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了那個城鎮(zhèn)，來到了位于遠(yuǎn)方的d市。

    在這里我當(dāng)個簡單的上班族，每天過著庸庸碌碌而沒有目的的日子。

    我想忘了她，顏茴。

    從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覺得她很像一抹朝陽。

    清新，溫暖閃爍的驕陽。

    「先生？」

    我回過神，在這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超市工作的工讀生歪頭表示疑惑。

    「dd牌涼菸一包。」我說，然后把採買的生活必需品裝袋。

    「…抽菸不好的…」像是呢喃一般，她低低的說。

    「甚么？」儘管聽見了，但我還是問。

    「沒事！」她說，然后嗶了涼菸?！敢还彩侨俣脑??！?/br>
    「摁。」我掏了錢，然后瞄了眼她胸前的牌子。

    林蕓朝。

    「是念ㄓㄠ還是唸ㄔㄠˊ…」一邊咕噥著，我遞給她錢然后對上她怔愣地眸子。

    「呃…」我尷尬。

    「收、收您四百元?！顾舆^錢，然后把零錢給我。

    抬起購物袋，我要離開之前聽見她說了一句話。

    「是唸ㄓㄠ…」

    儘管到了家，我仍然恍惚著。

    ㄓㄠ，朝陽。

    「…怎么可以連這個都聯(lián)想到…」我嘆息，然后整理東西后就去睡覺了。

    隔天一早，我出門時剛好碰見對面的鄰居。

    知道是鄰居，是因?yàn)樗跐不ā?/br>
    才剛搬來所以其實(shí)我和他們都不熟，看見她的背影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奇怪的，但…那件衣服好眼熟…

    我沒想到轉(zhuǎn)過頭居然是她。

    「呃…高…先生？」林蕓朝走向我，遲疑地問。

    「我是?！?/br>
    「這…是您的信。」她從斜背的綠色大包包拿出一疊遞給我。

    我皺眉，她的步伐看起來很疲憊，身上的衣服也沒換。

    接過信后我來不及拆就問了她：「你…昨晚沒回家？」

    林蕓朝愣住，然后勉強(qiáng)一笑。「大夜班錢比較多，而且我有到家門口?！?/br>
    「很缺錢？」怎么看都只很年輕啊…

    「我今年才大學(xué)畢業(yè)，還有學(xué)費(fèi)要繳。」林蕓朝嘆氣。

    「這個是…」我指著她的包包問。

    「我大夜班結(jié)束后有兼郵差或送報紙的或送牛奶的差事，今天是郵差。」林蕓朝扯出一個笑容。「我繼續(xù)送了，掰掰?！?/br>
    看著她的背影，我有點(diǎn)小心酸。

    她說她今年畢業(yè)，所以是大四，二十二歲。

    明明就是正處花樣年華的年輕人，但是卻因?yàn)樯顒诼蹬煤闷v。

    可憐的孩子唉。

    后來我去那家超市買東西時，總會和林蕓朝聊上幾句話。

    她說她十八歲就因?yàn)楦改鸽p亡而離家，開始到處兼差賺學(xué)費(fèi)。

    回想我當(dāng)時跟林蕓朝同年紀(jì)時正因考上大學(xué)而歡樂的到處玩耍，而當(dāng)時的她正為了生活學(xué)費(fèi)煩惱不已。

    好不容易離開家鄉(xiāng)還是因?yàn)橐粋€完全不愛我的女人。

    這樣的我，面對現(xiàn)在的她總覺得好心疼，就會想幫她、拉她一把。

    「高先生晚安?！箵?jù)說是時新較高，她值班的時間總是大夜班。

    「晚安?！刮依暇毜淖诟舯谑浙y區(qū)的椅子上。

    大夜班人手會調(diào)縮，通常這間不大的超市都只有兩三個留守，一個柜臺其他巡邏。

    這段時間我會陪著她，因?yàn)橹百I東西時聽她跟同事抱怨過值大夜班自己一個很可怕。

    「這樣真的不會麻煩你嗎？」儘管已經(jīng)陪林蕓朝留守很多次將近三個月了，但她還是會問。

    「我工作時間是上午十一點(diǎn)，你大夜班值到兩點(diǎn)，可以的?！刮彝仆蒲坨R繼續(xù)打報告書?！肝冶容^擔(dān)心林小姐你身體負(fù)荷不來?！?/br>
    「可以的?！顾隣N笑。「都做了這么久也習(xí)慣了。」

    看著那抹笑，我出神了。

    我知道不應(yīng)該這樣想，可是林蕓朝堅強(qiáng)的笑容，和顏茴幾乎如出一轍。

    心，微微的泛著疼，刺激著酸。

    「高先生為什么抽菸？」

    「我是工程師，壓力自然有點(diǎn)大。」雖說超市禁菸，但通常林蕓朝都說沒關(guān)係讓我抽。

    雖然打開窗戶又開電風(fēng)扇的。

    「嗚啊好好哦?！沽质|朝一臉羨慕?！负孟脍s快畢業(yè)然后找到正職的工作，我這樣到處兼職好麻煩?！?/br>
    「身體受得住嗎？」如果我得注意沒錯，她最近很常四肢無力又頭痛來著的，上次她居然給我昏睡在樓梯間快嚇掉我的寒毛。

