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六月中旬的炎炎夏日,戴著黑色方帽、身穿著博士服,今天大四的學(xué)生們終于都要正式步出校園。 大學(xué)的畢業(yè)典禮較活潑,在典禮開始前幾天會有靜態(tài)畢業(yè)成果展,當(dāng)天舞臺上還會有各科系準備的表演。一直到表演結(jié)束,學(xué)生們才會穿回博士服并拋出方帽,象徵著自己大學(xué)畢業(yè)及學(xué)生時代的正式結(jié)束。 也因此,大部分四年級學(xué)生們在畢業(yè)前總是十分忙碌,特別是藝術(shù)及設(shè)計學(xué)院。 「巧欣!」喘吁吁地狂奔跑進教室里,李嘉儀跑得很急,似乎是一路匆匆忙忙衝過來的,「表演快要開始了,你不過去看嗎?」 當(dāng)然──學(xué)生有權(quán)利選擇自己是否要參加畢業(yè)典禮。通常畢業(yè)證書都在前幾天發(fā)下,學(xué)校并不會強迫你這天一定要到校。 不過,藝術(shù)學(xué)院的學(xué)生就比較衰了。畢竟表演大部分都是由他們準備的。 「……要去啊?!箯幕秀敝谢剡^神來,方巧欣收回自己還望著窗外天空的目光,轉(zhuǎn)過頭去對她笑了笑,「婕妤有要上臺演奏耶,不去的話,她會很失望的。」彎彎唇,她整了整身上衣服,表情里隱約透露出了緊繃和不安。 今天沉雁書會去赴約嗎?……如果去了,她要怎么跟他說清楚?要告白?不,太少女絕對不是她的style。難道要抓著他的領(lǐng)子問他最近到底在便秘什么?……又不是去干架! 「舞蹈系也有表演吧?」李嘉儀笑嘻嘻地輕推了推她,以為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沉雁書也會上臺跳舞嗎?」眨眨眼,她有些曖昧地對她揚了揚眉,像是想暗示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許有吧?」聳聳肩,方巧欣有些勉強地彎唇笑了笑,踏步便幾分無力地走出了教室,然后是回頭瞥了好友一眼。「走吧?」 她沒有告訴嘉儀她和沉雁書冷戰(zhàn)的事。一是她不知道這種事到底要怎么跟她提起,二是不想讓好友擔(dān)心,三是她怕她會直接跑去找當(dāng)事人理論……總之,她今天一定得把這件事情給徹底解決! 「哦……」李嘉儀有些愣。怎么她看起來……好像怪怪的? ★★★ 表演十分精彩,音樂系、戲劇系、舞蹈系……等科系幾乎是用盡了渾身解數(shù)來演出,畢竟那已是他們身為學(xué)生的最后一場表演。 沉雁書理所當(dāng)然的也有參與其中,還是其中一場舞的主秀。他的舞臺魅力十分充足,一上臺便吸走了所有人的目光,每個眼神、動作都十分到位。 而在所有表演和程序都結(jié)束后,幾乎所有的學(xué)生都在互相擁抱道別,唯有方巧欣和好友隨意搪塞了個理由后便匆匆忙忙的往中庭奔了過去。 ──空無一人。 因為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逗留在學(xué)校的學(xué)生和教授早已是散得差不多,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還在游蕩,便更顯得了她的存在十分突兀。 她在那里獨自踱步等待了許久,距離典禮結(jié)束已有些時間,方巧欣看了看手錶上顯示的時間,心中的不安擴得更大了。他會來赴約嗎?還是連這最后的時刻,他也打算要這樣躲著她? 思及至此,她想了想,最后下定決心地拿出了手機,決定要主動撥電話過去確認。 「嘟……嘟……您撥的號碼沒有回應(yīng),請稍后再撥,謝謝……」 聽著電話那頭制式的冰冷機器女聲,她不住地握了握拳頭,感覺到一股怒氣直衝腦門。 ──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 他是真的不會來了! 指節(jié)緊得微微泛白,她連忙邁步拔腿奔離中庭往藝術(shù)學(xué)院跑,然后是氣喘吁吁地停在了舞蹈一班前,扯了嗓子便朗聲開口:「請問──沉雁書在不在?」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頭昏眼花,根本看不清現(xiàn)在教室里有誰,也只能這樣豁出去、放手一搏了。 她知道,有些事情如果不現(xiàn)在弄清楚,她一定會后悔一輩子。 「你找沉雁書嗎?他已經(jīng)走了喔?!顾囊袅矿@動了教室里已然所剩不多的學(xué)生,而其中一名男孩望了望四周圍,最后是表情困惑地走了出來對她說話:「同學(xué),你有急事找他嗎?」 已經(jīng)走了?聽到回答,方巧欣一顆心登時涼了半截。「是……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他問清楚。」咬咬唇,她低垂下頭,覺得心里很不甘心──很想馬上開扁。 結(jié)果還是、被他給跑掉了嗎? 「那樣的話……」男同學(xué)思考了一陣,「他剛剛好像說了要先去麥當(dāng)勞辭掉工作什么的,你要不要去找找看?」想起了不久之前那個人對朋友們拋下的話,他說。 麥當(dāng)勞?方巧欣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我知道了、謝謝你!」