一個未成年。

    他的模樣乖巧且美麗。

    生生構(gòu)建出了一幅歲月靜好的圖出來。

    秦意輕聲說：“因為我記得鄭先生的聲音和語氣?！?/br>
    “喔。”鄭一安輕輕應(yīng)了聲，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的變化。

    他一手按住門，問了最后一個問題：“你再到我的第一眼，不怕我殺了你嗎？”

    秦意：“鄭先生的機(jī)甲吃了我的能源，現(xiàn)在鄭先生不能殺我了。”

    原來問他要機(jī)甲是在這里等著他。

    鄭一安不怒反笑。

    他應(yīng)聲說：“是，不該殺你了?！?/br>
    然后推門走了出去。

    不過鄭一安答應(yīng)得這么輕易，倒是讓秦意多少有點(diǎn)疑惑。

    這不符合鄭一安的性格。

    鄭一安就算心里饒過了他，嘴上也不會立刻把話說實。

    當(dāng)天晚上。

    大塊頭獨(dú)自被扣留在一個房間里，喝著難喝的營養(yǎng)液，痛苦地想著他的雇主此刻正在遭受什么樣非人的折磨。

    腦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溯著雇主和他說的話。

    積蓄你的量。

    不要做個莽撞的蠢蛋。

    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樣的話。

    大塊頭憤憤地咬住了營養(yǎng)液管。

    “啪嚓”一聲，全部碎裂渣。

    而秦意在保姆機(jī)器人的伺候下，順利享用完了他的豪華晚餐。

    有rou有菜有水果。

    沒準(zhǔn)兒掏空了這幫貧窮的海盜的半個冰箱。

    秦意舔了舔唇，滿意地洗澡，再睡去。

    鄭一安也就是這時候，終于知道，他白天的感覺沒有出錯。

    少年的確完全不畏懼和他共處一室。

    沉浸在滿室的omega信息素里，對于他來說，才是難熬的。

    哪怕后來鄭一安與他拉距離，睡在了沙發(fā)上，omega的信息素，似乎也通過生物機(jī)甲，依舊傳遞到了他的鼻間，縈繞不去。

    甚至好像幾乎要融入進(jìn)他的骨血里。

    鄭一安很難得地做了個漫長的夢。

    夢里他才剛剛二十出頭。

    已經(jīng)完基因檢測后的鄭一安，拿到了屬于自己的第一部機(jī)甲。

    一部生物機(jī)甲。

    從此以后，在漫長的歲月里。

    他從無數(shù)人厭憎而又畏懼的目光中走過。

    他第一次失控，殺了拉蘭柯國大半個皇室的人。

    陰冷而龐大的巨蟒盤踞在眾人的面前，身上披戴著的是別人軀體里流下來的血液，而不是榮耀與陽光。

    這時候有一雙手，穿越了時間與空間。

    破開了夢境。

    托住了龐大猙獰的蛇首。

    他聽見有個聲音像是帶著點(diǎn)笑意，又帶著點(diǎn)漫不經(jīng)心的懶散。

    “你看起來很漂亮?！?/br>
    “看起來也有一點(diǎn)可憐?！?/br>
    ……

    就在海盜們抵達(dá)這顆不知名星球的同時。

    周奕擎接到了手下的反饋。

    “有不明勢力闖入，恐是要爭奪能源礦，畢竟是在里穆帝國的星系內(nèi)，請上將抽空主持大局?！?/br>
    周奕擎頓了幾秒鐘，立刻就作出了回復(fù)。

    “我將立即趕赴該星球?！?/br>
    那是秦意送到他嘴邊來的東西。

    又怎么能落進(jìn)別人的手中呢？

    小omega會站在他的面前，溫溫柔柔地緩緩一笑，說出口的卻是狂妄的：“”

    周奕擎腦中已經(jīng)隱隱能勾勒出來那幅畫面了。

    這種感覺其實很奇怪。

    周奕擎心想。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每天在見面。

    但回頭去回想時，卻記不起對方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還有的人，如秦意者。

    從來沒有過面。

    但已經(jīng)能從別人的只字片語中，拼湊出來他的模樣。甚至因此能聯(lián)想到他身上的每一處細(xì)枝末節(jié)了。

    這時候霍爾斯的聲音響起，他說：“完全沒有奇……秦意的痕跡。他這一次到底又變裝了什么樣子？連搜查都躲過去了?！?/br>
    周奕擎緩緩起身：“我們彼此再想一想，然后再匯集行之有效的方案?！?/br>
    霍爾斯沒有出聲。

    他目送著周奕擎和陸濟(jì)離。

    不多時，霍爾斯接到了親衛(wèi)隊的報告：“我們的人到了您說的那個能源礦的星球，但是進(jìn)不去……”

    霍爾斯：“進(jìn)不去？”

    “是的，我們懷疑有人搶先一步抵達(dá)了那里。也許是海盜，也許是……”

    霍爾斯微瞇起眼，半晌，他才出聲說：“也許是周奕擎?！?/br>
    不管怎么樣。

    能源礦是奇……不，秦意提供給他的。

    還是當(dāng)著鄭一安的面給的。

    憑什么輪到周奕擎呢？

    左右找不到秦意蹤影的霍爾斯當(dāng)即下了令：“準(zhǔn)備飛船，我要親自前往那顆星球。”

    另一頭。

    秦意坐在飛船上，俯瞰著眼前的星球。

    鄭一安在他的身后，低聲說：“我們到了。”

    秦意：“唔。”

    鄭一安和周奕擎和那個記不住名字的青年打起來，本來不關(guān)他的事。

    但現(xiàn)在……

    秦意認(rèn)認(rèn)真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大家都齊聚一堂的話，那么下面要怎么辦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