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雨聲

    日落時，蘇延打開房門發(fā)現(xiàn)父母親并沒有回到家里，轉(zhuǎn)頭見楊晚螢正在收拾包包，開口問道：「老師要留下吃飯嗎？」

    今天是星期五，過了今天，蘇延有兩天見不到楊晚螢。

    所以他想要盡量延長與老師在一起的時間。

    他并不知道父母親下班后去了哪里、他也不覺得緊張或是怎么了，彷彿兩人沒有通知便突然不在這個房子內(nèi)已經(jīng)發(fā)生了好幾次，而蘇延也習(xí)慣了。

    「你爸媽很快回來嗎？」楊晚螢回問道。

    面對問題，蘇延只是聳肩，逕直往一塵不染的開放式廚房走去，他繞過中島，自冰箱中拿出必勝客的紙盒，打看確認(rèn)了披薩的數(shù)量后便洗手將四片披薩取出放在瓷盤準(zhǔn)備微波。

    接著他俐落地轉(zhuǎn)身，雙手?jǐn)D壓著必勝客的紙盒，那紙盒聲音還很清脆，顯示披薩并沒有被冰太久，蘇延想，這應(yīng)該是昨天配電影剩下的。

    聽著披薩盒的聲音，楊晚螢想難道這樣的生活對蘇延來說是再普通不過？

    「披薩兩片夠嗎？」蘇延問道。

    楊晚螢回過神，「對我來說夠，你呢？」

    蘇延輕笑，「不夠?！罐D(zhuǎn)身又取出冷凍炒飯，撕開包裝后鏗鏗鏘鏘的堅硬米粒落在盤上，一包分成兩盤?！改愠圆煌晡页??！?/br>
    楊晚螢走過去餐桌為自己拉開椅子坐下，蘇延為他倒了水，這一切的cao作彷彿蘇延是再熟悉不過，「你常常一個人吃飯？」

    「哥哥走了比較常，之前兩個人一起吃?！?/br>
    「mama和繼父呢？」

    「父親因為工作關(guān)係很常不在家，mama最近又開始熱衷演藝圈的工作了，應(yīng)該會有一陣子很常不在。」蘇延平淡地說。

    「這么說，以前你mama對演藝圈的工作沒有那么熱衷嗎？」

    「應(yīng)該說，我覺得她以前是被限制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放棄自己的工作，只是懷孕之后不得不放棄，現(xiàn)在我長大了，感覺她想要將以前的工作慢慢地找回來，就算不是幕前的工作。」

    語畢，披薩好了，熱騰騰的兩塊披薩沮喪地躺在盤中，楊晚螢看著熱氣向上飄散，優(yōu)雅地脫下眼鏡，露出了那顆自一開始兩人見面便讓蘇延在意不已的眼下黑痣。

    蘇延匆忙地看了一眼便沒有再看，趕緊將熱好的炒飯與餐具遞到楊晚螢面前。

    楊晚螢優(yōu)雅地吃了一口披薩，開口聊道：「你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樣，沒有要求要脫離現(xiàn)在的家庭呢。」

    「什么意思?！固K延假裝沒有聽懂。

    「孩子很聰明的，他們很快就明白自己的生父可能具有什么樣的權(quán)力甚至有辦法拯救自己脫離現(xiàn)在的生活圈，我還遇過另一個孩子很快地便不擇手段起來，為了見到父親、為了更好的未來。」

