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天黑得越來越晚了。

    快七點了，周遭還亮堂著。

    陽光不像白日里那般灼灼，整個院子被柔和的光包圍著。淡藍(lán)色的天上已經(jīng)升起了一抹上弦月。

    白煜在院子里走了幾圈，等到太陽落下了，只剩山那邊還冒著橙黃的光。

    他打去了一個電話，姜禾沒接。

    握著姜禾給他的那部手機(jī)一直站著，站到不遠(yuǎn)處的水泥路上的路燈的光愈發(fā)清晰，幽幽的月光曬到了下面的一片平坦的水稻田上。

    他又進(jìn)了屋，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還是放下了手里。

    倒了杯下午燒的水，想上樓去，剛邁上一個臺階又落下。

    沁涼的水在口腔里被咽下，手指開始不停敲著桌面。

    白煜微微張了張嘴，又閉上，盯著院子角落里已經(jīng)只剩干禿禿枝干的海棠又喝了口水。

    打去了一個，還是沒接。

    他出了門，往姜禾走時的方向過去。

    剛走出不遠(yuǎn)就看到兩個手電筒的光在晃著向他靠近，昏暗的燈光下，白煜還是看到了跟在后面腳步虛浮的人。

    林嬸正拉著她的手朝這里走著。

    “阿禾不會喝還一直喝呢。你們”

    說著話，走進(jìn)了他們發(fā)現(xiàn)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白煜。

    “啊是阿禾表弟，還住在這呢，腦袋的傷好了嗎？”

    白煜反應(yīng)很快?？春梦恼埖剑篽 e hua n8.

    “嗯，已經(jīng)好了，暑假放得早過來陪jiejie，她一個人無聊?！?/br>
    “對你jiejie挺好。茶葉蛋我們拿到了，謝謝啊?！?/br>
    “是jiejie煮的，讓我送過來，不用謝的?！?/br>
    林嬸把姜禾交給了白煜。

    “小孩啊，你jiejie喝得上頭了，回去好好照顧她，我們先回去了。”

    白煜禮貌地應(yīng)著，攙扶著姜禾進(jìn)了院子，關(guān)上門。

    他抱起姜禾上了樓。

    看著懷里的人喝得眼下一片緋紅，輕輕嘆了口氣，“不會喝的話下回不要喝這么多。”

    姜禾只含糊地應(yīng)著。她喝醉了不鬧騰，被乖乖抱著上了樓。

    白煜把她放到床上，理了理她臉側(cè)的發(fā)絲。

    “有哪里不舒服嗎？”

    姜禾瞇著眼搖了搖頭。

    “等我一下。先別睡?！?/br>
    白煜過會拿了碗醒酒湯上來。

    姜禾坐起了上半身靠在床頭，嘴里嘟嘟囔囔的說著什么。

    “在說什么呢？”

    “嗯小白你讓我不要睡啊，我和自己講話就不會睡著了?！?/br>
    “先喝掉這個吧，明天早上醒來頭不會太痛?！?/br>
    白煜坐在床邊，拿起調(diào)羹貼到了姜禾嘴邊。

    她沒喝扭過了頭，“我自己來吧?！闭f著撐起身伸手想接過來。

    白煜干干地舉著湯勺，“我不能喂你嗎？連做這個也不行？”

    “我可以自己來啊?！?/br>
    “剛到這里我醒過來的時候，你不也喂我喝了水，那時候不介意，現(xiàn)在介意了？”

    姜禾腦袋暈暈乎乎的，仔細(xì)消化著對方的話，想了起來。

    “那回情況不一樣，你連拿杯子的力氣也沒有?！苯倘嗔巳嗄?，小聲說著，“小白你怎么這么久的事情還記得?！?/br>
    白煜把頭撇開，再轉(zhuǎn)過頭還是之前溫柔的樣子。把碗端給了她。

    “我去拿盆水過來給你擦身子。你喝吧。”

