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昔古如今】
夜已深了,越聊三個人就越深深地感嘆,「歷史」并不只是紙張上的文字而已,當(dāng)你親身觸摸著兩千多年前的文物與遺跡時,它是歷史嗎?可它又真真實實地出現(xiàn)在現(xiàn)在。它是要跟我們說些什么?我們除了驚嘆高古文物與遺跡的精美之外,我們能真切地回到歷史中瞭解它們的存在意義與價值嗎? 「我知道,這些文物與遺蹟帶給兩位的感受絕對是強烈的。畢竟它們是兩位一手打造,或說是曾經(jīng)擁有過的?!?/br> 胡平幾乎是用夢囈的口吻說著,「在您倆兒面前,我充其量只能算是個旁觀者。但就是因為兩位的存在,讓我起出文物的當(dāng)兒,和整理報告作推論聯(lián)想的時候,居然常常忘了今夕何夕?是古是今?恍惚間我好像看到古楚人正在用力鑿著石頭,修飾著窟壁,叮叮咚咚聲聲震盪著我的耳際;另一群楚國戰(zhàn)士或在抹刀磨劍,或是在互搏以訓(xùn)練戰(zhàn)技,吆喝聲震撼著我的心靈深處。……那些時刻,我不覺得是在幻想,只覺得自己依稀就是戰(zhàn)國末年的楚人了,一心想著如何亡秦復(fù)楚。......」 胡平突然回了神,坐正身體,正經(jīng)地對嚴道文、方文玲說:「這件事,也只能跟兩位說,憋得我好生難過?!瓜肓讼耄接掷^續(xù)說:「徐承恩雖然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非常的可惡??墒?,他留下來的一個推論,我有些相信。他說時空的逆轉(zhuǎn),在特定的條件下,藉由精神力來運作,似乎是可能的。歷史不可能回復(fù),但如果身臨實境,借用當(dāng)時的古物,或許可超越時空,回到過去那歷史中的某段片刻,就像是親身體驗一樣?!?/br> 方文玲轉(zhuǎn)頭對嚴道文問道:「要跟他說嗎?」 「他的身分?」嚴道文笑了笑,「你自己決定吧!」 「欸!欸!欸!別搞神祕,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最受不了別人藏著拽著、故弄玄虛的。」這時胡平也不想想,剛才是誰在捉弄方文玲的? 「那我就說囉?」方文玲說著,臉上也現(xiàn)出一副興奮的表情。 「胡平??!你的前世,也曾經(jīng)在戰(zhàn)國末年跟我們活在一起過。」 看著胡平瞪著銅鈴大的眼睛,方文玲忍不住笑了出來。「只不過那時候你是個女孩子,是跟著我一起長大的表妹,小我三歲。我跟蒙放遷到復(fù)山來,你也跟著我過來了,我的起居生活都是你照料的。那時候,我叫你『小翠』,因為你最喜歡穿翠綠色的衣裳了。」 「難怪!頭一回在國安部看見你們倆的樣貌,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還是你的丫環(huán)???而且去年在臺灣,手里面第一次捧著那對玉帶勾,我就覺得那對玉帶勾很熟悉……。」胡平說著說著,突然又變了臉,「騙我!我才不是女的咧!少占我便宜?!?/br> 「絕沒騙你!我在網(wǎng)游中練的小號「青蘋果」,就是用你的形象設(shè)計的。難道你一點兒記憶都沒有留下來?」 「嗯!除了一見到你們的照片就覺得認識你們之外,在石窟中工作的時候,有那么幾次,我會不假思索地就知道石窟的走向,即使在黑暗中,好像我對其中幾個石窟非常熟悉似的……。有時也會回想到戰(zhàn)國當(dāng)時石窟里面的一些情景,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視、幻聽呢!」胡平慢慢地陷入回想之中,臉上的表情有緬懷,也有迷惘……。 「不行!又著了你的道了!為什么你肯定小翠就是我?」 方文玲自身有著長久的回想經(jīng)驗,知道一開始是很難理解和接受的。 