    「然后呢？有完成他們的目的嗎？」

    楊晚螢?zāi)请p漂亮的眼睛深沉，搖頭道：「沒有，你的＂父親＂不會讓這種事發(fā)生?！?/br>
    「像我這樣的孩子你之前還教過幾個？」

    「一個，他考上了醫(yī)學(xué)系，已經(jīng)在醫(yī)院工作了?！?/br>
    「他放棄了？」

    「沒有，他只是接受了現(xiàn)在這樣對他比較好。你也是，總有一天你會接受的，接受現(xiàn)實對你比較好。」

    蘇延陷入深思，喃喃自語：「要是你來教哥哥就好了…?！?/br>
    楊晚螢清楚聽見了，「你說什么？」

    未等到蘇延回答，楊晚螢的手機(jī)傳來李玉雯的訊息，蘇延快速地看完，與此同時，蘇延的手機(jī)響起通知。

    「mama是不是會離開一段時間？她剛剛才想起要轉(zhuǎn)錢給我。」蘇延說道。

    與此同時，楊晚螢將自己的畫面給蘇延看，「我問她去哪里了，她說她得去美國，具體回來的時間不確定?！?/br>
    將手機(jī)的螢?zāi)魂P(guān)閉后，楊晚螢越想越覺得詭異，演藝圈為了工作必須遠(yuǎn)行少有如此臨時的狀況，也不至于沒有時間到忘記交代種種家務(wù)事，楊晚螢不愿意細(xì)想，又或者，李玉雯單純只是沒有將蘇延放在心上。

    「喔。」蘇延竟然只是如此淡定回答。

    「跟繼父聯(lián)絡(luò)看看？」楊晚螢道。

    「既然mama出國，我想他人應(yīng)該在阿姨那邊，短時間也不會回來了。老師不用擔(dān)心我，一樣禮拜一再來就好。」

    頓時間楊晚螢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說，只好邀道：「那陪我去捷運站吧?！?/br>
    就像過去的四天一樣。

    兩人出門走在陰暗濕涼的路上，蘇延這才發(fā)覺方才外頭下了陣雨，與楊晚螢在一起的時間快到他感覺不到時間的消逝、吵到他聽不見外頭的雨聲，是在這樣兩人幾乎肩併著肩，聽著彼此的腳步聲時他也才真切地感受到下過雨了。

    雨讓楊晚螢的腳步放慢了，這讓蘇延很是開心。

    經(jīng)過籃球場時，邱誠儒等人并不在，再往前走幾步，楊晚螢停了下來舉手指著黑夜中格外醒目的藍(lán)白相間招牌，「喏，附近有全聯(lián)，不要再吃沒有營養(yǎng)的東西了，自己動手煮東西吃，水煮灑鹽最簡單了。」

    「我知道了?！固K延回道，可自己心里比誰都清楚就算早知道全聯(lián)近在咫尺，他也只會買冷凍食品餵飽自己。

    楊晚螢肯定地點頭，微笑轉(zhuǎn)身走入捷運站中，以往蘇延總會在這時跟著轉(zhuǎn)身離開，可這回不同，他期待著楊晚螢從捷運站走出來，匆匆忙忙地跟他說：＂你還在真是太好了，我把鑰匙忘在你家了。＂

    他一定會發(fā)現(xiàn)，因為他有個鑰匙圈造型的貓咪悠游卡掛在上面。

    而蘇延在邀請他一起用餐時看見楊晚螢將鑰匙忘在他房間的矮桌上，直到他們用完餐要離開家時蘇延表示要先回房間拿手機(jī)，楊晚螢說好，原以為他應(yīng)該會想起自己忘了鑰匙，可他沒有。

    原本蘇延是真的想要稍微惡作劇一下，在楊晚螢離開之前告訴他他忘了東西。

    可他卻沒有主動告訴楊晚螢，而是等著他回來找他。

    理由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禮拜一他就可以再來家中，可他卻忍不住這么做了。

    不久，楊晚螢果然出現(xiàn)在捷運站口，蘇延甚至開心地舉起手，可與此同時一輛黑色特斯拉停在楊晚螢面前，即使隔了一條路他也能清楚看見楊晚螢笑得有多好看，他還一廂情愿地以為那是給他的笑容，可當(dāng)楊晚螢竟打開車門彎身進(jìn)入那輛特斯拉時，蘇延的心臟被活生生地掐住了。

    那是誰？

    瞬間，蘇延的心中是大雨的白噪音，而白噪音淹過了自己自問自答的聲音，除了父親的事情以外，他還沒有告訴自己什么？

    他是誰？楊晚螢是真名嗎？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嗎？

    父親是真的存在的嗎？

    說來奇怪，那輛特斯拉走后，雨又開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