    他再次進(jìn)屋，姜禾喝完了一半的醒酒湯，等到白煜挨在床邊坐下，她還在小口小口拿著湯勺喝著。唇下沾著一片晶瑩的濕潤。

    白煜拿張紙想給她擦擦。

    遞到了嘴邊，姜禾才回神一般，木木地轉(zhuǎn)頭看著眼前的人。

    “小白”

    “嗯?！?/br>
    白煜幫她擦著嘴，姜禾這回沒拒絕他。

    “我今天好開心，見到了好久沒見的朋友。”

    白煜笑了一聲，“看出來了，不然也不會喝這么多?！?/br>
    姜禾搖了搖頭，“不，我喝的不多?！?/br>
    白煜沒再說什么，揉了揉女孩的腦袋，接過碗放在了一旁，“我拿毛巾過來給你擦身體?！?/br>
    白煜聽到姜禾一直在床上小聲地說著話，回到床邊的時候姜禾已經(jīng)又有點滑下去了，她撐了下胳膊，又把自己抬上來點。

    “我小時候就知道她酒精過敏，她的伴娘朋友幫她喝的，但她朋友突然身體不舒服，所以我過去頂一下。喝得不多，加起來也就。”

    姜禾伸出手指比了個“1”，“這么多吧?！?/br>
    “酒不好喝，我以后都不喝了。”看著白煜，眼皮卻沉沉快要忍不住閉上，“小白你不用擔(dān)心我了?！?/br>
    “小時候我們一起玩，那時候很開心。后來她和父母搬去城里住了，只有每年過年才能見到她。再大些，她們一家也很少回來了?！?/br>
    白煜看到她嘴巴不停說著，比白天和自己聊學(xué)校事情時話還多。

    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怎么一喝醉，話變得這么多了?！?/br>
    “我怕會睡過去，小白你和我說了不能睡啊?！?/br>
    白煜握著毛巾的手頓了一下，“可以睡了，剛才擔(dān)心你直接這么睡，明天醒了頭疼。”

    姜禾一下子沒再說話，呼吸平穩(wěn)，像睡了過去。

    白煜放緩了給她擦臉的動作，看著恬靜的睡顏。

    “小白！”

    姜禾突然高亢地喊了一聲，夜晚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響亮。

    白煜看著她的醉得愈發(fā)神志不清的樣子，怎么喝了醒酒湯一點都沒作用。

    擰干手里的毛巾，走上前，笑得一臉無奈。

    “怎么了？”

    “我喜歡你！”

    擦拭的動作停了下來。

    “”

    “啊我好喜歡你！”姜禾繼續(xù)輸出。

    “jiejie，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姜禾打了個小小的酒嗝，握住了白煜的手腕，接著又捧在手里。

    “你像只小貓，好可愛，我好喜歡！”說完眼皮抬起，看著天花板，像是想到了什么，“比起小貓我更喜歡你，你更可愛一些。”

    白煜苦笑了一下，全當(dāng)醉鬼在說話了，繼續(xù)幫她擦拭著露出的脖頸。

    姜禾推了下身上的手，爬起上半身，坐在床上。

    “我說我喜歡你，你咋不理我？”姜禾掐著白煜還有點嬰兒肥的臉頰，“一句話都不說，這么高冷啊。”

    白煜拿下了姜禾的手，沉沉看著她。

    明朗的聲音簡短干脆地說出了一句。

    “我喜歡你?！?/br>
    姜禾笑了起來，滿意地點點頭，抬手抱住了他的肩膀，“嗯這才是乖乖小貓?！?/br>
    說完就下巴靠著他肩膀睡過去了。

    白煜又重復(fù)了一遍，這回只有他自己聽到。

    “我喜歡你。”

    把人安頓好，回了房間。

    又是一個寂靜無聲的夜。

    他開窗盯著外頭那株還是靜靜立在那的海棠。抿了抿唇，嘴里又覺得空空的。

    “得戒煙了”

    白煜好像什么都記得，但他不記得，當(dāng)初廚房里隨意問的那個問題也被姜禾一直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