    「老毛病了。」垂垂腰間，林蕓朝打哈欠?！该看味既菀走^度cao勞，不過這身子也耐cao無所謂。」

    我本來也相信她的話，不過我想我以后會打折扣吧--那天之后。

    「蕓朝？」幫我嗶東西的員工問。

    超市的收銀員換成大叔了，明明這個時段百分之百是林蕓朝啊。

    「是的，林蕓朝?！?/br>
    「哦，她請假，不知道為什么?！勾笫謇蠈?shí)交代。

    「興許是發(fā)燒？」旁邊，點(diǎn)貨的婦女說?！感∈|身子底弱，之前就常跑醫(yī)院了，結(jié)果說什么省錢好多場病都勉強(qiáng)給她過去了，唉，這孩子哦……」

    我一聽，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預(yù)感，馬上拔腿衝出超市，也不管大叔在后面千呼萬喚的說我涼菸沒拿。

    跑到我家對面，地板上那雙底已經(jīng)破了的帆布鞋沒有動過的痕跡。

    她只有這雙鞋子。

    「小姐！」我大力的敲門兼按門鈴?！嘎牭靡妴幔柯牭秸垇黹_門！」

    「林小姐！」

    「林蕓朝！」

    「……蕓朝！」

    也許是太吵，在我敲了好久之后，門緩緩開了。

    映入眼簾的就是臥倒在地上，手勾著門把，已經(jīng)半暈不醒的林蕓朝。

    「林蕓朝！」我蹲下去把她扶起來。「醒醒??！」

    「高…先…生…」氣若游絲，她臉色蒼白的不得了直冒冷汗，偏偏溫度又高的嚇人。

    「你撐著，我馬上送你去醫(yī)院！」我急急忙忙揹起她，門關(guān)上之后招了計程車報上最近的大醫(yī)院地址。

    她得頭靠在我肩上，意識不知道有沒有清醒著。

    「高先生…」林蕓朝小小聲地說?！竸e麻煩你了，我在家躺會兒就好。」

    「這種情況你還想躺一會兒就好！」我沒由來的生氣?！干眢w都弄成這樣了！」

    「抱、抱歉…」她勉強(qiáng)一笑。

    「不要對我說抱歉?！褂嫵誊囃Ｏ铝?，付了錢揹起林蕓朝，我立馬衝進(jìn)醫(yī)院。

    「讓你…添麻煩了…」在她昏睡前，林蕓朝拉住我的手說。

    看著吊著點(diǎn)滴昏睡的林蕓朝，我哭了。

    不是因?yàn)樾呃⒒蚴切能?，而是一種由內(nèi)心涌上的感覺。

    我無法形容，復(fù)雜到已經(jīng)分不出是甚么組成。

    「醫(yī)生說你是小病累積成大病，平時營養(yǎng)不良又熬夜?！刮野岩诲佒喾诺阶郎?，脫掉西裝外套坐下。「我去巷口買了雞蛋粥，多少吃一點(diǎn)?！?/br>
    撈了些遞給林蕓朝，前幾天剛醒的她看著那碗熱呼呼的粥，出神。

    「怎么了？」我問。

    「為甚么…」低垂著頭的林蕓朝說，鼻音很重?！笧樯趺茨阋獙ξ疫@么好？」

    我愣住。

    「你知道這樣我會誤會嗎？」粥里落進(jìn)了幾滴水，是她的淚。

    「林蕓朝…」我傻住。會誤會？

    「我聽巷口的奶奶說，你是因?yàn)橐粋€女人才離開家鄉(xiāng)…」她抬起頭，眼里蓄滿淚水。「高浩成，對你來說，我是拿來治療傷口的東西嗎？」

    「甚么--！」

    「你不能否認(rèn)！」林蕓朝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改阍谖业纳砩峡匆娏怂！?/br>
    我發(fā)現(xiàn)我無法駁回這一點(diǎn)。

    「可我是林蕓朝??！」她嗚噎的說?！改氵@渾蛋為甚么要讓我喜歡上你？」

    「林蕓朝……」

    「高浩成，我問你?！沽质|朝擦乾眼淚，靜默地看著我?！改銓ξ疫@么好，是不是因?yàn)榘阉D(zhuǎn)嫁在我身上？」

    看著她的眸，我說不出謊言?！笡]…錯?！?/br>
    「那……」林蕓朝深深吸一口氣?！改戕D(zhuǎn)嫁在我身上的過程中，有沒有稍微喜歡上我？」

    有嗎？

    我，不知道。真的真的，不知道。

    我起身，沒有說任何話，轉(zhuǎn)身離去。

    掩上病房門之前，我聽見了她的哭泣聲。

    對不起，蕓朝，對不起，我無法給你承諾。

    因?yàn)槟悄梢詼嘏业尿滉枺呀?jīng)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