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她發(fā)出求愛宣言后，周明毅沉默良久，終于沒作回應(yīng)，只嘆息著轉(zhuǎn)過身，循相反方向離開了籃球場。

    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但既然他沒有明確地拒絕，她便也得過且過，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似的，再度與他展開「你追我跑」的校園生活。

    對于抱著必死決心，打不得也罵不退的她，周明毅大抵也是沒轍了，躲了幾回，看她依舊沒有退縮的意思，乾脆任她胡鬧，但終究不曾改變說詞，為她這個被嘲笑得體無完膚的正牌未婚妻護航。

    日子就這樣過著，不知不覺間，月歷撕了一頁又一頁，待葉月回過神來，自己竟已升上了二年級。

    回想整個中一，她所做的每件事都環(huán)繞著周明毅，快樂也好，打擊也罷，全都源自于他。儘管她非常努力地回想，想要記起一件既有意義，又與他無關(guān)的經(jīng)歷，末了卻萬般無奈地發(fā)現(xiàn)，追求周明毅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精力，別說是參加課外活動、擴闊視野，就連包含在學(xué)生本份范圍內(nèi)的課業(yè)，都只勉強維持在中下邊緣，只有英文，因為底子還不錯，給她彌補了一下其他科目的惡劣成績，讓她的平均分不至于太難看。

    為了她的成績，張然不知抱怨過多少遍，也沒什么新意，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偏偏她本人怎也說不膩，每回抓住機會就要對女兒重申一回，聽得葉月頭昏腦脹，差點沒直接將她的說詞默背起來。

    而九月一日這天清晨，興許是被「開學(xué)」兩個字刺激到，已許久沒對她的成績做文章的張然甫見到女兒，便開始了新一輪的碎碎念：

    「怎起來得這么晚！今天可是開學(xué)日，悠間的暑假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知道的吧？我可告訴你，要是這學(xué)年你的表現(xiàn)還是跟去年一樣糟糕，你就給我等著瞧！」

    「是是是……」

    大清早的，整個人還昏昏沉沉，母親便劈頭來了一段威脅，葉月雖有應(yīng)對之心，卻無招架之力，末了只是近乎敷衍地應(yīng)了幾聲，邊打呵欠邊走近餐桌。

    張然見她這般模樣，心中自然不滿?？蛇€沒等她發(fā)火，那邊廂葉亮卻大發(fā)脾氣，用比母親還要高上幾倍的音量，于房間里大吼大叫，全然沒有自己正在擾人清夢的自覺：

    「媽！我的校服呢？昨天不是扔給你洗了嗎！你都掛到哪里了！」

    照顧兒子至今已有八年，張然深知葉亮的個性，此時要是不理會，他定要鬧到天翻地覆。是以縱然滿心不愿，甩給女兒一個警告的瞪眼之后，她還是趕緊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跑進葉亮的房間。

    「是了是了，媽這不就來了嗎……」

    「快點！你動作真慢！」

    無心細聽母親和弟弟的對話，葉月聳聳肩，乾脆俐落地忽略了母親適才的訓(xùn)話，邁開腳步來到餐桌前，正要坐下，卻冷不防發(fā)現(xiàn)，這個象徵新學(xué)期開始的早餐并不怎么合心意。

    對于張然的廚藝，她從未抱有過高的期望。事實上，若父親不在家里吃飯，張然連下廚的次數(shù)都少得可憐。自她懂事后，大多時候都得自己烹煮晚餐，偶爾因?qū)W業(yè)繁重忙不過來，張然也是邊抱怨著邊叫外賣，懶散得教人不敢置信。

    像早餐這種東西，張然多半都是直接出錢，讓姊弟倆自行到超商去買，以省卻動用爐火的功夫。然而今晨大抵是看在開學(xué)的份上，或是前些日子葉亮又對她叨念了什么，張然竟難得沾上陽春水，為兒女洗手作羹湯了一回。

    葉月本來還想，今早可省事了，正兀自慶幸，結(jié)果一瞧菜色，心下就是一沉，原先的輕松再不復(fù)見。

    說來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世上有些事，畢竟不能說放下就放下。而時至今日，她依舊無法對母親待自己與弟弟迥異的態(tài)度釋懷。

    其實她并不想與弟弟爭風(fēng)吃醋，更明白自己壓根贏不了?？杉词顾岩辉偻俗專赣H對弟弟的偏愛，還是一次次刷新著她的認知。

    原來張然不是不用心，只是不愿在她身上費心。

    她能記住弟弟的所有愛好，卻不肯費神惦記她的食物過敏源；她可以對弟弟無限包容，待自己卻從來都是喝罵斥責(zé)……

    一言不發(fā)地盯著桌上的太陽蛋好半晌，她終于沒試著向母親抗議，只勾了勾嘴角，拿起書包，故作灑脫地背過身，扔下身后彷彿昭示著她于這個家根本毫無地位可言的豐盛早餐，逕自離開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