于是,慢慢地告訴胡平,前世的相貌與今生的相貌非常相近,甚至于身高體態(tài)也相差無幾,尤其眉宇神色之間,即便是不同性別也沒有影響。 方文玲與嚴道文曾經(jīng)談?wù)撨^這個問題,認為靈魂雖然不斷地轉(zhuǎn)世修練,但修練成效是靠累世的涓涓滴滴、慢慢累積的,而一世與一世之間,卻不會有太劇烈的變化。所以,每個累世修練的靈魂,其價值觀與意識力也就不會有太大的轉(zhuǎn)變,體現(xiàn)出來的就是很相像的人格特質(zhì)。而人格特質(zhì)的善、惡、緩、急、智、愚卻直接投射在相貌眉宇上了,也就是中國人所講的「相由心生」,這或許就是轉(zhuǎn)世靈魂的相貌非常相像的原因。 其實,上次胡平去臺灣的時候,方文玲與嚴道文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是戰(zhàn)國末期的同伴了。只是礙于他的身分,不方便告訴他而已。就算當(dāng)時說了,八成他也不會相信。 「那你們又怎么確定現(xiàn)在的我又相信了?」胡平心有未甘地耍著嘴皮。 「信與不信,別人沒辦法強迫你,你自己可是很清楚的。不過,你知道嗎?這對玉帶勾,在戰(zhàn)國的那一世,我38歲投江那一天,是交代給你,要你藏起來的,除非必要,不得輕易開啟寶窟?!?/br> 「兩千多年后的現(xiàn)在,我很慶幸,沒有所託非人,相信你當(dāng)時把這兩個玉帶勾藏得很好。這一世,可能也因為你前世的盡心盡力,所以老天爺安排由你開啟了這個寶窟。」方文玲點著頭,深深地看著胡平。 這眼神讓胡平渾身不自在,明明是極高的讚譽,可怎么也覺得消受不了? 尤其,這一年多來,始終縈繞在心頭的疑慮,卻更加鬧心了。是什么力量在此時、此地,讓我們這群人、兩件玉帶勾又聚在了一起?而且還開啟了兩千多年前,相同的一群人所封藏的寶藏? 真的有那隻看不見的手?cao控著每個人的命運嗎?監(jiān)督著每個人在這一世,完成自己不可旁貸的使命嗎? 「對了!你們知道嗎?徐承恩已經(jīng)死了?!?/br> 「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惡人有惡報,死有馀辜!」顯然方文玲還馀怒未消。 倒是嚴道文問:「他怎么死的?」 「姓墨的那一幫人,不是在我去年到臺灣的兩天前,就被臺灣抓到了?,還死的死,傷的傷?」 「嗯!然后呢?」 「這徐承恩吶!他看事情鬧大了,紙已經(jīng)包不住火,隔兩天就辭了中信國際的總裁,一個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公安一直查找,三個月后終于在徐匯區(qū)一個高檔小區(qū)的單位里發(fā)現(xiàn)了他的尸體?!?/br> 「奇怪的是他死的時候,是脫光了衣服躺在一個木檯子上,額頭上貼放著一件良渚文化的『冠形器』,左手腕套著件良渚文化的『蚩尤環(huán)』,胸前則掛了件也是良渚雞骨白的『玉璜』。然后,在他身體周圍的木檯子上,擺了一圈兩百多件、大大小小的良渚古玉,他老兄可說是躺在良渚古玉中死的,讓我不得不懷疑他是在搞一種宗教儀式?!?/br> 「更奇怪的是,從周邊證跡判斷,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一個多月才被發(fā)現(xiàn)的。你們知道上海的夏天像個烤爐一樣,可是他的尸體居然完全沒有腐壞,毫無尸臭味,栩栩如生,水嫩水嫩的,好像隨時就要回生似的。后來驗尸的結(jié)果,非疾病,沒有內(nèi)、外傷,沒有藥、毒反應(yīng),就是自然死亡而已。聽了這些情況,連我這種一天到晚與先人為伍的,都覺得非常怪異。」 「確實很怪。…咦!……莫非……,他已經(jīng)找到回到前世的方法?」 