匆匆忙忙向眼前的男同學(xué)道過謝,她說罷便又轉(zhuǎn)身往反方向的停車場奔了過去,一刻也不容許自己再耽誤。 ──該死的混蛋! 就算他真的討厭她到一點也不想再見到她,她也絕對不會讓他就這樣逃掉的。 無論如何,至少都要讓他把這幾個月來莫名其妙的事給好好解釋清楚! 所以,拜託了…… 請一定要讓她能夠趕得上──! ★★★ 遞過辭呈,沉雁書緩緩踏步走出店門口,深深吸吐了一口氣,望著手機上那道未接來電,輕勾起了一個復(fù)雜笑容。 「對不起啊,禹廷?!勾诡^低喃一聲,他微微苦笑,聲音極淡。 他還是選擇了逃避,選擇了消失。 巧欣的話,一定能夠好好的把他給忘記的吧?畢竟她還沒有那么喜歡他的,只要他遠遠的離開消失,剛萌芽的感情很快就會消失,而這一切或許還是來得及的── 「沉雁書──!」 才方將鑰匙插上機車,那邊不遠處便傳來了一聲叫喚,還伴隨著引擎聲。他訝然地抬眸,然后便看到了那一雙盈滿了憤怒的眼睛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她怎么會來這里? 粗魯?shù)貙C車隨意停放到一旁,方巧欣連安全帽也沒戴,頭發(fā)雜亂,看得出她確實是走得很急。用力的踏著腳步站到了他面前,她伸手便猛地抓住他衣領(lǐng)大力扯向自己,眼里幾乎已是怒火沖天。 「你他媽現(xiàn)在是什么意思?」她狠狠地瞪著他,眼神里卻藏著一點受傷?!妇湍敲从憛捨遥B看我一眼都嫌煩是不是?」 沉雁書有些愣住。 沒有想過她會跑來這里找他,他便也就這樣乖乖地任由她拉著,一雙眼睛情緒還有些呆滯?!盖尚馈俊馆p聲唸著她的名,他看著她像是已經(jīng)委屈得快要哭出來,卻又拚了命的把所有脆弱情緒給吞回心里的倔強表情,似乎突然間有些懂了。 ──原來早就來不及了啊。 從大一那年,因為鄭禹廷實在沒什么錢又找不到適合自己打工而被自己推薦去叔叔的酒吧駐唱開始,他很早就默默觀察起她,那個兄弟在高三那年醉酒后說過自己愛了十幾年的女孩。表情變化很豐富,有時候像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在不同人的面前會有不同的反應(yīng)……大三的時候,她修了他的必修課,然后他在她前面座位轉(zhuǎn)頭看著她的睡相,莫名就覺得可愛起來。 原來自己早就已經(jīng)喜歡她那么久了。 喜歡到……他根本無法克制自己內(nèi)心想擁有她的慾望。 對于眼前這個總是堅強得令人不忍的女孩,他又怎么可能捨得狠下心來離開? 「我沒有討厭你?!钩聊魂?,他有些無奈地揚唇笑開,表情幾分釋然。 「那為什么放我鴿子。」手上力道松了幾分,方巧欣語氣軟化了些,表情卻還是那樣緊繃著的模樣,「我喜歡你,就真的讓你那么困擾嗎?」 心想總之自己是豁出去不管了,如果不說出口,也許這傢伙真的會離自己逃得遠遠的,讓她再也見不到他,那還不如一次說出口來得乾脆。 依舊抬眸緊緊盯著他,她說著,好像想從他眼里情緒找出些什么答案似的。 聞言,沉雁書又是怔了一怔,似乎是沒料到她會這樣直接。頓了頓,他垂眸看著眼前的女孩脆弱卻堅定的眼神,領(lǐng)子還被她給扯著,脖子感覺有些窒息,卻是勾唇揚起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來:「巧欣,你靠我靠得那么近,是想誘惑我的意思嗎?」說出口的話很文不對題,他笑答,眼里幾分無奈,一直痛苦糾結(jié)著的眼神卻是終于豁然開朗了起來。 如果真的就這么走了……不只是她,他也會非常痛苦的吧。 也許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jīng)註定要湊在一起了也說不定──又否則為什么,每次他們總是會那樣剛好的和對方相遇? 她不解地皺起了眉頭?!刚T惑什……」 話還未說完,她便感覺到自己唇上壓上一片柔軟,剛剛還被她緊緊盯著的男人竟是藉著拉近的距離趁她不備傾身吻住了她,不輕不重,卻讓她完全無法招架。 屬于沉雁書這個人的氣息滿滿的繞在鼻間,她還睜大著眼,抓著衣領(lǐng)的手因為驚嚇過度而瞬間松了開來,卻讓他更得寸進尺地伸出手扣緊她后腦勺,另隻手則輕覆上了她眼睛。 「接吻的時候要閉上眼睛……」 開口在她唇邊輕喃了一句,他輕笑著更肆意奪去她呼吸,把她腦中殘存的最后一點理智也給一併帶走。 「嘿,巧欣?!勾蛔约何堑脦缀鯚o法呼吸,沉雁書這才稍放開了她,然后傾下身子湊近她耳畔低語輕笑:「我喜歡你。」 支撐的力道一下子松開,方巧欣有些癱軟踉蹌了腳步,腦子有些暈眩,卻被他的話語給弄得很清醒。 她的耳根一下子全部紅透,雙手摀著嘴,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半句話來了。 「你……」她瞪大了眼睛,像是指控般的眼神。 變態(tài)!哪、哪有人第一次接吻就伸舌頭?。?/br> 而他就那樣站在她面前,揚唇笑得很燦爛。她記得那天的太陽特別特別大,照得他一頭褐色短發(fā)也被灑成了淡金色,烙成了她記憶中最鮮艷的太陽色。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笑得那么真誠、那么開心。 「所以──你愿意當(dāng)我的女朋友嗎?」 現(xiàn)在想起來,她覺得,那一定也是她這一生中最單純而幸福的時刻吧。