被方文玲這么一說,胡平和嚴道文也來了興致,討論起這些現(xiàn)象的各種可能性來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姓徐的真的成功回到五千年前的九黎族,他帶了現(xiàn)代所有高科技知識,也必定會教五千年前的良渚先民運用這些高端科技,那么良渚古國必定會強盛得不得了,可軒轅黃帝與蚩尤的一戰(zhàn),良渚古國怎么輸了?難道這姓徐的沒回到五千年前?」方文玲進一步提出了個更勁爆的疑問。 「你又胡思亂想了!你這講法總得有個依據(jù)吧?」嚴道文不以為然。 「怎么沒依據(jù)?如果姓徐的真回到五千年前,良渚古國必定強盛起來,經(jīng)過幾百年的發(fā)展,科技、兵器、戰(zhàn)技,甚至于人民的智慧,必定高過黃河流域的華夏集團多多,之后跟黃帝的那一戰(zhàn),絕對沒有打輸?shù)牡览恚绻蜈A了,現(xiàn)在中國的國名怎么還是冠上華夏集團的名稱呢?怎么不是其他的名稱呢?」 嚴道文被方文玲這一駁,頓時啞口無言接不了口。 倒是胡平突然搖頭晃腦起來,說:「有道是,穿皮鞋的怕穿草鞋的,穿草鞋的怕沒穿鞋的,這句話大家都聽過吧?從歷史的教訓(xùn)就知道,生活困苦的人是不在乎自己生命的,當(dāng)一窮一富的兩個人掐架,你說誰會贏?其實,從良渚古城就可以看得出來,良渚先民性格非常保守,生活富裕了就非常在乎自己的財產(chǎn),社會分工也井然有序,弱化了大部分人的武力,所以才建造那么龐大寬深的城墻,希望能拒敵人于家門之外??墒?,他們八成碰上了那時黃河流域在鬧饑荒的華夏民族,還二愣子的出了堅實的城池跑到原野上決戰(zhàn)。你說,荒野上秀才碰上強盜,誰贏?……」 聊到最后,胡平想想,還是向方文玲與嚴道文提個醒。 「復(fù)山這批重寶到現(xiàn)在為止,中央仍然要求對一般人民不得公開,前三個月,我們已交出第一手的『挖掘報告』,正展開考據(jù)工作。概略估計,考據(jù)時間至少要進行到2016年,甚至于再多幾年。到那時候,應(yīng)該會建個『花山石窟博物館』,也才會正式公布這次所有的考古成果?;蛟S,還可以申辦個『世遺』什么的。致于您兩位,對不?。∶魈熘荒芟褚话阌^光客一樣,瞧瞧洞窟,讚嘆一下你們這些古人自己的杰作啦!」 「還有一件事,」胡平興奮地說著,「為了促成您倆位能為祖國的考古大業(yè)、兩岸文化的交流,再起到貢獻,也為了以后博物館開館之后作為鎮(zhèn)館之寶,黃山市政府非常希望『黃展集團』能再抬抬價,向您倆位徵集那一對『龍鳳玉帶勾』。據(jù)說,『黃展集團』準備出的價已超過七位數(shù)了。兩位……?!购匠錆M希望地盯著嚴道文和方文玲。 「嗯!是人民幣吧?」嚴道文考慮了一下,繼續(xù)說:「七位數(shù)太少了,等抬到八位數(shù)再說吧!」 「道文!你真的要讓啊?」方文玲猛地轉(zhuǎn)頭,不相信地睜大眼睛看著嚴道文。 「當(dāng)然囉!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啟29號窟的寶室了,這就充分證明,我們的『龍鳳玉帶勾』可是貨真價實、關(guān)鍵性的寶藏鑰匙,八位數(shù)才勉強符合它們的身價,九位數(shù)嘛也不為過……。」 聽嚴道文意氣風(fēng)發(fā)地評價著心愛寶物,方文玲神色黯然地低下了頭。 「哈哈!文玲!你還真的相信我會賣掉我們這一世的緣分???我是逗胡平玩的呀!」 「好壞!」方文玲嚶呤一聲,右手就要打過去,嚴道文一把握著方文玲的手,順勢把方文玲抱在懷里。 「唉!唉!唉!......嚴道文你就滿嘴跑火車唄!」 看著他們恩愛的模樣,胡平搖搖頭,然后跟嚴道文與方文玲約定以后定期交換訊息,才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